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一根魔杖,敲打了一个看似用来装饰的兽人头骨,头骨在咯咯声中张开上下颚,法师的手伸进其中,搬动其中的一颗臼齿,随后房间里响起了轻微的机关齿轮运作时的声音,石砖砌筑的墙面上露出了一个很小的洞口,但对这个身材瘦小的法师来说,只要弯下腰就能走进去,他一走进去,那个洞口就再次封闭了,而兽人头骨的上下颚又紧紧地闭合起来,不留一丝痕迹。
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程要让法师来走,只不过几步,他就站在了一个狭长深邃的洞窟边缘,阴冷的风从底部翻涌而上,吹开他的长袍,法师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没有记得穿上裤子,他一边提醒自己,完成这个工作之后,他要换上外出的服装,也就是在法师的长袍下穿上紧身衣和长裤,还有将软底的鞋子换成坚固的蜥蜴皮靴子;一边施放了一个小法术减轻自己的重量,之后他就跳下了那个洞窟,他手中的微光逼迫一些爬在岩壁的小生物纷纷避让——它们是法师有意释放在这里的,生性剧毒数量众多,但它们十分厌恶法师手中的蜡烛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和光,因为蜡烛其中的油脂正来自于它们的天敌。
法师觉得他降落的速度有些慢,但这也是当初他自己设定的,也许他那时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必须如此仓皇的逃跑——他苦苦思索着格瑞纳达人是为何出现在他的城寨前面的,发自内心的说,他讨厌格瑞纳达人,也知道自己一旦落入格瑞纳达人的手里只会迎来漫长且痛苦的死亡,但问题是,正因为这两点,他一直就很谨慎,虽然他的士兵一贯是以对抗格瑞纳达为由向周边的小城村庄征收高昂的税金,以及获得一些并不该由他们获得的利益的,当然,还有那些被冠上通敌之名的商人……可只有法师和他的亲信知道,他们几乎没有敢于直接碰触过属于格瑞纳达的东西,甚至会有意避开那些会激怒红龙的行为,在近几年,他们还和格瑞纳达的商人们勾结了起来,商人们交易给他们一些在普通的魔法用品商店里无法购买到的施法材料与魔法用具,而他们负责清除那些太过正直与顽固的村民、游侠、骑士……直至执政官,以及领主。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大声地咒骂起那个卖给他防护阵法的商人,后者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这种阵法被激发之后,就连巨龙也要为之踌躇不前呢,他倒也不需要能够抵抗巨龙,起初他只是想要防备那些危险而又伪善的敌人。虽然说,这个阵法能够让龙牙军团的优势化为乌有这点还是挺让他窃喜了一会,但他早就该知道它们有着那么一个不堪一击的弱点……岩峰崩裂之后,他最为关切的当然就是那些符文盘,但他根本没办法从上千万磅的泥土和岩石下把它们拿出来,而且就算它们的秘银底座与宝石符文不会因为重压和敲击而损坏,它们的放置地点也是要经过一再测算的。而现在,那些格瑞纳达人会愿意给他测算的时间吗?当然不可能!
而就在他又一次吐出一个亵渎的词语时,他的双脚落在了地面上,无数双细小的脚悉悉索索的爬行声与同样数量的透明翅膀与甲壳拍击的声音让城寨的首领不悦地皱起眉头,这个便捷的通道位于高塔的中心,在盘旋的阶梯中间,很多人在阶梯上来来去去,但谁也没发现那根平平无奇的柱子中另有机关,它一直通到高塔的最底层,在阴湿与冰冷的监牢之中,法师念诵了一个法术,用他携带下来的魔杖敲击着拼接紧密的石块,石块就像是有生命的生物那样不安地蠕动着,相互挤压,留出一个可以容纳法师出去的缝隙。
法师侧耳听了听,他能够听到从上方传来的悲惨的呼喊声,想来这是他的部下正在遵从他的命令杀死那些俘虏,他的唇边溢出一个森然的微笑,举步向前,这里是地牢的第三层,他挥动手指,让除了他的魔法之外唯一能够通向外界的通道——也就是一个简陋的石头窟窿,它位于上一层的底层和这一层的天顶,士兵们通过一根绳子上下其间、
最重要的货物就被关押在这里,一个从整洁与宽阔上来说远超过上方几个“房间”的所在,但它的舒适性只是为了保证“货物”在被售出之前不至于因为疾病与折磨而奄奄一息甚至死掉——两者的价格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就像是南方诸国的大公与国王的厨房总管只允许活的七腮鳗送进他们高贵的厨房,死的只能拿去喂猪一样,没能在祭台上被剖出一颗健康有力的新鲜内脏的祭品也不是好祭品——法师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微笑了起来,他检查了自己的次元袋,里面有着几张他从死灵法师那里弄来的,专用于器官保鲜的卷轴,他开始估算起究竟是****值钱一些还是子//宫难得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城寨的首领有些无谓的担心,会不会他一走进去,才发现那两只“货物”已经被其他人偷走了呢,但他随即露出了更为鲜明的笑容,有对自己的一部分,那两只“货物”完整无缺地维持着他上一次离开过的样子——他们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衣物”的东西,只有些许聊胜于无的遮掩,法师知道这是看守们的把戏,他们没有资格触碰这些珍贵的“货物”,但戏耍与嘲弄他们一下还是可以的——大约手指粗细的精钢链条从“货物”的桡骨与尺骨中穿过,把他们吊了起来,而他们之一的大拇指被斩掉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位男性是一个武技高超的战士,又是一个技法娴熟的法师,如果不是他身边有着一个幼崽,也许他就真的能够从他们的围捕中逃脱了。
