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织刚挂电话,薛冰雪就打来了。
“什么事?”

他没头没脑、慌里慌张地求助:“我怎么办?”

江织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办?”

薛冰雪在电话里很急:“维尔去找林双了。”

林双?

江织花了好几秒,才想起这号人物,肖麟书的经纪人。

他先缕一缕:“当初没让你回答的那个问题,我再重新问一次,肖麟书是你弄走的,还是我家老太太?”

薛冰雪坦白:“老太太也有意,但是是我做的。”

换句话说,是老太太借他的手拆散了江维尔和肖麟书。

江织跟他说句实话:“冰雪,你犯了维尔的大忌了。”江维尔平生直来直往,不喜欢弯弯绕绕耍诡计,最讨厌别人算计她。

“不这么做,我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薛冰雪的语气并无悔改之意,他要不谋,连开始都没有。

“我也没法子,就一点,”江织提醒他,“不要像肖麟书,抓住了就死都不要放手。”

什么爱她就给她更好的,全是狗屁。

江织就觉得,看上了,打断腿都要留在身边,大不了陪她一起断腿。

周徐纺洗澡出来了,在浴室都听到打电话的声音了:“肖麟书是大薛先生用计逼走的吗?”

“嗯。”头发也不擦,江织去浴室拿干毛巾。

她跟在后面,好诧异啊:“原来他也会耍诡计。”她一直以为大薛先生是一位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

江织把毛巾罩她脑袋上:“冰雪和我们几个人不一样,他有所为有所不为,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就卑鄙了这一次。”

西部女子监狱。

为了最快见到林双,江维尔甚至动用了江家的人脉。

“好久不见,林双。”

林双的头发理得很短,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眼里比以前更平淡释然了:“你来是想问麟书的事吧?”

“嗯。”

隔着玻璃,她看江维尔:“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的事。”

林双沉默了很久,平平静静地开口:“当初撞江织的人是我,这件事麟书并不知道,是我偷听到了他和靳松的对话,他本来是要向你坦白的,是我自作主张了,因为没办法看靳松毁了他。”

肖麟书却说,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林双做任何事,都是她自愿被利用,他还说,当年就是林双把他引荐给了靳松。

只说了个开始,林双眼里的平静就荡开了,沧桑又忧伤:“他虐待我也是假的,我身上烟头烫的伤是去帮他拿视频的时候,靳松弄的。”

肖麟书却说,受虐久了,也会有施虐欲。

林双停顿了挺久,眼里原本荒芜干涸,眼眶酸了一下,又湿润了,那个人,是说起来都会让她流泪的人。

“他也从来没有利用过你往上爬,当初他会在跆拳道馆遇到你,都是我的安排,因为你是江家的五小姐,我想抓住你这个靠山,帮他从靳松那里逃出来。你们在一起之后,是我去找的江织,让他帮麟书成名。”

肖麟书却说,他想从泥潭里爬出来,就要抓紧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本来她妹妹去世之后,他就要罢手的,他做好了把所有丑闻公开的打算,偏偏在那时候遇到了你,他舍不得了,怕你嫌他脏,才不敢跟靳松撕破脸,然后越陷越深,越来越身不由己。”

肖麟书却说,视频到手了,该结束了。

林双眨了一下眼,泪掉下来,她撇开头,立马用手背擦掉:“在我自首之前,麟书去警局举报过他自己,说是他撞了江织,他想替我坐牢,因为他打算跟你分手了,在牢里过还是在外面过,对他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肖麟书骗了江维尔,从头到尾,导了一出戏。

她不信,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维尔,我是个演员。

他说,这个世界不爱他了,所以他要多爱自己,要自私一点。

手心已经被她掐得麻木了,江维尔抬起头,眼眶发红:“你说的这些,薛冰雪参与了多少?”

