兽人们的语言和文字都很简陋,小兽人通常会被叫做这个崽子,或是那个崽子,只有当他们成为战士,祭司,或是一个战士的妻子,总之,就是那些受到尊重的人的时候,他们才会有名字。但这些名字,不可能如同精灵或是人类那样有着各种深远的寓意,通常就是就他们身上某个鲜明的特征来取名——像是白尾,兔牙,缺脚等等,黄颈的名字由来就是因为他的脖颈处有着一簇黄色的毛发。而格什曾经的名字,赤眼,是因为格什还是一个战士的时候,每逢搏杀眼睛就会变得如同鲜血一般的殷红,部落的老祭司给了他这个名字,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荣誉,但格什没过几年就把那个老祭司看了,并且抛弃了赤眼,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格什,也许在那个时候,他的野心就膨胀到无法被部落承载了吧。
兽人很少思考,黄颈也是,但格什无疑给他们指出了一条道路。祭司在他们的心目中不再是最崇高与可怕的,虽然黄颈的部落中的祭司不止一次地暗搓搓地告诉年轻的兽人们说,格什是个伪信者,是个窃取了卡乌奢的使者的荣耀与权势的窃贼。但说真的,他们听不太懂,兽人们只知道是格什带着他们越过了龙腹隘口,将遏制了兽人近千年的雷霆堡踏在足下,深入高地诺曼的腹地,侵占了人类的王都——在来到诺曼之前,黄颈从未想到过这个世上竟然还能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原来除了盐之外,还有各种让他闻了要打喷嚏,撒在肉上却能让他差点一起连着爪子撕咬吞下去的香料;除了粗劣的麻布之外,还有如同阳光一般绚丽的丝绸,摸上去就像是羊肚子里小崽子的毛,即便是毛皮,人类也能把它们鞣制的如同云彩那样蓬松;还有家具,兽人们更愿意住在帐篷里,石头砌筑的屋子反而让他们觉得身处在牢笼之中,但家具不同,虽然大部分兽人之前对家具几乎没有什么概念,除了祭司和首领,就算是战士也只会把他所有值得保存的东西放在皮囊里,但他们进入人类的城市后,家具就变得不可或缺以及重要起来了,他们躺卧在床上,地面的寒气不会透过发臭坚硬的皮毛渗入手脚和脊背,又或是肚子。他们还有了柜子和桌子,以及椅子,虽然那些桌子和柜子几乎都被他们用来储藏与放置没能吃完的肉,包括牲畜和人类。但那是不一样的,至少黄颈就很喜欢,他有着一个很大的箱子,箱子的四角包着黄铜,黄颈在里面藏了一个人类的少女,当然,是死去的,但外皮仍然完好——他的父亲在黄颈闯入房间的时候正急于勒死她,老人也许希望能够就此让她免于遭受痛苦与惊吓,他做到了,少女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平静的,但她还是不免成为一个兽人的备用口粮。
黄颈几乎有点思念她,他喜欢少女的肉,对他来说,人类中的少女比婴儿还要好吃,不是太嫩,也不会很老,带着芳香,但因为卡乌奢的神谕,黄颈只来得及匆匆忙忙咬了几口就抓上自己的武器。太可惜了,这种上好的食物在部落中原本只有祭司与首领可以享用。为此黄颈必须偷偷地承认,他是有点怨恨祭司的,或许还有卡乌奢,但他很快就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从心中抹除了,除了卡乌奢与祭司的力量之外,还有祭司们承诺的,每个战士都可以分到一块精灵的肉,保证不会低于双手合捧那么大。
黄颈从未尝过精灵的肉,那比人类少女的肉还要稀少,几乎可以说是一种传说中的美食,据说还能给卡乌奢的战士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在那一年,格什还不是王,只是暴雪部落的首领的时候,红袍术士们拿来的药水中就有着一些说是取自于银冠密林的水,它们可以在几个呼吸内让一个小崽子变作一个强壮成熟的勇士,而精灵们呢,他们就是喝着这样的水长大的——在兽人的部落中,照料角鹿盘羊的都是奴隶,但黄颈也知道,有着甘美的水和丰茂的青草的地方,角鹿和盘羊就能长的特别肥壮,肉也细腻可口,没有糟糕的气味。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分泌过多的唾液从兽人的獠牙间流了出来,滴落到一旁的草叶之中,一条黑环蛇略微停顿了一下,浓郁的恶臭让它迟疑,因为它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面对一块腐肉,但就在下一刻,黄颈的脚就从上方踏了下来,于是毒蛇毫不犹豫地猛蹿了好几尺,准确地咬在了他没有链甲覆盖的足踝上方,毒蛇的牙齿可以说是艰难地贯穿了兽人的皮肤——那里几乎没有什么毛发,但有着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污垢与茧皮,不过它还是感觉到了轻微的脉动,并在兽人有所察觉前注入毒液然后逃走。
