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曾经告诉过他,这世上很多问题都没有办法,但也不用一定要去解决它。面对它就好,就像不喜欢吃青菜这件事,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用改变自己的喜好。
可是,他的存在呢?对爸爸而言,是不是那盘不喜欢的青菜?
危宇航不小了,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他已经可以理解甚至接受很多信息,有着自己的判断和认知能力,甚至他有着比成人更敏感的感知能力,比如小时候有些大人以为他听不懂就当着他面说的话,比如大人之间的忌口和秘密……
还有危家那些亲戚,谁是真心待他好,谁是故意讨好他。
他都知道……
他喜欢姑姑,就是因为她不讨好他,她还真心待他。
他妈妈有一次很生气打骂他后,嘲笑他:“危宇航,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倒是像从艾茜肚子里爬出来,你是在故意气我,还是故意讨好谁啊……”
是的,他刚开始是故意的。故意同姑姑亲近气柳静灵利用自己,故意讨好姑姑让爸爸喜欢自己……
其实,爸爸妈妈出事他真的很难过,他妈妈虽然利用他,仍是爱他的。他爸爸虽然不爱他,仍尽到了对他的责任。
姑姑跟他毫无关系,却时常给他买礼物,关心他……他心里别扭,却也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他真的成为了那个没有人要的小孩。
所以,危宇航看到艾茜发的消息还是选择来到了汉堡店,结果等在里面不是姑姑,而是一个男人。好在,他认识这个男人,知道他是姑姑在A市的男朋友。
“小时候,我也离家出走了几次。”在姑姑过来之前,男人对他这样说,“原因很有意思,就是想让家人来找我。”
危宇航觉得自己像是地洞里钻出来的小老鼠,对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探头探脑,结果他告诉他,他原也是这样的小老鼠。
“就在去年,我还离家出走了。”男人继续说,没有当他小孩那样说教的交流,而是朋友那般与他交心,“不过去年离家出走倒不是希望家人来找我,而是希望他们别烦我。”
“但是,两个月前我回家了。”男人望着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没钱了。”
“不是。”
“因为你想家了。”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娶你姑姑,要给她一个家。不仅要给她一个家,还要给她很多很多的家人,让他们都爱她。”
危宇航沉默了好一会,开口说:“我爸爸就没有那样做。”
“唉,其实我跟你有点像。”费聿利望着危宇航说,至于哪方面像,他没有说。
因为艾茜来了……
夜里,艾茜带宇航回了顺义的危家,费聿利也住在了附近的酒店。其实,他外公家距离危家的小区很近,就两三公里,是一个更老的别墅区。这次来北京,费聿利要待一个星期,也是因为这次要来北京出差一个星期,他打算过来之后再联系艾茜。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每次找她,都是一种打扰。
第二天,费聿利去了一趟外公家,早上九点出现在外公家门口,照顾外公多年的阿姨出来开门的时候都惊讶了,他轻轻扯唇一笑,问阿姨:“外公在家吧。”
“在,在的!顾部长他……他刚吃了早饭。”
费聿利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他妈妈原本是高官的女儿,从小骄傲且眼高于顶,结果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费海逸当人家的小妈,他妈和他父亲相差十多岁,等他出生,他父亲已是迈入中年,全部精力都在企业运作,早没了为人父的心思和时间。
加上,他已有一个令他骄傲的长子。
费聿利暑假都是在北京大院度过,对北京的熟悉可能并不比艾茜少,只是这段经历他还没有机会告诉她罢了。
……
外公书房里,费聿利陪外公喝起了早茶,他这次来外公这里带的礼物是武夷山大红袍,外公拿到就亲自冲泡起来,并与他下棋。
“你爸那边的事,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顾襄阳问外孙。
费聿利拿着棋子没有太多思忖就放下,同时回答说:“还在解决,不过已经找了新路子。”
顾襄阳又说:“这一次你能回家帮忙,你妈妈很高兴。”
费聿利笑了一下:“呵……”
顾襄阳:“你要理解她,她是你母亲,对你没有坏心思,只是对你管得多,如果你真因为这点跟她生气,你就输了。”
费聿利抬头说:“外公,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点心思,真的很无聊。”
顾襄阳:“我哪不知道,当初我不同意她嫁给你父亲,不是介意你父亲已有过一次婚姻,而是清楚你妈妈从小就是较真的性子,她会在方方面面要求你,万事都不能差。”
费聿利又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笑人,还是笑事。
“还有你的婚姻大事……你妈妈也找我说了。”顾襄阳再次开口。
“她找你说什么?”
“让我给你安排介绍一个副部级以上出身的女儿。”
呵。费聿利凉凉地冷嗤一声说:“她当年不也没听您的安排么?”
“是啊,所以很多时候做了父母才知道父母的苦心。”顾襄阳这样说,顿了下,他看向自己这位不服安排的外孙说,“昨天我听你表哥说,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吗?”
“嗯。”费聿利点了一下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果你真的喜欢,也有结婚的打算——”顾襄阳没有迟疑,落地有声道:“那就带来给外公瞧一瞧。”
费聿利终于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谢谢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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