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去见他的,”东冠领主的法师说,“但不是现在。”
施法者们在不算敌对的情况下偶尔也会相互拜访,有些时候是为了交换施法材料,卷轴或是符文纹章(毕竟彼此都有不擅长的类别);关系较为亲密,阵营相同的施法者还会短暂地聚居在一起,交流学术、讨论要诀与寻求启迪,还有一种是如同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以及白塔的安东尼奥法师,他们是一座城市或是堡垒的首席法师,在议会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一席之地,外来的施法者如果不想引起注意与警惕的话,一般而言,都会在进入该地区与堡垒的第二天或是第三天前去谒见他们(只有最高等级的施法者才会被允许他们的弟子代劳)——否则的话后者会被视为对法师或是他的领地有所“图谋不轨”,不但会被警卫队监视、拘禁、控制甚至还有可能被强行驱逐。
但要注意的是,拜访的时间与地点同样需要谨慎,地点必须由被拜访人确定,时间也是,不过被拜访人不会将时间指定在傍晚至清晨这一段,拜访人也不会这样要求,因为从傍晚时分开始,施法者们可能因为工作或是意外而失去大部分法术的记忆,而深夜是普通人类与大部分施法者用来冥想与休息的时间,清晨则是他们记忆法术的最佳时刻——以上,也是他们最为脆弱的一段时间,挑着这个时候前去“拜访”与其说是不怀好意倒不如说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即便是脾气最好的施法者也会无情地施放出他们最为擅长与强大的攻击性法术。
需要解释一下的是,领主的法师与克瑞玛尔之间的关系又有些尴尬,他虽然是属于东冠领主的,但领主可不止他一个法师,而出于制衡的目的,领主给予了这几个法师几乎相等的权利与威望——又及,他还是被领主派遣来迎接他们的,因为克瑞玛尔是领主的第七子比维斯的弟子。法师对于这个再清楚也没有过了,鉴于施法者的高贵身份与地位,无论哪个地区与国家所制定的继承法中都明确地指出,施法者的弟子是有继承他遗产的权利的。
现在比维斯已经被确认死亡。那么他的岛屿顺理成章地,将会被克瑞玛尔继承——当然,对他来说,他所拥有的权利至此为止,但如果他将来能够拥有这个身份。那么领主的法师就必须率先对他行礼,因为那个黑发的年轻法师不仅有着施法者的天赋还有着凡俗的权势,两者相加,不由得前者不对他表示谦恭,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
尤其是他想到他曾经探查与游历过的侧岛,也就是比维斯有幸获得的那片岛屿,它距离东冠岛仅有数里之遥,形状如同一片细长的叶子,但无论是领土还是物产在东冠领主所有的岛屿里仅此于主岛,法师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东冠的领主会将侧岛分封给在他们的法律中堪称叛逆的比维斯。正因为比维斯是个天真的蠢货,又因为他所爱的人曾是岛上的奴隶,所以他才会放弃固有的权势与地位,改迁至遥远的白塔居住,这样老领主就能从容不迫地从他已经长大,对他的宝座与堡垒产生威胁的儿子口中夺下这块最为肥美的肉——法师是领主的亲信,侧岛每年的出产能够换来多少丝绸、黄金、武器与奴隶没人比他更清楚,他不确定老领主是否会将侧岛赐予黑发的年轻法师,但只要这么想一想,他的心脏就会感觉到疼痛。
不过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此事。他连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刻前去拜访黑发的施法者的原因都懒得告诉领主的第九子,这家伙虽然玩弄了些小手段从自己的双生兄长那儿夺走了他应有的地位,而且也很聪明,但领主其他的儿子亦非愚笨之人。并且有着比他更为富饶广阔的领地,他不觉得这条小毒蛇能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但东冠领主排行第九的儿子确实有着相当敏锐的嗅觉,他的岛屿可不是距离红喉港最近的,但他的动作要比任何人都要来得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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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蜜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她的长发被汗水完全地浸透了,湿漉漉地披散在她浅金色的脊背上。末端打着卷儿,随着她的步伐晃动着,来回扫过浑圆结实的臀部。
她在空气中嗅了嗅,试探性地推了推一扇深褐色的木门,它比其他门都要来的窄一些,在足踝与膝盖之间的高度镂刻着精美的花纹,弗罗的牧师只轻轻一推它就打开了,门后正如梅蜜所预料的,是间宽敞昏暗的浴室——火焰般金红的氟石将如同落日般的光线投向房间的每一处,覆盖着氟石的轻薄细纱让它们变得旖旎暧昧;低于地面,正方形的浴池一次可容纳四五人同时在里面洗浴,浴池边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规律排列着贝壳、珊瑚、水晶与白银雕刻与打造出来的细颈壶、碟子与圆肚瓶,碟子里面盛装着玫瑰花瓣与海盐,而那些水晶瓶与银壶里应该装着精油与香水。
梅蜜绕着浴池走了一圈,浴池是干燥的。如果没有他们先前看到的东西,她倒是很愿意用用派遣来服侍他们的奴隶,但无论是她还是葛兰都已经对龙火列岛倒足了胃口,他们根本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奴隶,哪怕他们的确是些令人梦寐以求的妙人儿——匍匐在梅蜜脚下的都是些有着蜜色与浅褐色肌肤的男孩,他们面孔稚嫩,但身躯颀长,四肢有力,而且温顺的就像是一样东西而不是有着思想与灵魂的人类——他们的眼睛看似干净明亮,实则死气沉沉,甚至比不上梅蜜曾在某个神殿里看见过的魔像来得生机勃勃。