嗡地一声,一只毒虫突兀地自阴影中俯冲而来,它的身躯有着两只蛇头那么大,伸出的,带着刚毛的爪子末端附着着倒钩,它抓住了黑环蛇的脑袋,并且把它拉了起来,有着三尺多长的黑环蛇在它的擒抱下就像是一只落入了鸟雀口中的秋蚯蚓,黑环蛇在空中扭动,细细的牙齿刺入毒虫的节肢,但它的毒液根本无法奈何这种非自然的毒虫,毒虫的后爪刺破了它的眼睛,从那里,毒虫伸出了中空的触须,就像蝴蝶啜饮花蜜那样开始啜饮起黑环蛇的血液。
黄颈感到眩晕,他勉强向前走了两步后,在一块凹凸不平的树根下躺了下来,摊手摊脚,直到另一只毒虫落在了他被毒蛇咬过的脚上。兽人差点就跳了起来(如字面意义的),并且抓住了自己的斧子,这柄斧子早就不是他锈蚀的不像样子的黑铁伙伴了,而是他从一个死去了仍然睁着眼睛,怎么也不愿意闭上的人类骑士手中夺取的,没错,就是夺取,骑士就算是死了,紧握的手指仍然逼迫兽人们要把它们一根根地敲断才能拔走他的武器——这是一柄好武器,见过血,但还带着新钢铁的甜腥味儿,黄颈自己也记不清了,但大概有百十来个拳头才让另一个兽人承认他对这柄斧子有着最为完全的权利。
如果他挥动斧子,黄颈可以保证,他可以一击将这只硕大毒虫从翅膀根儿的部分斩做两截,但就在他还在这么想的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制止了他。
“你以为它在干什么?”祭司不满地说:“它在救你的性命。”
黄颈怀疑地看了看他,祭司满脸不高兴,放在平时,他根本不舍得自己的小宝贝儿去做这样的事情,但还在龙山邦国的时候,格什就严厉地警告了每一个祭司,兽人们的精锐几乎全都在这里了,兽人之王也没有天真的以为格瑞纳达人的牧师会一视同仁,精灵们也不是祭司们口中所说的狡猾但软弱的狐狸或是兔子,他无法避免兽人的伤亡,但那种因为祭司的自以为是而产生的折损最好还是别有了。
黄颈警惕地看着那只毒虫,它看上去比兽人的拳头还要大,而且有着噩梦般的外形,上百只蓝盈盈的眼睛聚集成两只半圆球,深褐色的甲壳与甲壳下的赤色半透明膜翅轻微地震动着,而它的触须伸直了,刺入黑环蛇留下的伤口,黄颈胆战心惊地看着它干瘪的肚子就像是吹了气那样迅猛地膨胀起来,里面晃动着黑红色的血液。在他就要大叫并且无法忍耐地投掷出斧子之前,祭司念诵咒语,毒虫飞起,回到他的皮囊里。
兽人还有一点昏眩,但他可以感觉到,这种不适的感觉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些血,而不是如之前的那样来自于更为危险的情势,他站起来,向祭司深深地鞠了一躬。
“快走吧,”祭司说:“我们已经落后很多了。”他想了一会,解开皮囊,放出毒虫,让它们在身周自由巡梭,“这样你就不必担心毒蛇了。”他说。
几个兽人走过黄颈的身边,耸着鼻子露出嘲笑的神情,黄颈回报以凶狠的神情,但在祭司的催促下,他不可能去和其他的战士打一架,只得悻悻然地提起了斧子。
我们为什么要和格瑞纳达人分开?黄颈在心中想到,他们会施放火焰,喷吐酸液,有他们在,我就可以不必去对付树木,而是去砍精灵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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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太希望和兽人们分开。”一个格瑞纳达的术士,“他们还是有点小用处的。”
“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吧,”他的同伴倒是很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他们在一个术士塔里,跟随同一个导师学习,而导师确实吩咐过他们有机会弄几具兽人的骸骨回来,前者比后者更快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在兽人们刚刚抵达龙山邦国的时候他就动手了,所以现在他尽可以泰然自若地嘲笑对方:“有什么事情,是兽人可以做到,而我们的附庸无法做到吗?”
