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奥娜和伯德温很好,”凯瑞本说,事实上是很甜蜜,他们似乎将这几天当做了征途中一段短暂而舒适的休憩日,伯德温展现了自己作为猎人与战士的本领,为李奥娜猎到了一群肥美的长腿兔子和一只海豹,而李奥娜就像阿拉提力特人的女性那样,将他们的冰屋整理的温暖又干净,还鞣制了每一张兔毛,熏干了海豹肉:“麦基……也不错。”出乎意料的,侏儒好像和部落中的孩子相处的极其和谐,虽然后来凯瑞本发现他的行为实质上相当地令人无语。
阿拉提力特人的部落当然是极其贫穷的,但这不是说他们的手中就没有常人所以为的珍宝了——海水所带来的绝不仅仅是鱼和藻类,琥珀、珊瑚、碧玺,海象牙,鱼脑骨,这些东西都被打磨的亮晶晶,光溜溜的,有些时候是伴随着渔网一起被打捞上来,有些时候你可以从海沙和砾石里找到,有些时候挖开大鱼的肚子时你也能找到这些被它们当做鱼卵一口吞下的小东西,阿拉提力特人或许并不能清楚地了解它们的价值,但除了少数审美观异常的人,多数人都会觉得这些光亮的小石头很可爱,即便没有能够在这些石头上打孔的工具,一些年轻的女性也会用兽毛捻成的线将石头网起来挂在胸口额头,孩子们更是热衷与把它们当做玩具与战利品。
而侏儒麦基用什么来和孩子们交换呢,用他制作的小玩具,像是扑打着翅膀能飞到几尺那么高的小鸟啦,能咔哒咔哒自己爬的小螃蟹啦,会面对面不断地旋转跳舞的偶人啦……而这些东西都是他用鲸骨和随着海浪漂浮过来的木头制作的,除了时间与手工没有一个铜币的成本可言,但凯瑞本在旁观了一段时间后什么也没说,孩子们的笑容是最有力的说服,在这个可能永远无法被一个商队经过或是停留的部落里,宝石也不过是些有颜色的小石子罢了,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侏儒的作品或许更值得珍藏与怀念。
“葛兰……”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佩兰特看向黑发的施法者:“克瑞玛尔,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能够和他谈一谈。”
异界的灵魂点了点头,虽然他到现在还有点不可思议——无论是葛兰还是梅蜜,都不像是会为了爱情丧失理智的人——梅蜜是弗罗的牧师,她在爱慕着伯德温的时候,也没有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的生命或是身份,而葛兰是一个盗贼公会的首领,尽可以拥有数之不尽的女人。他们走在一起并不让人感觉奇怪,毕竟许多弗罗牧师都会与盗贼同行上一段时间,有时候是为了求得庇护,有时候是出于合作关系,更多的不过是为了各自的欲求,金币或是情报,但葛兰与梅蜜的表现说明他们的情感并不如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浅薄。
“还有你们,”佩兰特欣赏了一下贝壳在灼烫的石板上滋滋张开的样子:“我也看到了,”德鲁伊挑动了一下左边的眉毛,“真是相当愉快。”
“要鲑鱼肉吗?”新鲜的鲑鱼肉只擦了一层薄薄的盐,艳丽的就像是日落之前的云层,略微烤烤就香气扑鼻。
“给我两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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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和葛兰一个房间吧。”异界的灵魂说:“我正好可以和他谈谈。”
“可以吗?”佩兰特问,他和葛兰,还有麦基一个冰屋并不是因为他喜欢盗贼和侏儒,只是为了限制和监视他们。
“我是一个法师。”黑发的施法者说:“你和凯瑞本在一起,睡个好觉。”
“克瑞玛尔说的对,”凯瑞本说:“你确实需要好好地休息一晚了。”德鲁伊的面色并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灰白,而他的眼睛下面布满了如同阴云般的青黑色。
施法者在走出冰屋之前施放了最后一个小法术,这个法术不但将冰屋里的浑浊气味与潮湿的感觉卷走了,还让冰屋变得更加温暖了一点,冰屋的砖石顶与墙壁瞬间融化了一点,但随之就冻结起来,比之前更加坚硬,精灵们注视着他推开雪熊的皮毛,走了出去。
“克瑞玛尔看起来好多了。”佩兰特说。
“是的。”凯瑞本说:“你要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佩兰特问,凯瑞本显然不想告诉他和克瑞玛尔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但德鲁伊实在是不想这个队伍中出现更多不安定的因素了:“他的伤势痊愈了吗?”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凯瑞本站起来,开始整理冰雪床榻上的地衣与毛皮。
“他之前伤到了眼睛。还有别的什么……地方?”佩兰特说:“譬如说……思想,或是,灵魂?”