林双笑了一声,嘲讽似的:“维尔,像薛三爷那样的人,哪里需要自己参与,他只要几句话,就能让麟书卑微到泥土里。”

他玩的,是心计。

“麟书越爱你,薛三爷就越容易左右他,因为不止薛三爷觉得麟书要不起你,他自己也觉得,你应该得到更好的。”

林双还记得肖麟书见完薛冰雪后的表情,像深陷在泥沼里的人,不再挣扎了,任其被吞没,绝望,但也认命。

江家那位高傲的老太太也说了:肖麟书,你得认命,你不能把江维尔也拖进泥潭里。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在云端,是天之骄子,有些人生来在地狱,再怎么挣扎,也够不到光。

“薛三爷跟我说过,你不会因为丑闻离开麟书,也不会因为江老夫人阻挠就轻易放弃,要你死心,只要让你失望就行了。”林双笑得荒诞,“维尔,那位三爷太了解你了。”

太了解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了。

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外面下了小雨,薛冰雪撑了一把伞,在外面等她。

江维尔站得远远的,没有走向他。

他只敢上前一点点,眼里诚惶诚恐,也是怕了她吧:“维尔……”

雨下得细密,不会湿了衣裳,只是给头发遮了一层水气,潮了人的眼睛。

“小时候,大院里的小孩被我揍了个遍,我唯独不打你,因为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最乖。”江维尔冷笑,“原来你一点都不乖。”

原来,他这么会玩弄人心。

肖麟书太自卑了,不是对手,她这种习惯动拳头、习惯直来直去的人,也不是对手。

他解释,态度放得卑微又怯懦:“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他太会示弱了。

江维尔差点忘了,他是薛家三爷,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公子,像织哥儿一样、像南楚一样,从小被教了很多本事、很多计谋。

江维尔走上前:“那我呢,我跟麟书有错吗?”刚才在监狱里百般忍着,才没有掉泪,抬头看薛冰雪时,眼睛就模糊了,她哽咽,“你不觉得、不觉得麟书可怜吗?他只有我了……”

她蹲下,嚎啕大哭。

薛冰雪把伞丢了,蹲下去哄她:“维尔,我错了,你别哭,别哭啊。”

最看不得江维尔哭的薛冰雪,终于把她弄哭了。

“你走,你走啊,”她推他,“我不想看到你了。”

他抓住她的手,红着眼说:“我不走,你别赶我走。”他握着她攥成了拳头的手,一下一下往自己胸口砸,“你打我,打我好不好,别不要我。”

他是知错,但他不会改,就算重新再来,就算没有江老夫人旁敲侧击,他一样会想尽办法弄走肖麟书,千方百计也要得到她。

江维尔在监狱门口哭了很久,雨不大,她蹲久了,还是湿了她的衣裳,不论她怎么骂,怎么赶,他都不走,就离她半步远,她到哪,他就跟着到哪。她淋了雨,吹了风,头昏脑涨,任他跟到家里。

晚上,江维尔发烧了,晕晕乎乎,一直在喊对不起。

她醒来的时候,看见薛冰雪趴在她床头,还没睁开眼,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更乖,皮肤白白的,像个无害的洋娃娃。

她掀开被子,刚动,他就睁开了眼。

“你醒了,维尔。”

江维尔一动不动地看他。

“还难不难受?”他伸手,想摸摸她烧不烧,被她躲开了。

她掀了被子起来,没看他:“你回去吧。”

声音又哑又冷。

薛冰雪摇头,不肯走。

江维尔穿上鞋,去拿床头的药。

他立马说:“吃一颗。”是退烧药。

她掰出一颗出来,放在抽纸上:“吃完了药就回你家去。”

她烧退了,他却被烧红了脸。

他乖乖把药吃了,水都不倒,就那样干咽下去,咽完又跟到她后面:“我不回去,我要回去了,你就丢掉我不要了。”他伸出手,不敢碰她的人,就拽她衣服,“你怕我发烧烧死,还舍不得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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