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仓鼠。”一个声音,以及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大公的身边,他身着红袍,是个术士,但他是大公的叔叔,就像很多王室与贵族家庭所做的,具有施法者天赋的孩子将会得到一整个家族与国家的援助,以帮助他们在魔法星河的照耀下越走越远,与之相对的,凡俗的权利就几乎不再与他们有所关联了,不过大部分施法者也不会在意这个,魔法,什么是魔法,魔法可以让他们变得更为强大,更为美丽,拥有悠长的生命,渊博的知识与长远的目光,这些都不是一个凡人可以用金钱或是权势来换取的,在一些施法者的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还有不同于凡人的选择在等待着他们。
大公的小女儿笑嘻嘻地看向术士,她一点也不畏惧这个人,虽然很多人在提到这位长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放低声音,移开视线,但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慈祥很奇特的老人,她在他的手里拿过蝴蝶形状,还能飞翔的蜜糖,还看到过他召唤出来的小人在她的床铺上举行一场比武大赛,包括比赛后的宴会,“你也要看看炭球儿吗?”她说,显然她已经给这只仓鼠起好名字了。
“如果你愿意,”术士说:“把它借给我一会儿好吗。”
“当然可以,”大公的小女儿说,她在术士的示意下将仓鼠放在书桌对面的一把扶手椅里,椅子的椅垫是鲑鱼红色绒布的,黑色的小毛球放上去就像是一个圆形灯具投下的影子,小女孩在离开之前还用食指抚摸了一下它的绒毛:“你要乖乖的,炭球儿。”她说:“如果你乖乖的,不咬人也不到处乱跑,我就给你豆子吃。”
术士与大公用温柔的笑容送她走出房间,而就在房间的门再一次紧闭之后,术士几乎与此同时举起了双手,一个法术蓄势待发。
“等等,”仓鼠,或者用我们都知道的一个名字,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说:“等等,等等,急躁的人类!”
“一个小魔鬼。”术士冷漠地说,而大公已经抓住了自己的一枚挂坠与剑柄,被作为挂坠悬挂在他胸口的符文印章可以保证他不受魔鬼法术的侵害。
“我受命而来,”小魔鬼说,它颤动了一下身躯,尾巴和翅膀猛地从脊背弹出来:“作为一个使者。”
“谁的使者。”
“格瑞纳达王之子克瑞玛尔。”小魔鬼尖声尖气地喊道:“拥有纯正血脉的龙裔,伟大而尊贵的婚姻与生育之神格瑞第的子孙。”
大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意外,他狭小的国土已经被格瑞纳达人带来的战火毁灭了一半有余,如果要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就是他是一个从不心怀侥幸的人,他不曾如其他统治者那样只关心自己的宫殿与城墙,在位十几年,他勒令整理与修建的道路就像是蛛网那样连接着每一座最小的村镇与最大的城市,这让那些只有双腿的贫穷子民可以快速地逃离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而不是毫无价值地成为格瑞纳达军团的功绩与兽粮。
而随着流民的增多,他也知道了格瑞纳达人这次并不是想要演练军队或是恐吓勒索,每一座城市与村镇都被焚烧了,他们只想要看到这个公国完全而彻底地覆灭,多可笑啊,他们甚至不想要统治它,就像是那些邪恶的红龙,它们所能带来的就只有毁灭与死亡。
他知道很快的,当他从高塔的顶端望出去,就能看到如同无底深渊般的黑棋,如果真如这个小魔鬼所说,率领着这只军队的是格瑞纳达王的儿子,那么那面旗帜上还会有佩戴着金色王冠的红龙。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龙裔居然还会派来一个使者,可以说是一个极其恰如其分的小魔鬼,他还想要些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只等着他自己来攫取了。
“愿克瑞玛尔殿下安康,”大公的语调听上去与词语中的意思完全相反,“他派你来,是想要得到什么结果?”
小魔鬼吱吱了两声,听上去像是在嘲笑——提兰的大公或是克瑞玛尔,但它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请容许我,”它和大公一样虚伪地道:“先向您,向尊敬的大公以及他的叔叔阐述一个事实,”它漫不经心地用尾巴尖儿戳刺着椅垫,就像是在戳刺一个人类的皮肉:“也许您们已经对此有所猜想,”它示意了一下那张伤痕累累的地图:“您们将要失去自己的国家了。”
这的确是一个事实,大公低头看了一眼地图,头部被涂成红色的小钉子代表着格瑞纳达人,他们每在一个地方停留,那个地方就会留下一枚钉子,而从上方俯瞰,可以看到一个清晰无比的前进方向,向着他的王都。而就在前一晚,最后一座大城沦落,提兰的王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孤城。大公在格瑞纳达人出现在那个曾经被一个卑鄙的施法者与骗子掌控的隘口时就有所警惕,他不但增加了防卫的兵力,还向朋友与姻亲送去了求援的文书,其中包括了他小女儿未来的丈夫,但他们不是同样受到了格瑞纳达人的攻击,就是胆怯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是格瑞纳达人在一千多年前就用血和死亡楔定的无形法律——任何敢于插手格瑞纳达与别国战争中的国家也会被格瑞纳达视为敌人,而格瑞纳达的敌人,消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无法指责他们的袖手旁观,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他有着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国家和孩子。
“那么克瑞玛尔殿下想要如何呢?”提兰大公说:“难道他希望我自己打开城门,任由他的士兵与骑士在街道与庭院中屠杀我的子民吗?”