凯瑞本转过身:“我以为你知道,佩兰特叔叔,”他说:“美杜莎的石化凝视只会作用于躯体。”
“他逃避我们,逃避你。”
“他受了重伤。”
“难道不正是因为受了重伤才需要寻求同伴的帮助吗?”佩兰特说。
“求您了……”
“我以为那个不想吃芹菜就爬到银冠树顶把自己藏在叶子里的小凯瑞本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了。”
“克瑞玛尔不是芹菜。”
“他让你叫我佩兰特叔叔而不是佩兰特。”佩兰特说:“我觉得他比芹菜可怕多了。”
“别这么说,”凯瑞本深吸了一口气:“您说过应该允许同伴保有自己的秘密。”
“在这个秘密不会伤害到你的时候。”
“他不会。”凯瑞本斩钉截铁地说。
“但愿如此。”佩兰特说:“好吧,我们应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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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佩兰特的愿望显然在今晚是无法完成的了,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嘶喊。
德鲁伊只轻轻在地面上一拍,就如同一只小鹿那样轻盈地跳了起来,凯瑞本抓起箭囊与长弓抛给他,之后迅速地抓起自己的“星光”与“银冠”,精灵的双刀在浅淡的光线中悠然长鸣。
精灵们冲出冰屋的时候,他们所看到的是一片纷乱,阿拉提力特人的冰屋距离他们的冰屋约有两百尺,在这段距离里,凯瑞本与佩兰特当然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他们的面孔——让他们警惕的是,这些即便面对虎鲸与雪熊也能毫无惧色的强壮战士竟然无不面露惊骇之色,他们有些甚至都跪倒在了冰雪里,颤抖不已,连一声呐喊都发布出来,有些则拼命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卡住了脖子,一个女性从冰屋中爬出来,随即带着一张青紫惊惶的脸倾倒在一蓬深绿色的地衣旁。
“克瑞玛尔!”凯瑞本大叫道。
而这时黑发的施法者已经施放出了第一个法术,灼眼的光亮冲破了晦暗的白光,将冰屋与冰屋之间的角落与缝隙照耀的纤毫毕现,暗色的阴影一下子就被暴露了出来——部落的萨满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大叫着:“海鬼婆,是海鬼婆!”
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的海鬼婆索性再也不去掩藏自己的踪迹,她们龇牙咧嘴地从雪堆与泥泞中跳了出来,向人类发出尖笑——她们的脸是那样的狰狞与丑陋,就像是一堆有着五官的腐烂海草,又像是被融化的蜡人,她们的皮肤呈现出粪便般的青黄色,表皮遍布大大小小的肉瘤与溢出脓水的疱疮,她们的牙齿乌黑,向内弯曲,就像是鱼叉上的倒钩,一旦被咬中就会被拉下一大块皮肉——每个海鬼婆几乎都已经抓到了一个猎物,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有个尤其强壮的海鬼婆甚至手上抓着一个,牙齿间还咬着一个。
她们的面孔与神情就像是巫妖本身携带的恐惧光环那样,有着令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昏厥,至少也会失去反抗能力的力量,但以纳努克为首的阿拉提力特人在最初的恐慌后几乎在一瞬间就找回了自己的勇气——被海鬼婆们抓在手里的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妻子,他们的母亲和他们的孩子,除了他们,还有谁能保护他们呢?
