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起伏中,沈木兮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到了自家后院那棵高高的枣树,每年枣子成熟的时候,满树红彤彤的,让人瞧着就心内欢喜。枣树挨着墙根生长,仿佛刻意为她而生,连树梢弯曲的弧度,都是冲着墙头来的。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爬上梯子坐在墙头,吃得圆滚滚的,嘴巴里都破了皮才罢休。每当这时候,哥哥总是悄悄撤了她的梯子,恶作剧般将她留在墙头,然后转身就去请了爹过来。
爹最是严厉,对这个总爱爬墙头的女儿极是恨铁不成钢,按照家规罚她在祖宗祠堂前跪一夜。
不过她也知道,爹是疼她的,爹每次都说让人砍了这棵枣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枣树越长越高,越长越大,也未见得动它分毫,反而是墙根底下的草坪,年年都在加厚,连块小石头都未曾看到过。
回不去了……
“爹……”有泪沿着眼角悄悄滑落,有温暖的手轻轻试过她的眼角,带着一点点粗粝的感觉。
人果然不能犯错的,少不更事所犯的错,穷尽一生都未能再有机会弥补。
“爹,我改……”沈木兮哽咽着,梦中她跑遍了家中内外,爹没了,哥哥也没了,老管家也不见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哥,我后悔了,哥……”
没人回答她,只有呼啸而过的穿堂风,刮得她衣袂的呼啦呼啦响。
“沈大夫?”
“娘?”
是郅儿的声音,是郅儿!
沉重的眼皮徐徐睁开,然后又轻轻合上,仿佛很是吃力。沈木兮用尽了全身气力,脑子忽然清灵起来,是了,她被薄钰撞倒了,摔得脑袋发晕?!
“娘!”沈郅喜极而泣,望着母亲慢悠悠睁开双眼,“娘,你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我了!娘,你觉得怎么样?娘?”
大夫拔了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醒了就好,所幸命大,要不然脊背磕着台阶,万一把脊椎骨摔坏了,就算是醒了,也得在床上躺一辈子。”
“多谢大夫!”春秀赶紧送了大夫出去,捏着药方的手有些微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郅儿,你守着你娘,我去取药煎药!”
“嗯!”沈郅擦着眼泪点头。
“有事叫我!”春秀又是叮嘱一声,见着沈木兮的确清醒了,这才抬步离开。
沈木兮面色惨白,背上刺辣辣的疼,瞧着儿子的小脸,只觉得活着真好。
沈郅在母亲的脸上亲了亲,眼泪汪汪的握住她的手,乖顺的模样让人瞧着好心疼,“娘,你饿吗?郅儿的野菜粥很好吃,郅儿可以照顾娘的。”
“郅儿乖,娘没事。”沈木兮鼻子发酸,别开头擦去眼泪,回头望着沈郅时,嘴角挤出一丝艰涩的笑,“只要郅儿好好的,娘什么苦什么难都能挺过来。郅儿莫怕!”
沈郅点头,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脸上,狠狠的吸了两下鼻子,“郅儿不怕,娘也别怕!”
沈木兮扬唇一笑,“对了,那小子呢?”
“不知道。”沈郅摇头,“娘晕倒之后,春秀姑姑直接把人丢出墙外了,估计不死也得摔个半死。那个坏人跑过来抱着娘就往屋里冲,大家都忙着请大夫救你,所以都没注意坏女人和坏孩子后来怎样。娘没醒,我和春秀姑姑也不敢走开!”