“啊,”小魔鬼伸出爪子抓了抓脖子上的那根绳子,“正是如此——”在大公露出讥讽的笑容时:“但只有一半。”
“怎么说?”
“如果你愿意下令打开城门,”阿斯摩代欧斯说:“让你的士兵放下武器,让你的子民……没错儿,就是那些人类,走到街道上,拿起绳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是发疯了吗?”大公说:“我知道你们是要毁灭这座城市,这个国家,但你们怎么会以为我会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呢?我的士兵固然没有狮身兽也没有恐爪龙,也不如格瑞纳达的骑士强壮有力,更别说我能够拥有的施法者或许连您们的三分之一也不到,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的子民身体同样流动着强者的血,在一千多年前,我们和格瑞纳达人有着同一个祖先,我们之前没有怯懦过,现在也不会怯懦,如果有将来,我们的子孙仍然不会将怯懦写进自己的字典里。”
“你若是愿意这么做……”
“如果你是想要说我可以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尊严卖上一个好价钱,”大公打断了小魔鬼的话:“那就免了吧,”他说:“我是一个大公,不是一个商人。”
“恰恰相反,”小魔鬼说:“我主人的意思是,”它得意洋洋地拍打了一下翅膀:“如果您愿意命令您的子民放弃抵抗,那么,”阿斯摩代欧斯啧了啧舌头:“我主人的军队虽然仍旧会占领和焚毁这里,但所有的人,除非他敷衍、反抗或是说谎,又或是很不幸地在这个时刻出了意外,不然不会有一个士兵或是骑士的剑刃或是矛尖上沾上无辜者的血。”
大公要等待一会才能理解小魔鬼话语中的意思,他的神情立刻变得疑惑起来,但眼睛中充满了不信任,谁都知道格瑞纳达的三个军团,尤其是龙牙军团与龙爪军团,即便是在几百年的僵持状态中,也会时常出击,被他们攻击的领地与城市只会留下一片火焰肆虐过的白地。而在这个过程中,士兵与骑士们是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一个人的,不会有人来追究他们,也不会有人指责他们,就连他们的坐骑,也可以尽情地大快朵颐——如果一个城市中有一半的人可以留下来,那么人们完全可以确定,幸运之神的视线那时一定就在他们身边徘徊。
“你说的恰恰相反是什么意思?”沉默至今的术士说。
“嗯,”小魔鬼蠕动了一下身体,应该是耸了耸肩之类的,“简单点说,就是大公的子民可以活下去,但大公,还有他的妻子,他的子女不行。”
“难道说这还是一个用于交换的优惠条件吗?”大公难以置信地说。
“毫无疑问,”小魔鬼说:“要知道,格瑞纳达王都的格瑞第主殿所颁下的旨意——他们需要的是毁灭,大公,就像你已经察觉到的,我们这次不需要奴隶——您,还有您的妻子,孩子去死,而您的子民作为奴隶得以苟延残喘,这就是这场交易中最为优惠的条件了,提兰的大公,我们在说的,不是一个人,或是两个人的性命,也不是一百人,或是一千人的,而是数以万计的人类的性命。”
“作为奴隶难道他们可以活上很久吗?”
“他们也可以选择马上死,”小魔鬼直言不讳地说:“或许您为他们选择,反正您和您的妻子儿女是不可能被赦免的,太麻烦了,我的主人能够做到上面这点还是因为他确实足够仁慈。”
——————————————————————————————————————————————————
巫妖知道提兰的大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虽然这位大公并不能说是一个好人,他生性好战,对于奴隶与敌人即便不是残忍无比也可以说是冷酷无情,但他确实很爱自己的子民,这并不矛盾,就像是他对于前者来说就像是个魔鬼,但对后者来说是个可以信任与尊敬的君主那样——这点从他的王都中容纳了十倍于居民的流民仍然可以做到井然有序就可以看得出来了。他和龙牙军团中的术士们用法术查看了城内的守备情况,发现不但是士兵和骑士,普通的民众也已经做好了拼死抵抗的准备。
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有数万之多,而他们只有一千人左右,虽然这一千人都是精锐,但如果要从这块庞大的躯体上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地撕下皮肉,想想也知道他们需要在这里耗费多少时间——提兰可不是他们最后一个需要征服的地区与国家……
不过在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回来之前,被他放在格瑞纳达王都的魅魔费瑞克希尔却先一步呼唤了他,在突然散发出硫磺气味的火焰中,魅魔露出了她那张与众不同的面孔。
“正如您所预测的,”费瑞克希尔说:“红龙之女凯尔丝在一个小格之前离去——从您的宫室里。”
“损失情况如何?”
“比我们以为的更好一些,”费瑞克希尔说:“也许是因为您的牧师朋友的关系,小猫们折损了三分之一,而小鸟们要略少一点。”
“矮人和侏儒们呢?”
“侏儒们需要休息以及保持沉默一段时间,”魅魔微微一笑:“而您的矮人被变成了一只小羊,在往台阶上蹦跳的时候摔断了脚。”
巫妖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为了安抚身躯中的另一个灵魂他没有简单地处理这些软弱的玩物,但他也不想就这么白白地将这些棋子搁置在一旁,即便那些秘银与药物并不足以让他在意——虽然他不喜欢格瑞纳达的一切,但他知道,他的本性中还是有着属于红龙的一部分,他的身边不应出现无用的废物。他不可能将这些小玩意儿带入龙牙,但他想,他还是可以做一个小小的测试的,现在测试结果出来了,不能说好,但也不算坏,也许他们真的能够为他解决一些小问题也说不定。(未完待续。)
第一时间更新《圣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