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雷霆堡的士兵一样饮用羊奶,在里面加上黄油一起熬煮,伯德温还拿来了一小罐子冬酒,这种经过反复蒸酿的麦酒就像是冰块一样纯净无暇,喝下去却像是火焰在身体里猛烈的灼烧,在堡内只有伯德温以及需要出城查探与作战的精灵与骑士们才有供给——每天出去巡查的精灵们每人都有一小瓶,混合着冬蜜与生命之水,靠着这三样东西他们身体里的血液才能得以正常流动。
克瑞玛尔理所当然地被凯瑞本带在身边,他们的十人小队已经出去了六次,陡峭如同斧劈的巉崖是人类与普通兽人难以攀登落足的地方,但对于精灵们来说只是改换一种行走方式而已。凯瑞本的姬鸮与另一个精灵的褐岩鹨是精灵们最可靠的眼睛,白天是褐岩鹨,夜晚是姬鸮,它们轮番在空中飞翔,观察前方与上方的情况,以叫声与飞行的方式来提醒精灵们小心落石、猛兽、毒蛇与兽人,飞累了就钻回大朋友的怀里休息。
如若此时正有人飞临龙脊山脉上空俯瞰,被灰白色的毛茸茸连帽斗篷掩护着的精灵们就像是一块因为飞速流动的云层与变化不定的阳光所造成的错觉,他们用相当于人类在平地上行走速度的两倍在嶙峋的乱石中攀登前行,只需半个白昼就能翻越龙脊,他们躲藏在如同鼻子和舌头般伸出的岩块的阴影下,比鹰隼更为锐利的目光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寻到自己所要探查的目标。
兽人们在隘口北面的平原上集结,兽人们不喜欢使用旗帜,但首领的帐篷会涂上敌人的血,而兽人祭司的帐篷外会竖起木杆,挂上敌人的头,头发和皮,而每个部落,不论大小,都只有一个首领和一个祭司,祭司与首领的帐篷紧挨在一起,围绕着它们的是战士的帐篷,再往外是兽人奴隶,半兽人和人类奴隶没有帐篷,他们和牲畜吃喝坐卧在一起,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这或许还是一种莫大的恩惠,兽人们有干粪和树枝,祭司与首领有辉石,人类奴隶除了自己和牲畜之外几乎找不到什么能够发热的东西。
精灵们用以估算兽人军力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点数他们的帐篷,每个大帐篷里可以居住四十个左右的兽人,中等是二十五个,小型帐篷是十五个;第二种是看每日部落的围栏里究竟少了几只角鹿或是几只羊——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那些角鹿与盘羊会被优先供给战士,而每个兽人战士在正常情况下摄取的肉食重量是二十磅到三十磅——只要做个简单的乘除法就能知道一个部落里大概藏了多少个战士。
自第三次起,他们看到的帐篷数量就不再发生变化了,据凯瑞本所测算,兽人战士约在四千名左右,半兽人与人类奴隶加在一起约有三千名,而雷霆堡内的士兵与骑士数量大概在八千上下徘徊,这个比例基本上来说与往年保持一致,甚至比往年还要让人安心一些,或许因为暖冬来临牲畜大批死亡的关系,半兽人和人类奴隶的数量只有以往的三分之二。
“你看到了吗,奥克斯祭司?”而在黑血帐篷里,被人类、魔鬼与龙血浸染过的秘银镜面上的影像正随着精灵们的离去而逐渐消失,法师伸出手去轻轻一抹,镜面瞬间恢复到了原有的洁净明亮。
“看到了,”奥克斯祭司说:“一群被人类豢养的尖耳朵老鼠。”
“如果他们的视力真的像是老鼠那样,我们就不必担心了。”法师说,将秘银镜收进他宽大的红色长袍里。
