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初五,这对于江宁城中的公子王孙们,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因为今天是王府招亲的初考。

六艺考核,一天考三场,初考加复试便是七夕了。王家将七夕之日,定为订亲之日,也算是正应其时。

只是这一日,和赵府的关系并不大。

对于谢家和郑家,那是志在必得。对于不少豪门公子来说,虽然希望不大,但是励志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也不少,毕竟过了六艺考试便有机会,缘分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可是,赵府只有一个嫡公子,音律不通,不修五礼,算术仅限于加减乘除之数,骑不得马,拉不得弓,除了书法之外,其他五艺考核就像五座大山横亘在赵公子面前,去了也只能自讨没趣。

所以,赵士盉夫妇压根儿就没想这事,甚至谢芸前几日还跑回娘家给那宝贝侄子谢瑜鼓劲和出谋划策——赵皓第一次感觉到这便宜母亲不像个亲妈。

所以,这一天赵皓也和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用了早膳,拜别父母,带着赵伝和一干家奴浩浩荡荡的出了府门。

江宁的城中大街,艳阳高照,热气腾腾,却难得的有凉风袭来,吹在身上特别的舒爽。

这的确是个好日子。

“去城东。”赵皓掀开车帘,对赵伝和车把式说道。

众人虽然疑惑,却没有人问什么,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城东而去。

……

由于要考较马术,所以招亲的考场并没设在城东的王府,而是在城外的瑞鹤园。

瑞鹤园在城外十余里处,占地千亩,亭台水榭、池鱼假山等自是不必说,又因其占地宽广,跑马场、射箭场等一应俱全,而且还在西北角处挖池养了一群仙鹤,故此闻名。

其又临秦淮河畔,风景瑰丽,王家公子和千金们经常来此游玩,或赏花戏鹤,或跑马射箭,或登临南边码头,泛舟秦淮河上,实乃怡情之地。

只是平常一向宁静的瑞鹤园,今日却变得极其热闹起来。

像谢瑜、郑玉等一干江宁城赫赫有名的望族大府之家的公子,自然不用经过关节,王家管家早已在门口相迎,亲自请进府内。不管能不能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但是这些礼节和相互之间的尊重是少不了的。

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来者不拒,随意参加招亲之赛的。谢府、郑府,还有其他如江宁同知家的公子等显赫家世者,各府管家早已有互通往来,提前打好招呼,确定名单,而且还提前配发了腰牌,避免认错。

至于不在名单之内的,无腰牌者,都要经过初试的筛选。王家招亲,自然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赵士盉和谢芸本着人贵有自知之明的精神,早早便做主让管家通知王府自家儿子不参加招亲之事,所以赵皓自然不在那份钻石VIP贵宾名单之内。

瑞鹤园门前新搭了四五个凉棚,请了四五个颇有点墨水的先生,但又不是太有名气的那种,作为初试的考核官,为王家甄选应试者。

王家招亲的条件有四:其一,年纪在十五岁至二十五岁之间,不能太大,太小了自然也不合适;其二,是不能已婚娶,包括纳妾和丧偶也不行;其三,自然是家世的甄别,贩夫走卒、编席织履、杀猪屠狗、打铁刨木、裁缝算命、搬砖和代写作业……额,凡是家世和职业一般的,自然也要淘汰,草根D丝想趁此机会逆袭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凡想借娶豪门女逆袭者无非有两种,要么该豪门女生理或智商有问题,要么该豪门这一代无男丁,要招个赘婿,王家之女才貌双全,人丁兴旺,是不会给D丝机会;其四,要相貌堂堂、五官周正,身材也不能太矮小,王家的女婿当然不能长得太磕碜。

等到赵皓来到瑞鹤园前时,王府管家已经将重要的客人引入园内——纵然是谢瑜和郑玉都不敢托大来迟,其他人自然更是早早就来了,所以管家见得名单上的人员已到齐,对门外那熙熙攘攘的数百应试者丝毫不感兴趣,也进入园内忙活去了。

王府管家不在门口,赵皓亦无腰牌,甚至不知道赵府公子理应享受钻石VIP贵宾级的待遇,只好也远远的挂在其中一队的尾端,静静的排着队。

赵皓一向是规规矩矩的人,尤其不喜欢插队。前世读大学时,四年时光从未插过队,哪怕有热情的女同学发出“赵浩,来插我前面”、“赵浩,来插我后面”等露骨直白的邀请,赵皓都不为所动,今日自然也是要守规矩的。