弗罗的牧师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驱赶了出去,她还以为会被哀求与纠缠——毕竟作为一个弗罗的追随者,她也经常会被强迫去充任一枚危险的工具,如果说这些奴隶会因为无法讨得她的欢心而被惩罚她一点也不奇怪——但没有,他们服从她的每个命令。
就在她踌躇不定的当儿,一只苍白而细长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他或许只是轻轻地按了某个地方,然后温热的水就从悄然打开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水流并不清澈。更正确点说,夹杂着数之不尽的气泡与细小的杂质,还有着一股奇特的气味:“硫磺?”梅蜜问。
葛兰点了点头,他跃下浴池。双手不知道又触摸到了什么地方,水流声骤然增大,浓郁的雾气一下子就遮挡在两人之间:“是热泉,”盗贼在雾气的彼端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份只要是个男人就能听得出的饕足之感,“龙火列岛之所以被称之为龙火列岛……”
“因为它的形状就像是一头巨龙喷吐而出的火焰。”梅蜜说,一边迫不及待地滑入滚热的水里,确实,龙火列岛是一组排列成弧线形状的群岛,从天空俯瞰,你会发现它就像是个破碎的梭子。
“只能说是一部分原因,”葛兰说,他伸出手,不那么意外地触摸到一具柔滑的躯体:“最重要的是。这座群岛下方埋藏着比巨龙的火焰更为强大的能量,它们发着白亮的光,昼夜不息的熊熊燃烧,将石头化为水流,融化钢铁与黄金,将空气变得如同焦炭一般的灼热,同时,也蒸腾着经过它们身侧的地下水——这些水冲出地面的时候,可以在一瞬间将一个人灼到只剩下一些骨头。”
“听起来真可怕。”梅蜜说,她靠着葛兰身上。舔了舔他的脖子,上面有着一只清晰的齿痕,她吃吃地笑了起来,刚才他们都有些……疯狂:“就像是坐在一头巨龙的脊背上。”
“没错儿。”葛兰说:“危险至极。”
“但你还是会留在这儿,对吗?”
“一段时间。”葛兰说,他需要增强起他的力量,熟练他的技巧,积累起可观的财富,这样他才能重新回到尖颚港。回到亚速尔,一个称职的盗贼总是有着比其他人更好的记忆力,而记忆里的仇敌将会在延绵不断的噩梦里折磨他,唯一能解决的方式就是用他的匕首刺入他们的后心或是喉咙,他会在每个夜晚一再地回味那个美妙的时刻。
“你呢,”盗贼反问道:“你决定留在龙火列岛吗?”
“我知道我是一根尖刺,但我可不想把自己拔掉,当然,如果他们愿意离开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你确定不会跟上去?”
“不了。”梅蜜干脆地说:“那只会让我变得又傻,又可怜,葛兰,我不愿意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对,就像你说过的,”她轻轻抓了抓盗贼的脊背,“不过你可真是个混球——之前瞧的挺乐的是不是?在我还在犯蠢的时候。”
“你知道那时候我可没什么消遣可言。”
盗贼说,然后发出一声很小的尖叫,因为梅蜜咬了他,在原先留下齿痕的另一边,现在两边可算是对称了。
“这可不太好。”葛兰说:“据说在别人身上留下齿痕的人会对那个人死心塌地的。”
梅蜜对他做了个粗鲁的手势。
“我觉得我会习惯这儿的。”弗罗的牧师说,热泉让她面颊与嘴唇一片嫣红,眼睛闪亮,“或许,除了那些奴隶——龙火列岛的法律太奇怪了,在其他地方也有奴隶,但不管是哪儿都不会像是这儿……”
“我奇怪的是这些奴隶就像器具那样乖顺,”盗贼说:“要知道,就算是羊儿在被杀前也会咩咩叫,牛只也会流泪,而他们简直就和一只木头杯子一般无二,你抽打他们,刺杀他们,撕碎他们,而他们甚至不会躲避与逃跑。”
梅蜜想了想,按照宦官对她说的那样拍了拍手,一个奴隶走了进来。
葛兰挑起一边的眉毛。
“学狗叫。”梅蜜说。
于是那个奴隶就认真地学起了狗叫,说实话他学的不是很像。
“单脚跳。”
他马上提起了一只脚。
“往前跳。”梅蜜说。
他往前跳,一直跳到房间尽头,面对着墙壁,坚硬的雪花石墙壁,他的头碰碰地撞在墙壁上,葛兰盯着他的眼睛,但盗贼什么都没能找到——一丝属于常人应有的畏缩与犹豫都没有。
“这也许是龙火列岛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勉强地补充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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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冠领主的第九子在次日就召集了他的侏儒们。
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还是第一次看到侏儒——作为一个人种的侏儒,他们看上去有点像是某本魔幻巨作中的小人,几乎都只有人类的腰部那么高,但面孔与四肢,还有身躯的比例都很协调,男性不留胡须,和女性一样皮肤洁白光滑,没有皱纹,牙齿整齐,头发被梳成辫子,男性垂在身后而女性盘在后脑,不管是什么性别都涂抹着厚厚的铅粉,勾着黑色的眼线,嘴唇上点着小小的红色胭脂,从外貌上难以辨识年长者与年幼者;或许是出于倾向或是嗜好,每个侏儒都穿着奢华——手指上戴着镶嵌着鸽卵大宝石的金戒指,手腕上套着成打的手镯,穿着丝绸的长袍,袍子上有着层层叠叠的绣花,靴子尖上点缀着海珠,他们走过来行礼的时候一股又一股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伯德温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换回了好几个白眼。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检查了伯德温的手臂,非常仔细,就像是在检查他们最为心爱却不小心损毁的某样珍贵的魔法用具。
伯德温有点毛骨悚然。
最后一个项链要比其他侏儒多出三圈的侏儒走上前来,向东冠领主的第九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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