“强大的卡乌奢会挖出他们的眼睛,”祭司阴沉地说,“他们永远也看不到我们所有的勇士。”同时往身前的篝火里投入一块像是凝结血块般的污物,令人窒息的恶臭与烟雾顿时充满了整个帐篷,他的人类女奴痛苦地蜷缩在帐篷的边缘,闭着眼睛,将鼻子和嘴紧贴着冰冷的泥地,身着红袍的法师却似乎完全不受干扰,甚至还颇为愉快地欣赏着烟雾在空中形成的毒蛇与骷髅。
“这是精灵的血吗?”红袍法师问。
“一个女性精灵的与男性精灵的睾丸混合起来晒干碾碎,”奥克斯祭司说,一边张大了鼻孔陶醉地嗅吸着肮脏的雾气:“拌上新鲜狼粪和一些秘药搅拌均匀——伟大的卡乌奢非常喜欢这个。”
“确实,”红袍法师表示同意:“这可真是相当的罕见与难得。”
“很快就不那么罕见和难得了。”祭司傲慢而不祥地说。
凯瑞本当然无法听见他们的对话,他看了看天空,层层叠叠,裹挟着寒气与冰晶的云层就像铅块那样沉重和灰暗,“我们该回去了,”他说:“很快就要下雪了。”
这是降临在龙腹隘口的第二场雪,要比第一场雪更大更急一些,精灵们的队伍尚未抵达城墙,雪就已经盖住了他们的兜帽。
入口两侧的箭塔上早已燃起了火把,精灵们放下了兜帽,雪花落在他们的金发与脸上,方格铁闸门被徐徐拉起,铁闸门每根栅栏都有成年男性的大拇指那么粗,守卫警惕地数着精灵们的人数,当第十个,也就是克瑞玛尔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立即放松了绞轮的手柄,坚韧粗大的绳索在滑轮上像是蛇类那样咝咝地叫着飞快地划走,沉重的铁闸门几乎是紧挨着克瑞玛尔的脊背滑落下去的,闸门末端十八根锐利的矛尖准确地刺入了地面上预留好的凹坑,因为人们经常给它上油与矫正位置,所以只发出了很轻的铿当声。
镶嵌着精金铆钉,与铁闸门仅间隔着一堵厚重石墙的黑铁门在守卫的呼和中缓慢地打开,克瑞玛尔在经过它时好奇的张望,他看到了类似于弹簧的东西,就安装在黑铁门的上方,用两对大如人头的钩子分别固定在门扉与墙壁上,有点像是他那个世界里人们在防火门上常用的闭门器,令得这扇大门容易关闭却很难打开,而且弹簧也能很好地吸收掉击城锤的力量。
“矮人的作品。”凯瑞本说:“滑轮也是。”
“不是侏儒?”
“侏儒的作品要更小巧精致一些。”
“矮人建造了雷霆堡,全部?”
“……嗄,不。”凯瑞本说,矮人的字典里是绝对没有“低廉”二字的,任何讨价还价都会被视为对他们技艺的轻视与侮辱,想要从他们这儿拿个折扣的家伙都被斧头和锤子砸破了脑袋或屁股——为了保证雷霆堡能够数百年如一日的屹立不倒,雷霆堡的第一二代主人连领地上的一只麻雀都恨不得拿去换成钱币,长达一百多年,领主的城堡里你看不到一张漂亮点儿的挂毯,领主的夫人和女儿坐在四面透风的房间里纺线绣花赚钱,每次领主受邀至灰岭做客的时候会带着他所有的家人和骑士来,抓紧机会痛痛快快地吃喝上好几顿。
即便如此,矮人的作品仍然被局限在几个较为关键的地方,全部?只怕这份债务会令得整个高地诺曼王国破产。
来自于异界的灵魂触摸着甬道里的砖石,这些城砖大的可以盛下一个巨人或两个兽人,或是五个精灵。难以想象,那些身高不足精灵腰部,体型如同酒桶的矮人是如何搬运这些对他们而言简直可以当做房间居住的砖石并把它们一块块垒砌起来的呢?或者矮人也是有法师的?
他们走出黑暗的甬道不远,就看见了伯德温,他身边只有两个扈从,两只强壮的手臂自黑色熊皮的无袖斗篷中伸出,他没有拉上兜帽,雪盖住了他的头发,浓密的眉毛与胡须,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中亮如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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