沈郅顿了顿,眼皮子微微垂着,面色微白,“娘,郅儿、郅儿当时、当时动过杀人的念头。”
“杀那个小子,为娘报仇?”沈木兮问。
沈郅点头,不语。
“郅儿,杀人会上瘾!娘是大夫,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沾血。”沈木兮想坐起来,奈何背上疼得厉害,虽说没伤筋动骨,但刮掉一层皮肉却是无可争议的,“娘没跟你讲过以前的事情,是因为不希望你学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从不在乎后果,以至于后来恶果自尝。”
“娘是让我三思而行,莫要作恶?”沈郅望着她。
沈木兮面色苍白的浅笑,“郅儿最聪慧,莫作恶,做个有锋芒的善良之人。”
“是!”沈郅郑重的点头,却没告诉沈木兮,当时出事的时候,薄云岫简直跟疯了一样,可怕得吓人。他想着,娘不希望他插手大人的事情,那这件事……就不该由自己来说。免得到时候娘左右为难,不得已,说出一些不想说的秘密。
知子莫若母,儿子心里藏着事,沈木兮自然看的出来,孩子越是乖巧,她这当母亲的越是心疼。只是有些事一旦撕开旧伤口,换来的只能是鲜血淋漓,她不希望儿子走她的老路,掺合在那些令人嫌恶的尔虞我诈之中。
她的郅儿应该平安喜乐的长大,做普普通通的少年,过完最平凡的一生。
“娘,那你不追究了吗?”沈郅低低的问。
沈木兮疼得一身汗,咬着牙冷笑,“差点被人杀了,还不追究?你知道的,娘没这么大度,只是现在起不来而已。且等着娘身子好些,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沈郅咧嘴一笑,狠狠点头,“我帮你!”
“好!”沈木兮如今只想骂一句:真特么的疼!
薄云岫站在外头,始终没有进来,屋子里的说话声他都竖着耳朵听得真真的,一字都不敢漏。可沈木兮苏醒之后,压根没问及过他,一句都没有!
“王……”黍离刚要开口,却被薄云岫一记眼刀子给逼了回去,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及至僻静处,薄云岫负手而立。
黍离行礼,“王爷,刘捕头和宜珠都找到了,人都还活着。不过刘捕头伤得很重,现在还没苏醒,有些事还是要等刘捕头醒了才能问清楚。”
话音刚落,薄云岫已大步离去。
黍离心惊,自打沈木兮伤着,王爷就一直没说话,黑着一张脸,走哪都是冷飕飕的。不仅如此,他还一直守在房外也不进去,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看王爷现在这阵势,怕是要去找魏侧妃和小公子算账了吧?!
果不其然,薄云岫黑着脸踏进了魏仙儿的院子,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夺了黍离手中的剑。
黍离心头砰砰直跳,王爷这是要杀了小公子吗?若王爷真的动手,那该如何跟太后与皇上交代?万一真的伤及小公子,此事当如何收场?脑子很乱,黍离不知所措,只能紧紧的跟着薄云岫。
宜珠大难不死,当时只是被打晕了,此刻已经回到魏仙儿的身边伺候。
因着主子受伤,阿落带伤跟着伺候,生怕一不留神又要挨一顿打。不得不说,沈木兮的药着实好用,否则阿落这会还在床上躺着呢!
骤见薄云岫握着剑进门,宜珠心神一震,吓得脸都白了,“主子?王爷拿着剑,他……”
魏仙儿的第一反应是扑通跪地,眼睛上缠着纱布,脖子上也绕着纱布,整个人就剩下半张脸在外头,这眼泪说掉就掉,好像真是水做的,“王爷!”
听得宜珠禀报,说薄云岫提着剑,她就已经知道薄云岫要干什么。魏仙儿是真的没想过,真的害怕了,一个沈木兮而已,即便音容相貌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相似,竟惹得薄云岫百般庇护,不得不说那个女人委实好手段,便是死了也未曾放过所有人。
薄云岫的视线在屋内逡巡,未见薄钰踪迹。
见他转身要走,宜珠登时大喊,“王爷,小公子年少不懂事,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王爷,小公子毕竟是离王府唯一的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皇上和太后娘娘怪罪下来……”
还不待宜珠说完,魏仙儿疾言训斥,“住口!此事的确是钰儿有错在先,妾身这个当母亲的难辞其咎。古人有言,子不教父之过,妾身未能尽到做母亲的职责,王爷若有惩罚只管冲着妾身来。妾身绝无怨言!”
“孩子要杀人,你递了把刀子,最后告诉别人,错的是你这个当母亲而不是他。”薄云岫周身冷戾,“这就是你教的道理?今日若他不知何为对错,不学会承担责任,早晚会死在你手里!人呢?”