所以等到赵皓排到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先生面前时,日头已经好高了。三四百人前来应试,通过考核的不到百人,大部分都被刷了下来。

山羊胡子老先生,是王府私学的一位先生,也姓王,叫王静。据说也算是王家的远亲。平常教着王府中嫡子庶子嫡女庶女,还有王家亲属公子千金等数十人,执教已是十余年,学问还行,只是沾了点豪门气息,在一般人面前颇有点傲慢。

赵皓排到王静面前时,王静心情正十分不好。

因为今日来的人比较杂,不少励志要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之辈前来应试,惹得王静心中已是不快,而更为不快的是,王静遇到一个奇葩的应试者。

“做裁缝的又怎么了?当年蜀汉皇帝刘玄德还是贩夫走卒、编席织履之辈,汉高祖皇帝不过一介亭长……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应试者一席话居然说得才高八斗的王静无言以对,最后只好让维持秩序的保安……王府家奴强行将其轰走。

其实那人就在赵皓前头不远,赵皓也听到了,心头觉得此人说得非常有理,所以还鼓了一下掌,鼓得特响的那种,恰恰被王静看在眼里。

王静心头这口气还没匀呢,见到刚才鼓掌起哄的赵皓,更是火冒三丈,偏偏赵皓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是不卑不亢,在王静眼里就是傲慢——前来应试的那个不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就算是那裁缝之子,没被拒绝之前也是极其谦卑的。

所以,王静一见赵皓,已然气运丹田,进入战斗状态。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王静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颇有点公堂审问的意思。

当然他也没把赵皓当做一个人物,真正算的上人物的早已被管家亲自接引入园了。虽然说赵皓也算衣着不凡,相貌堂堂,但是今日来应试的几乎个个都是衣着不凡,相貌堂堂,已经审美疲劳了,所以颇有点有恃无恐。

“赵皓。”

那王静根本就没细听,随意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反正此人是必定淘汰的,写成阿猫阿狗也一样。

“年方几何?”

“二八。”

“婚否?”

“否。”

“家中经营何等营生。”

“手机贴膜。”

王静根本就没在意“手机贴膜”这不合时宜的四个字,例行公事问完之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

“条件不符,请回。”

话音未落,赵皓旁边的贴身家奴梁烈已经暴起了,指着那王静便是一声怒吼:“你说甚么,我家公子居然条件不符,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王静怪眼一翻,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喊了一声:“来人,乱棍轰走!”

呼啦啦,四周的家奴已经持棍蜂拥而来,赵家家奴自然也不示弱纷纷手持水火棍拦在赵皓身前。

倒是赵伝和赵皓一般气定神闲,一脸的要看好戏的样子,因为他们看到王府管家已经匆匆的朝这边赶来。

赵皓虽然没去过王家,但是家奴中还是有人认得赵皓的,却又不敢做主,所以急急去通报管家了。

“且慢!”

王府管家飞奔而来,急声喊道。

那王静惊愕的回过头来,却见得管家已奔到赵皓身前,深深的施了一礼,恭声道:“不知赵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随我入园。”

“赵公子……”

那王静瞬间明白了过来,江宁府只有一个赵公子,那就是城南赵家宗室公子赵皓,当即羞臊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赵皓朝那王静淡淡的笑了笑,也不客气,跟随王府管家而去。

倒是那胖家奴梁烈,回头朝王静狠狠的挥了挥拳头,又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紧随赵皓而去。

那王静原本已羞愧不已,见得梁烈那挑衅的表情,愈发难堪,只想钻到那桌子底下去。

许久,直到赵皓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园门之内,王静才缓过神来。

“赵家纨绔子,一向声名不好,庸碌无能,去了也过不了六艺考核,就算过了考核,主家之意只在谢家和郑家之间,不过枉费心机,自讨没趣。”

他愤愤的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不觉又陷入疑惑。

“赵家的营生涉猎极广,有丝缎绢布、米粮、酒楼、茶叶、瓷器……那瘦鸡贴墨又是何种营生?倒是初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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