法师出现的时候,那位男性俘虏抬起头来,他面色惨白,黑发凌乱,双脚上还带着镣铐,镣铐上连着一只铁球,沉重到就算是三只恐爪龙也未必能够移动,他已经有四个,或者五个昼夜没有吃到过食物,也没有喝过水了,他的嘴唇都皲裂了,露出鲜嫩的血口。如果是个人类,那么可能早就昏迷,或者死掉了,但他看上去还不错,最起码的,他还能观察周围的情况,做着估算,并没有放弃逃离这里的奢望。
城寨首领几乎就要无法控制地说些什么了,他必须承认这种生物果真要比巨龙更讨厌——那种顽强的生命力,固执的秉性,纯洁的心灵,难道不是让人一看就想要毁灭他们吗?但他最后还是将那些多余的词语吞回到了喉咙了,他犹豫了一下,站在那个较为幼小的俘虏前面,果然,那位年长者立刻有了反应,法师听到了嘶哑而又混乱的声音,带着哀求与绝望,但这正是他想要看到和听到的,他没有一刻停顿地念诵起咒语。而那位同样是施法者的俘虏,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一个什么咒语,他在狂怒中挣扎,铁链玎珰作响,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流淌到他的腿上,然后从他垂着的双脚滴到地面上。
而看到了这一切,也明白自己将要遭遇到什么的孩子突然高声叫了起来,他们的语言是法师尚未完全掌握的,但他勉强可以听出对方正在呼喊着要求那位年长者不要再次因为自己而丧失逃离的机会——至于她是怎么喊叫出来的,法师不无可惜地看到她露出的舌尖一片嫣红,就连牙齿也是如此,她应该是用自己的鲜血滋润了干裂的咽喉。
他可真想告诉她的任何臆想都不可能成为现实,他举起双手,做出手势,这个法术将会剖开她的腹部,取出对于一个女性来说最重要的器官,他听到了耳边的呼啸声,来自那个年长者的一击——他连骨带肉地撕裂了自己的手臂,脱出铁链的束缚,而后,他将自己的残肢作为武器,让它如同利剑那样刺向法师最为脆弱的耳根。
就在下一刻,一股力量凌空击中了那位俘虏,把他抛向墙壁,他跌落下来,狼狈地匍匐在地上,一片黏稠的泥浆覆盖在他的脊背上,就像虚化的铁石那样让他连抬起膝盖都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法师向他投去一个轻蔑与嘲弄的眼神,捏出了一片碎刀刃,接下来,只需要一个音节……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吐出这个音节,就在他还未将视线从那位年长者的身上转回来的时候,一条犹如烟雾般的黑影刺入了他的肋侧,那种盗贼与刺客们惯用的三棱匕首被有意做的比一般的匕首更长一些,从肋下刺入,依然能够贯穿心脏,法师惊骇地发现魔法长袍上的法术竟然没能起到原应有的防护作用,匕首长驱直入,虽然没能如袭击者希望的那样刺入心脏,但还是割裂了连接着心脏的血管,法师愤怒而沉默地咆哮了一声,举起一只手,而一柄细剑从空中鸣叫着掠过,将他的半只手掌斩落在地上。
城寨首领最后的法术还是随着他生命的消失而被激发,这是一个强大的法术,可以将整个房间里的人全都焚烧成灰,但那个刺客只是做出手势,念出咒语——他抬起手臂的时候,帮助他隐形的斗篷下露出了暗红色的长袍,城寨首领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他想到了格瑞纳达的军团中有着一个被人们称之为龙刺的,它的人数最少,但之中有着一支堪称奢侈的军队——以吟游诗人、盗贼、刺客来掩饰真正身份的术士们。
火焰还未成形就消失了,那个刺客转过身来,他的眼睛中露出了不可否认的贪婪之色:“看看,”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你找到了什么?”
刺客如字面意义的跳了起来,他猛地转身,发现门口站立着一个同样身着红袍的人。
“向您致敬,”他鞠了一躬:“殿下。”他有点懊丧,但很快就释然了,反正他就算能够将这份珍贵的俘获带出高塔,也要献给这只军团中身份最高的人的,或许他还能得到最为完整的那份赏赐呢。
“两个……”异界的灵魂说:“精灵?”
“埃雅精灵。”刺客说,但他随即想起这位殿下正有着一半埃雅精灵的血脉,这让他警惕了起来,他将手放在别在腰后的魔杖上,但黑发的龙裔只是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后者用目光检查那两个精灵,眼睛中并没有刺客所不想看到的怜惜与哀伤,那种视线,他倒是很熟悉,在术士塔里,他的导师,他的同僚,他自己,都是用这种冷静平稳的眼神来打量祭品和试验品的。
“把它们带出来,”异界的灵魂说,“你可以选择一个作为你的缴获。”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刺客喜悦地转过身去,不无可惜地看了一眼那个幼小的埃雅精灵,踌躇了一会后走向墙角,驱走了那只黏液怪物后抓起了年长精灵的黑发,他俯下身,但没能站起来,一根带着尖刺的尾巴刺中了他的后颈——他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显露身形,满足地吮吸着他的血液。
异界的灵魂重新走了出来,相对于年幼精灵的狂喜,那位年长者的神情要复杂得多,尤其是看到那件红袍之后,他想要说些什么,但黑发的龙裔抓住了他的面孔,强迫他张开嘴巴,然后就是一大瓶治疗药水灌进了他的喉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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