黍离喘着气,“王爷,小公子的房中无人,孙贤也不知去向。”
昨晚春秀把人丢出去墙外,幸亏孙贤飞扑去抢,虽然没受什么上,但着实被吓晕了,听说醒来后又哭又闹的被吓得不轻。按理说不可能不在,除非……
薄云岫冷剑出鞘,剑刃寒光利利,“薄钰呢?”
魏仙儿绷直了身子,“王爷要杀便杀,钰儿已经连夜赶回东都了!”
“你送走了他?”薄云岫冷哼,“好,极好!”
“王爷!”宜珠慌了,“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主子也是爱子心切,主子不是有意跟王爷作对,请王爷宽恕主子这一回。王爷,事情已经发生,小公子已经离开,您再计较也于事无补,何况当时小公子是因为沈大夫对侧妃出言不逊,且见死不救……”
“救不救是沈大夫的自由,何时轮到你来置喙!”黍离亦听不下去了,一个劲的推卸责任。连大夫都是活了,如果不是沈大夫命大,那一撞如果撞出个好歹,就算醒了也得在床上躺一辈子。若然如此,此生尽毁!
薄云岫不屑听她们废话,“子债母还。”
魏仙儿深吸一口气,“王爷要杀了妾身吗?”
话音刚落,宜珠骇然尖叫,叫声惊得屋顶的鸽子齐齐高飞,发出惊悚的响声。
一剑穿胸,鲜血沿着剑尖徐徐坠落,那一瞬的死寂,令人心惊胆战。
“本王不会杀了你,但这一剑你必须挨。”薄云岫面无表情的抽剑,冷眼看着魏仙儿倒地,鲜血从胸口涌出,快速染红了衣襟。
须臾,他扭头看阿落一眼,阿落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仍是半垂着眼皮子的和顺之态。
薄云岫随手将剑丢还黍离,拂袖转身,“杀人偿命,沈木兮没死,你也不用死!去找大夫,止血之后送她回东都。”
“王爷!”魏仙儿捂着血淋淋的伤口,额头满是冷汗,倔强的抬起头,望着薄云岫的背影,“为什么?她只是个大夫!”
“这话原就不是你该问的,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入府的吗?承诺予与不予,全在本王一念之间,出尔反尔虽非本王所愿,但若本王真的作罢,你将一无所有!”薄云岫绷直了身子,始终没回头看她,“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他走得干脆,压根不管她死活。
在外人眼中,离王唯一宠爱的便是她这位魏侧妃,离王府后院那么多的女人,离王从不正眼去看,是以这么多年,离王府唯一的孩子薄钰,亦是这位魏侧妃所出。魏侧妃生子受创,此生再难生育,所以离王殿下疼爱薄钰如珍如宝,以至于不需要其他女人生育子嗣,怕分了他对魏侧妃母子的疼爱。
可现在,因为沈木兮的出现,所有的梦幻泡影朝夕之内被打破。
魏仙儿倒在血泊里,面色惨白的笑着,新伤旧伤倒不怕,怕的是心头伤,“我从来不知道,他狠心的时候,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半点情面都不顾!”
“主子,咱们回东都去吧!这儿,不能再待了!”宜珠哭着去拿纱布。
阿落还在一旁跪着,脑子里是薄云岫方才那一眼,只不过这些年她一直如行尸走肉般存在,别人欺负她,她也不会还手,直到进了芳时阁,因着魏仙儿的面子,除了宜珠便没人再敢欺负她。
屋子里手忙脚乱的,屋子外头有奴才们张望,大概都没想到,离王会因为一个乡野大夫,对宠爱多年的侧妃下手,而且下手如此之重,险些要了侧妃的性命。
果然人心易变,恩宠似水,不管是帝王家,还是皇亲贵胄,都逃不开这道理!
“王爷?”黍离慎慎的跟在薄云岫身后,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薄云岫对魏仙儿动手,毕竟之前那几年……
“想说什么?”薄云岫顿住脚步,瞧了一眼飞过天空的鸽子,面色愈发沉冷。
“王爷此举,太后娘娘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黍离有些犹豫,“您也是知道的,这些年太后娘娘身子不太好,可太后的母家却手握重兵。如果惹怒了太后娘娘,只怕王爷您以后会处处受制。”
“不惹怒便不受制了?”薄云岫反问。
黍离垂眸,不惹怒至少能相安无事,但是王爷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魏仙儿不走也得走。
“审问得如何?”薄云岫并不想在这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
黍离回过神,慌忙应声道,“嘴很硬,怎么都撬不开,还口口声声要见王爷您!”