萨满高声祈祷着,不断地从一个大贝壳里抓出什么洒在他们身上,无论那是什么,都进一步地令这些强壮的战士们清醒与坚强起来,他们怒吼着向海鬼婆们投出长矛与鱼叉,这些用来对付鲸鱼与海豹的武器割裂了海鬼婆们的皮肉,让她们发出凄厉的叫喊声,为首的海鬼婆突然抓下一块溃烂的皮肉,丢向部落的萨满——溃烂的皮肉散发着肮脏腐臭的气味,就算是能够将埋藏在海豹肚子发酵的腌海雀视为一种无上美味的阿拉提力特人也不禁要为之作呕,纳努克猛地冲过去,推开萨满,皮肉落在他光裸的脊背上,那块地方顿时红肿起来,连贯的,晶亮的脓疮在几个呼吸间铺满了整个脊背,还有向着脖子与腰部扩散的趋势。
“别放她们走!”萨满大喊道:“别放她们到海里去,那样我们就再也找不回我们的孩子了!”
曾被海鬼婆侵扰过多次的阿拉提力特人当然知道这一点,海鬼婆在大海中生存,冷酷与残忍的大海从来就是她们最好的庇护所,而被海鬼婆带进大海的人,就算没被吃掉,也会被溺死。但海鬼婆就像是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气,鱼叉与长矛无法对她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很多时候,海鬼婆们只是将刺在她们身上的武器一拔,丝毫不会去在意流着污秽血液的伤口,即便这种伤口可以多达上百处——她们仍然可以纵跳如飞,或是直接将挡在面前的障碍物连根拔去,扔到一边——阿拉提力特人的冰屋距离大海只有一千尺不到,而海鬼婆们奔跑起来就像是一阵腥臭的海风,人类的鱼叉、长矛纷纷落在她们的身后,已经有些阿拉提力特人哭泣了起来。
这时精灵们的箭矢已经到了。闪烁着微光的精钢箭矢呼啸而来,力道之大甚至在贯穿了一个海鬼婆的脖子后,射中了另一个海鬼婆的足踝,她从半空中掉下来,追赶在后面的阿拉提力特人立刻扑上去,用石头敲碎了她的脑袋……佩兰特的箭矢只有箭头部分是精钢的,但一点也不妨碍它摧毁海鬼婆们柔软的肚脐,或许还有眼睛,虽然它们在飞速的运动中就像是蜂鸟的翅膀那样难以捕捉——盗贼葛兰投掷出的飞刀力量要稍稍逊色于精灵的弓箭,但也带来了不少令人宽慰的成果。
但仍然有四个海鬼婆裹挟着自己的猎物奔向大海,她们的脚爪在海水里掀起巨大的浪花,只差一点,就一点了,海鬼婆们的首领充满喜悦地想到,她口中的猎物,纳努克的小女儿在她不自觉收紧的牙齿间流出了温暖的血,孩子柔嫩的皮肉是海鬼婆们的大爱,而她抓在手里的那个女性竟然开始反抗,不过没关系,海鬼婆就和其他有智慧的怪物那样喜欢看到自己的猎物挣扎悲叹,她们喜欢看着猎物们被活活淹死,眼睛凸出,嘴巴大张的可怜模样,就像是人类在品尝小牛排的时候会加上胡椒和盐那样。
葛兰停住了追赶怪物的脚步,因为他看到法师正在掠过天空。
异界的灵魂平静地向大海,而不是海鬼婆们投掷了他的法术,蓝白色的雷电从天而降,击中了海面,比淡水更具导电性的海水引导着雷电向各方传播,波涛间闪烁着紫红色与金色的闪光——海鬼婆们猛地沉没了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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