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格瑞纳达人的视野旁侧蠕动,骑士微微转头,发现那是一只泥类怪物,他叹了口气:“难道真有人可以住在这种地方吗?”
“想想那肉是多么的新鲜。”他的同伴说,他们虽然都是邪恶之辈,但这片死气沉沉的寂静还是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除了怪物,他们甚至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一只地鼠,一只飞鸟甚至是除了蜘蛛之外的昆虫,想到可能间隔几天,就会有人走出来将活生生的人类驱赶到怪物的群落中,任凭它们大朵快颐——骑士看了一眼他的同伴,虽然在传说中,格瑞纳达的龙牙骑士是用俘虏与奴隶来饲养他们的坐骑的,但这完全就是一个谣言,奴隶的价格再便宜,也不可能低于牛或猪羊,只不过脾气暴戾的鹰首狮身兽在饥饿和愤怒的时候会攻击人类罢了——只能说那些被鹰首狮身兽啄出了内脏或是绞断脑袋的人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大公确实不知情吗?”另一个骑士问。
“我检查过他的记忆,”术士说:“或许你在质疑我的法术?”
骑士做了个鬼脸,举起双手,表示道歉,“那么就是其他人了?”
“你想知道什么?”术士问。
“我只想知道的更多一点罢了。”骑士说:“有关于这里的主人……”如果有为这位脾性古怪的法师送来“给养”的商队或是佣兵,他们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很多“东西”,或许可以就此安然地完成这个诡异的任务也说不定。
“也许不需要。”他们的殿下突然说:“迎接我们的人已经来了。”
影影绰绰的影子在城门后出现,行动缓慢,骑士们做出警备的姿势,术士将双手放在了袖子里,一个法术蓄势待发。
“陌生的……客人,”为首的人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这样的客人了……”他说起话来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奇怪——就像是一座发条松弛的钟,如果说这是很久不和人说话后留下的后遗症,但他们从翼蛇肚子里找出的肉又是那样的新鲜,或者客人与“饲料”是不同的?他的手中拿着一支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鲸蜡蜡烛,不但冒着黑色的烟,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但光亮却相当的刺眼,让人无法遏制地想要转移视线,只有黑发的龙裔可以毫无妨碍地直视他们——那是一个仆役,衣着样式陈旧但可以称得上奢华,面色青白,他的眼睛是一种近似于透明的灰色,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向后方,看得出,他是仆役们的首领,在看到克瑞玛尔的时候,他居然还笑了笑。
“这里很少……有人会来,”他说,言语变得流畅了一些:“您们是迷路了吗?还是来这里找寻什么?无论是什么,如果你们愿意进来休息,这里还是有一些……供给爵爷和骑士们的房间的。”
“我们并未迷路,但如果说是来找寻什么的话,”异界的灵魂答道:“是的,我们来找寻居住在凋敝之灵的一位法师。”
“凋敝之灵只有一个法师,”仆役首领说:“就是我们的主人。”
他向克瑞玛尔鞠了一躬,“请和我来吧,到大厅去,我们的主人正在那儿,和夫人在一起。”
达诺斯看了他们的殿下一眼。
他们跟随着仆役的首领缓步前行,通过残破的甬道,一个术士抬头看去,原来应该装着一道,或是两道铁闸门的地方,只留下了深黑色的宽大缝隙,就像是微启的无牙大嘴,不知道是堡垒破落后被人偷去了,还是因为锈蚀过度,掉落或是拆除了——通过甬道就是堡场,这里原本是铁匠铺、马厩和骑士们训练的地方,但现在只能从残垣断壁中大概估计一二,但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跟随在仆役首领身后的两个随从始终一言不发,兜帽盖着他们的脸,喉咙里发出粗嘎的喘息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
与大多数堡垒一样,在主堡与广场之间还有着一道内城墙,不如外城墙宽大,但也足以容许两个骑士在上面并肩奔驰,这里居然还有着一对镶嵌着横纵共计十二条黑铁的木质高门,仆役首领的随从上前,把它们推开,“这是矮人的滑轮吗?”一个术士仿佛不经意地问,用以防御的门扉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推开的,只能说要么有着矮人的技艺掺杂其中,要么就是这两个随从有着可以与龙裔相媲美的力量。
“当然,”仆役的首领说:“我们每天都会上油,这儿太潮湿了,你们看。”
他指向一个地方,但即便是能够在黑暗中视物的龙裔们也无法看清其中的景象,就像是有人在那里施放了一个法术,但确实有反射着光线的水在大概是地面的地方散开。
他们也觉得自己的脚下越发黏稠,这种感觉龙牙的骑士与术士们并不陌生,每次他们站在重又变得安静无声的战场上就能感觉到,人类,或是非人的血液、内脏、汗水与泪水,以及无法分类的分泌物与体液,混杂在一起又被无数次地践踏过大概就是这样,但他们低下头去观察地面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石砖,只是略微潮湿一些罢了。
“我们到了。”仆役的首领说,然后极其突兀地,从黑暗中亮起了一线光亮,他们在如同高塔一般的主堡前停下,门打开了,温暖的光线顿时将他们笼罩在了里面。而一道精致又华美的折叠铁梯从高过骑士肩头的地方翻转而下,为了防备敌人的攻击,主堡的门是从来不会安置在地面或是敌人可以轻易越过的高度的。
主堡的大厅里亮如白昼,炉床中火焰熊熊,上面的铁锅炖煮着肉类,放着丰富的香料,诱人的气味一下子就充满了人们的鼻腔,炉火带来的热量更是将那些令人烦躁的潮湿和阴冷都驱赶了出去。紧靠着炉床,垂直放置着两张长桌,长桌后有着十二张椅子,而在主人应在的位置,也有着一张长桌,但长桌后只有两张椅子,这有点不合传统,因为按照常规,主人应该邀请重要的客人与他同坐,但既然在这里的不是一个领主而是一个法师,那么人们也不必太过吹毛求疵了。
何况那些椅子一样被锦缎覆盖着,还有充填了羽绒的坐垫,即便一个领主坐在上面,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而且那只以着成年男性双臂张开后的宽度为直径的铁锅里,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或是什么动物的肉,它的香味让格瑞纳达人胃肠蠕动,哪怕他们在离开庇护所之前还吃了一顿丰足美味的餐点。
——真奇怪啊,异界的灵魂说,我怎么觉得闻到了麻辣小龙虾和樱桃咕咾肉的味道呢?