大牢刑房。
各种刑罚皆以用遍,千面郎君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却依旧不肯吐露半句。见着薄云岫进来,他慢慢扬起满是血污的脸,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黍离冷喝。
“你们以为抓住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吗?”他被绑在木架上,鲜血沿着面颊不断滴落,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好地儿,“你们错了,这只是开始。薄云岫,听清楚了吗?这只是开始!”
薄云岫倒也不恼,淡淡然望着他,“自己都要死了,还有心思说这些,可见长生门对你们着实是情深义重。到死,都得护着!”
千面郎君扬起头,鲜血滑落在眉睫,满目都是殷红之色,他低头嘲笑,“长生门不会放过你们!我、我不会死的,我还会回来的。”
“这次你就算有九条命,也休想活着离开。”黍离就不信了,都成了这副模样,还能逃出生天?这长生门,还能有这天大的本事!
“是吗?”千面郎君浑身是血,气息紊乱,“离王殿下,你是否觉得害怕了?你的软肋又生出来了,当年你竭尽全力想护着,拼命的守着,还是没能守住,如今就能守得住吗?再脱几层皮,怕是也不能了!虽然今非昔比,可是覆辙依旧会重蹈!”
黍离心惊胆战,谁不知道,多年前的事情是王爷最大的忌讳,谁都不能提,谁也不敢提。还记得数年前,有官员在王爷跟前说漏了嘴,被腰斩在菜市口,连同一家老小全部流放,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果不其然,薄云岫的面色全变了。最初的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无可遮掩的戾气,不过他不屑对一个将死之人动手,“当年薄云列造反被诛,你们这帮残党余孽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薄云列盛时尚且杀不了本王,时至今日就凭你们这帮宵小之辈,也配与本王交手?”
千面郎君龇牙咧嘴,刹那间仰头长啸,痛苦的哀嚎响彻大牢内外。满是火炭的火盆,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灼烧着他的肌肤,灼烧着他的手掌,焦臭味快速弥漫开来。
头一歪,千面郎君已经晕死过去,眼见着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他什么都不肯招,就算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黍离道,“倒不如杀了算了,免得夜长梦多。”毕竟依着千面郎君如今的状态,未必能活着押解回东都,若是路上出什么意外,更是功亏一篑。
薄云岫没说话,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千面郎君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还会回来的?为什么还会回来?人就一条命,难不成真的成了精?他不信!
“王爷?”黍离低唤。
拂袖转身,薄云岫大步流星走出大牢,剑眉微微拧起,“明日,斩!”
黍离先是一愣,转而又明白了,王爷是要引蛇出洞。若是有人来救,自然是一网打尽,若是无人来救,杀了也就杀了,反正这千面郎君都是要死的。
午饭后,沈木兮靠在床柱处,吃了药止住疼,便没那么难受,是以整个人的精神头都好多了。
陆归舟拿着糖葫芦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搁着的蜜酿山楂,略显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怕吃药,还以为去给你……却原来你早就备下了。”
“郅儿做的,味道甚好!”沈木兮的脸色依旧苍白,“你怎么样?”
陆归舟将冰糖葫芦放在边上,“腿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不能走得太快,你呢?大夫说你伤得不轻,差一点就……”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许是觉得不吉利。
仿佛想起了什么,陆归舟忙不迭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对了,之前那个假冒的宜珠在郅儿的床上撒了点东西,我一直没能见着你,所以就没告诉你。我把粉末挑了些许装在这里,让知书守在房门外,免得到时候误伤旁人。你且看看,这是什么粉末?”
