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非常巨大,有着四层乳白色的城墙与二十七座塔楼,堡内建筑结构精巧而坚固,看上去就像是精雕细刻的多层象牙球,而它下方的码头与港湾就像是为了放置这只可爱的小球而特设的托座与丝绸——港口为城市服务,而不是像尖颚港那样,城市为港口服务。
考伯特船长有着碧岬堤堡自由议会的议长所签署的一等特许证,他能够任意往来内外城区及码头,是许多贵族与富商的座上宾,在这里也有几个相当可靠的朋友,其中之一是个常驻碧岬堤堡的法师阿尔瓦,他强大且善于战斗,议会向他提供了大量的钱财,日子过的相当悠哉。
“试试看这个,”法师说,向他的好友推荐他最新的战利品,一盘子表皮带着细绒毛的奶白色果实:“一个商队带给我的,他们把它叫做多瘤白皮瓜——一个令人食欲大减的拙劣名字,”他摇摇头,另加撅嘴——如果不是亲眼得见,你准不会相信一个六十岁的人类男性能够这样可爱的撅嘴,他拿起一个,做着示范:“撕开外皮,吃里面的果肉。”
这种果实的外皮很薄,却有厚约一指的蜂窝状中间皮,让船长想起了柚子:“瘤在哪儿?”
“在最里面。”阿尔瓦用钝头的银刀切开两层皮,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船长看,考伯特看到了一大团滑不溜丢,鲜血淋漓的东西,每只都有拇指那么大,像是从母鼠肚子里剖出来的小鼠崽,紧紧地挤在一起,船长不知道自己是否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但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这个可相当好吃。”阿尔瓦说,用柄小银匙掏出一块放在嘴里,一股甜得古怪的气息盘旋在他们中间,他的朋友不敢恭维地看着。
“你确定这个不是某个红袍的作品?”考伯特问道:“吃了会从身体里钻出触手的那种。”
阿尔瓦笑了起来,他想起他上次给考伯特吃了榴莲,那种浑身长满刺的臭烘烘的果子,船长坚持它是从恶魔的粪便中生长出来的。
“不,”阿尔瓦说,“它是植物,有种子。”他摊开手掌给船长看,掌心里的种子看上去很像是黑色的杏仁。不过他并不想戏弄自己的朋友,所以他让学徒收走了剩下的白皮瓜,转而端来了一盘子蓝紫色的树莓,水烟与起泡酒,阿尔瓦躺进了他那张让人爱不释手的宽大春椅里,经过精心鞣制的海象皮绵软的就像是依旧充填着活生生的脂肪,他半闭着眼睛,把脸藏在精致考究的立式玻璃樽后面,把壶里的水吸得咕嘟咕嘟响。
“尖颚港最近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那儿的盗贼公会分部有了一个新首领,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盗贼,”考伯特说:“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年轻了……”他冲着树莓耸了耸肩。
“愿闻其详。”法师慢吞吞地吐出一个混合着薄荷、烟草与麝香气味的白色烟圈。
“听起来你有了个古怪的小朋友,“在听完了船长的叙述后,阿尔瓦说:“他是个施法者?”
“即便是个学徒,”考伯特说,“他也已经离开了他的导师。”
“你觉得他危险吗?”“在他被那个叫做葛兰的盗贼送过来的时候,”船长坦言道:“我想,又是个棘手的厌物,一只浑身尖刺的河豚或是一条剧毒的海蛇,但就在第二天,他救了我的船员和我的船。”
“哦?”阿尔瓦说:“那他也许是为了向你示好,或为了保证自己的航程顺利。”
“也许,”考伯特说:“但总有些像是月光般无法被长久遮蔽的东西。”
“譬如?”
“人性与生命之美,”考伯特说:“我不能说他像个婴儿那样清白无辜,但他崇敬生命,敬畏自然,他向我倾注善意,还有我的船员,而我们报以同样的情感。”
阿尔瓦拨弄了一下就像海鸟翅膀那样灰白斑驳的额发,向考伯特伸出了手:“把你的徽章给我看看。”
他指的是那枚有着沃金标志的徽章,很多商人和水手都会佩戴它们,因为沃金就是财富的象征,考伯特从自己的短斗篷上摘下它,交到阿尔瓦手里。
这枚徽章实际上是个能够抵御魅惑法术的魔法用具,阿尔瓦制作并赠送给了他的朋友,他在徽章上挪动手指,念诵咒语,它闪出红色的光:“徽章并未失效,”法师说:“你的描述让我想起了那些忠诚服务于光明的罗萨达或是仁善的伊尔摩特的人,”他说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稍稍抚胸表示尊敬,“他会是个白袍吗?”
“虽然他穿着白袍,”考伯特说:“但他从不祈祷,也从不呼唤神名。他不会是个牧师的。”
阿尔瓦低头思考了一会,“他想要留在碧岬堤堡吗?”
船长摇摇头:“不,”他说:“他想要去白塔。”
“白塔……”阿尔瓦说,“我觉得我应该见见他,我想这也是你的初衷,他现在在哪儿?”
“白鹭脚旅店。”
“你把他留在外城区里了?”法师说:“你真是太谨慎了,考伯特。”
“他很喜欢那家旅店。”船长说:“我何时带他来见你?”
“明日一早,”阿尔瓦说:“当桅杆的影子处于西偏南的时候,我在雾凇小屋等候你们。”
船长微微颌首,他知道阿尔瓦将会针对见面那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准备法术,“愿苏纶的光辉照耀你我。”
“她的光辉必将击破黑暗。”法师回应道。
***
“他还是不相信你,”巫妖说。
出乎他意料的是,异界的灵魂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既不沮丧,也不愤怒。
“你不这么认为?”
“我不是小孩子,”异界的灵魂温和地说:“我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虽然记忆模糊凌乱,他仍记得前二十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那个物质丰富,科技发达的美妙世界里,他凭靠着网络生存,将自己封闭在稠密的小茧子里,但这并不意味他就不会遭到挫折、威胁与出卖,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感到惊讶,因为那些针对他,令他倍感痛苦与艰难的恶行所换取的利润竟然是那样的微薄,简直到了可笑的程度——一笔四位数的报酬,一次浮夸的免费宣传,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几句贫乏空洞的赞誉,都能成为背叛与伤害的导火索,他们嘲笑他,污蔑他,利用他,并且从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正如巫妖所讽刺的,除了他的父母,他不知该怎么与别人相处,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愿意向他人伸出援手,却从不敢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正因为如此,他会对那些愿意给予他帮助的人心怀感激,他不会在他们不得不走开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被抛弃和羞辱了——他们本就没有善待他的责任和义务。
在他看来,考伯特船长的谨慎作为无可厚非,这个位面可比他的世界恶劣多了,而且他还是个被盗贼首领强行塞上船的陌生人,船长没把他扫进装苹果的木桶里,扔进最深的船舱和海里已超乎他的预期,何况在到达碧岬堤堡后,他仍愿意将这份浅薄的友谊继续下去。
另:感谢以下几位大人的打赏!
即墨翦瞳
死神之丝
书友100218203719022
紫式部公主
紫式部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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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zy卢瑟萌萌哒
灿烂de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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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遗漏,还请大人在书评里提醒我一声,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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