——因为那是一个法术而不是真正的气味,巫妖没什么好声气地说,在那些零散混乱的记忆碎片中,他捞到最多的就是有关于食物的,他深刻地怀疑,如果这个灵魂是本位面的原住民,又作为一个天赋者成为一个法师或是术士的话,那么他的法术书上会不会记载着……卡利加德利爪术(适合薄切鱼片),火焰护盾(适合烤鸭),冻雾术(适合制作刨冰与冰淇淋,或是冻梨以及冻柿子)……等等,诸如此类,不管怎么说,在那个位面,就连一本记载着动辄可以毁灭世间一百万次的怪物的书上都会注明某某怪物是否可食,滋味如何,如何食用,食用后可以产生何种效果……有时候曾经的不死者也觉得很好理解同居者那种近似于愚蠢的乐观——如果巨龙也在那个位面的话,也许他们的迁移只是为了避免被那些人类吃光灭族……
——所以我们闻到的可能不是一种气味?异界的灵魂说。
然后黑发的龙裔转过头去看向他的术士和骑士们:“真是太好了,”他说:“我好像闻到了鳐鱼汤的味儿,那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汤了。”
一个术士奇怪地抽了抽鼻子:“我觉得像是羊肉汤……”
“或是甜汤……”达诺斯说,然后他立刻顿住了,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羊肉汤。”仆役的首领急忙补救:“但鳐鱼,是的,鳐鱼可能也有一点,或者还有一些蜂蜜,我们总是这么做,蜂蜜能够调剂胡椒的辛辣味道。”
“是发酵的鳐鱼吗?”异界的灵魂认真地问:“我最喜欢发酵三年以上的鳐鱼了。”
“三年,不少一天,也不多一天,尊贵的客人。”仆役的首领说。
——那么这个大厅现在就该充满84消毒液的气味了,异界的灵魂怜悯地说。
——是有点奇怪。巫妖说。
他们在长桌后坐下,那个可能是羊肉汤,又是鳐鱼汤,还加了胡椒和蜂蜜的汤和一种色泽暗沉浑浊的葡萄酒一起被端了上来,然后还有一些坚硬如铁的面包和厚切的烤肉。
“请原谅,”这里的主人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这些都是我们平时吃的东西,希望您们不要觉得我们是在有意懈怠。”
“我想这已经算是一顿非常丰盛的筵席了,”异界的灵魂说:“但在此之前,我想我先要完成我的任务。”
“请说。”
异界的灵魂取出卷轴,说出了一个名字,这里的主人停顿了一下:“是的,是我,”他看向卷轴,“我可以知道那位大人的尊名贵姓吗?我已经隐居了很久,没有想到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那么说,”他紧接着说:“您的任务就是要将这支卷轴交给我吗?”
“是的。”
“那么就请交给我的男仆吧,非常感谢,我的腿都被这里的潮湿毁的差不多了。”
拿到卷轴后,这里的主人并不出乎意料地施放了一个或是两个法术确定卷轴是否会带来不可测的危险,然后他打开卷轴,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没人知道红龙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一定非常简短,因为阅读者只一会儿就抬起头来,从那张枯槁如同骷髅却奇异地带着几分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真让我感到惊讶,”他说:“我竟然有这个荣幸被一只红龙邀请。”他一边将卷轴放到一边,。一边恢复原先的位置,“而且她还给了我一个答案,要知道,我等待它已经足够久了。”
“你觉得呢?”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她就坐在他身边,这位夫人似乎十分地拘谨并且害羞,因为即便是在大厅里,她也一样穿着长到指尖与足尖的长袍,而且带着尖顶帽,尖顶帽上垂下的面纱又厚又重,让人们根本无法看到她的脸,她的指尖在卷轴上有点笨拙地移动着,几乎没人可以看得出来的,她点了点头,仿佛十分同意丈夫的意见。
她的丈夫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他向他的客人们略一伸手,“好吧,我想我要感谢您们。请用餐吧,”他转动手指,一枚硕大的紫碧玺戒面,秘银底托的戒指在他的小指上闪烁出迷人的光芒:“虽然我知道我的款待或许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我想,用餐结束后,我们或许可以去看看我的一些小小收藏,你们可以从里面任意地挑选一件作为酬劳,无论什么都可以,我在这里几十年了,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再动用过——符文、宝石、卷轴、药水……”
“请吧,”他温和地说:“然后你们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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