“看着罗盘,诸位,请看着罗盘。”跟随着他们的骑士忍不住说道。
银冠密林的迷锁已经被摧毁,但并不是说他们就能长驱直入了——红龙的龙火一再地在不知名的法术下熄灭,而在格瑞纳达的施法者们企图找寻到敌对牧师或是法师的踪迹,逐一加以剿灭(就像是在其他点所做的那样)的时候,密林又将他们彻底地隐藏了起来——在短暂的数次接触中,记录战绩的羊皮之上还是一片令人狂躁的空白,虽然红龙的龙火确实灼伤了其中的一个,或是更多,但他们没有留下丝毫象征着死亡的迹象。
现在是格瑞纳达的术士们与法师们用法术、卷轴与药水开辟通道。单独几个骑士或是施法者在密林中行走时很危险的——为他们指示方向的是红龙,红龙在密林上方盘旋,寻找精灵王庭的位置——王庭在长达千年的岁月中早已与密林合二为一,唯一能够暴露出它的除了隐约波动的魔法能量之外就没有其他了。但巨龙和精灵一样,对于魔法就像是沙漠里的蜥蜴对于水那样敏感,三只红龙在广阔无垠的天穹中驾驭着风奔驰在密林的上空,一边嗅闻和感觉着,王庭可能也有着类似于迷锁的魔法屏障,不管怎么说,那是辛格精灵们的最后堡垒,即便是半精灵或是埃雅精灵,在无人引领的情况下也是无法进入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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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兰特握着符文的碎片,同时轻声念诵咒语,被龙火灼伤的人类几乎都会立刻死去,对于精灵们来说,龙火也是少数几种无法自我痊愈的伤害,就像是凯瑞本曾经遭受到卡乌奢使者的诅咒伤害那样,被龙火灼烧的地方无法被药水、法术以及普通的神术治疗,但佩兰特将碎片移动到受伤的精灵身上的时候,他立即感觉到一阵无法言喻的清凉,精灵们看着焦黑的伤口就像是时间倒转般地愈合、重生、变得光滑与红润。
“令人怀念。”一个精灵赞叹般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小婴儿了。”
受伤的精灵哭笑不得地在佩兰特的指引下伸展手指,高兴地发现没有一丝迟滞或是疼痛。
他是最后一个,佩兰特站起来,将符文碎片放回到怀里就离开了。
“树精们怎么样?”在一个精灵们也无法听到的范围之外,德鲁伊问道。
“受到了一些伤害。”事实上,是很多,但就如老树精所说的,他的孩子,与精灵们的孩子一样,都是战士,“红龙们正在被它迷惑。”树精说:“那是什么?它的力量让我感到熟悉,又让我感到恐惧。”
“巨龙的力量。”佩兰特说。
“但我感到不仅于此,”老树精说:“你要小心,佩兰特,我从中嗅到了灾祸的气息,如果可能,我更愿意让它远离我们。”
“我会的。”佩兰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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