沈木兮坐直身子,慎慎的接过瓷瓶,鼻尖轻嗅,眉心微蹙,“你去给我拿一张纸。”
陆归舟取了纸,铺在凳子上,看着她小心的倒出粉末,细细的观察。
“陆大哥,你去给我弄一小片生肉,一片就好。”沈木兮吩咐。
见着她神色略显凝重,陆归舟点点头,赶紧找厨房找了一片肉,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满脸狐疑的春秀和沈郅,谁都不知道沈木兮要肉片做什么。
“娘,你是想吃肉了吗?”沈郅问。
“沈大夫,你想吃什么肉?”春秀问。
陆归舟端着碟子,碟子上摆着几片生肉,“猪肉行不行?”
“只肉就成!”沈木兮从他手中接过筷子,夹起一片生肉搁在粉末之上,刹那间刺耳“滋滋”声响起,肉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融,最后化为一滩黄水。
陆归舟骇然瞪大眼睛,冷不丁退开半步,喉间滚动,“这是……”
“尸毒。”沈木兮抬头望着众人,“皮脂相触,立化尸水。”
“春秀姑姑!”沈郅退后一步,目光微惧。
春秀赶紧抱住沈郅,“沈大夫,这东西哪儿来的?”
“让知书不要动,这东西一旦沾在身上,会腐化皮肤骨头,直到把人化为尸水。”沈木兮目光冰凉,面色格外凝重,“这原是异族所创之物,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因为异常狠毒,早已被禁使用。”
“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那这东西是哪儿来的?会不会……”春秀战战兢兢。
沈木兮摇头,“不可能大量存在,这东西的配方原就难得,要凑齐所有药材,更是难上加难。若然又,也只能极为少数,不过既然出现了,大家以后必须小心谨慎。还有若是沾上了,千万不要碰水,否则会适得其反,得用冰!都记住了吗?”
陆归舟面色发青,“太狠毒了!这是拿来对付……”他看了一眼沈郅和春秀,怕吓着二人,咬咬牙闭了嘴,简直是可恶至极!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王爷?”陆归舟试探着,征求她的意见。
沈木兮显然怔了一下,眼神略显犹豫。
“应该要说一下吧!”沈郅低低的开口,“万一他中了招,咱们会不会被牵连?”
“那,应该说一下的。”春秀附和,“我觉得郅儿说的在理,不然咱跟那个毒妇有什么区别?”
沈木兮垂下眼帘,“那便说一下吧,免得到时候出事还要给我扣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不过这东西的来源,的确需要细查,否则一旦为祸,后果难以预料。”
“既是如此,便让离王府的人来处置吧!”陆归舟想了想,“春秀,你去一趟。”
“好!”春秀点头,沈郅怕她说不清楚,便跟她一道同去。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陆大哥是有话要交代我?”
“我知道你东都之行身不由己,不过我不是来拦着你的,离王府权大势大,咱们不是对手。”陆归舟轻叹,“我会在东都等你!”
“你……”沈木兮身子微微僵直,“你大可不必搅合进来,跟离王府扯上关系,肯定不是好事。”
“我当然知道。”陆归舟笑了笑,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正因为知道,才会做这样的决定。你在东都也需要有人打点照顾,我不会打扰你,但你若需要我,我却能第一时间赶到。兮儿,我不劝你,你也别劝我!”
沈木兮话到了嘴边,终是无奈的一笑了之,“谢谢!”
“这才是我想听的。”陆归舟起身,“我会比你提前赶到东都,商户传信的信鸽一并留给你,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及时告知于我。”
“好!”沈木兮承。
陆归舟温柔轻笑,“你也要小心,有些事莫要逞强,保护好自己才是重中之重,毕竟你还有郅儿需要照顾,我明日就会启程,到时候就不来跟你道别了,免得薄云岫起疑,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沈木兮一一记住,“路上小心。”
他一笑,将一旁的冰糖葫芦塞进她手中,“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直到陆归舟走远,沈木兮才放下手中的糖葫芦,用牙签戳了一颗蜜酿山楂塞进嘴里,这滋味最合她心意。她不去想薄云岫知道尸毒之事的反应,也不去想他会作何措施,横竖都不会拿魏仙儿怎样。既结果早就预料,又何必费心思去猜?
千面郎君即将被斩首的消息传出,沈木兮也只是一笑了之,关于尸毒的事情,她只字不问,春秀和沈郅仿佛说好了一般,亦是只字不提。
夜深人静,陆归舟孤身伫立,有暗影翩然落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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