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宫里,薛姬听说晋公子停在郊外,只派门客进来送了贺礼,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
“那你送了回礼吗?”挺着大肚子,薛姬为男人更衣,问道。
“晋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当然送了。”公子吕,噢,不,现在称卫候了,此刻,他的日子舒服极了,每天只要按时坐坐朝殿,其他时间想怎么享受就怎享受,政务都推给了卫卿雪良,实在推不过,就让薛姬代看看,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反正他不想再过苦心劳累的日子,要趁着大好时光好好享受。
薛姬看着一副敷衍自己的吕,莫可奈何,“那你先睡吧!”说完后,坐到案几后,帮公子吕处理公文。
虽然很多事她也不懂,可是卫卿愿意教她,她也有耐心学,原来男人家的事情,也不过如此,怪不得许美姬从来不惧,原来只要有心去做,女人与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批完公文后,薛姬看了眼最近迷上养花养鸟的吕,心道,只要他不找女人,什么事我都能忍,转回头,摸了摸肚子,轻轻叹了口气,“孩子,母亲只能靠你了!”
虞候偷鸡不成失把米,灰溜溜的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真是有失礼议,可此刻,公子无夏已经无心去想礼仪了。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赶路,急速前行了。
从妾氏身上爬起来,晋候气喘急促,脸色发白,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
妾氏见此,赶紧更好衣,连忙过来伺候他,“候爷——”
晋候有气无力的挥了下手,“下去!”
“……妾……”
眼神无力的晋候见小妾不听自己的,目光陡聚扫过去,吓得小妾直打哆索:“唯……唯……”边回边退了下去。
身边老仆走到晋候身边,小心问候道:“主公,马上就立秋了,是不是身子骨乏了?”
晋候凝聚的目光又散漫下来,感慨了一句:“真是老了……老了……”
“主公真当盛年,何来老……”
“别说了,寡人知道自己身子骨!”
“主公,要不要巫医过来瞧瞧?”
“嗯!”晋候道:“让他们给寡人煎些补身子骨的汤。”
“唯,主公。”老仆挥了一下手,身后两个小宫仆马上上前给虞候更衣梳洗。
邢夫人带着一群宫仆到了晋候殿,给他请安,看他脸色发黄,一身疲倦,越发老态,暗暗朝内殿看了眼,一股靡靡之味不时散发出来,不知觉的拿手遮了鼻子,暗暗动了动眉毛,双眼阴阴:“妾身给主公请安。”
晋候抬起眼皮,“季儿要回来了?”
“诺,再有两天。”
晋候微微点了点头,“老大呢?”
“这个……妾身不知。”邢夫人挤出假笑挨身坐到他身边,伺候他用早膳。
晋候眼皮都没眨,好像自己没问过这话,继续吃早膳。
邢夫人舀了勺汤到晋候碗里,微笑道:“主公,秋阳高照,这些天,气候不错,后庭的菊花开了,过两天季儿回来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赏花?”
“寡人想吃肥鱼羹。”
这就是同意了?邢夫人没想到今天的晋候这么好说话,连忙起身行礼,“回主公,九月正是花黄鱼肥时,妾身早就让人捞了新水河里最肥的鲤鱼,到时做了鱼羹给主公享用。”
晋候又抬眼看了下邢夫人,“嗯,多做些,季儿喜欢。”
“妾身知道了。”见男人想着自己儿子,邢夫人脸上笑意遮不住,连着眼角的鱼尾纹也出现在晋候眼中。
只见他不动声色的低下头,伸著筷子继续吃自己的。
邢夫人小心翼翼的提着气,害怕他提嫡长子,结果这老货一个字都没有提,不仅暗暗松了口气,低下头,眼珠子转了又转。
翼都某别院,等了几天,还不见公子无夏回到翼都,丽姬急燥极了,派了几次仆人让他们去打听,可惜到了院门口就被拦住了。
“又不让出去,难道不是无夏让我在都城等他?”丽姬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老仆道:“夫人,看来是。”
“那……那会是谁?”丽姬有些慌神,“他们想干什么?”
老仆想了想道:“夫人,以前公子都不怎么回翼都,为何这次要来翼都?”
“打胜楚人这么大的事,公子肯定要回来的。”丽姬骄傲的回道。
“那倒是……”老仆附合道:“可是公子……”口中的话不知道怎么说,是说公子会提前让人把美姬你叫到翼都吗?还是说,公子对你一般般,这次怎么会让人带话,让你来翼都……这些话,似乎都不好说,只能等自家主人自己琢磨了。
原本高兴的丽姬,在等待中变得慌恐不安起来。
邢夫人一边算着儿子归来的日子,一边让人带消息给卢耒。
卢耒接到消息后,看了眼,就扔到铜油灯里,微微眯眼,挥了一下手,黑暗中马上出现一个黑影。
“主人——”
“时机到了,约他们过来。”
“唯,主人——”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
黑黑的夜晚,幽幽的月光,在飘渺的乌云中忽明忽暗,整个翼都被朦胧的月色披上了神秘色彩。
万物俱籁下,暗流勇动。
晋国宗老书房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幽幽暗暗,灯焰随着人影晃动而颤了颤。
宗老松胯的身子随着来人而不自觉的紧了紧,但面上不动声色,老眼直直的看向来人,等待回禀。
来人连忙抬手,拱手道:“禀宗老,刚才有暗人探得那几个家伙去了卢大夫家。”
“公子季马上就要到翼都了,他们想出什么幺蛾子?”宗老老眼紧眯。
“宗老,我们探得公子无夏好像也来翼都了。”
宗老轻哼一声:“来是正理,不来,那他就不是晋太子了。”
“宗老,看样子,晋公子要晚公子季两天回来。”
“没什么事,早两天晚两天都不是事,可要是……”宗老担忧的神色不知觉的露在脸上。
“宗老,主公正当盛年,就算邢夫人想干什么,也得有顾忌吧。”
“盛年……哼……”宗老冷嗤一声,却没再说话。
夜色中,晋公子的马车并没有停留,继续赶路,赶路的方向——晋国翼都。
姜美初窝在公子无夏的怀里记不清自己睡醒了几次,又睡着了几次,反反复复,劳顿不堪,可她没有吭过一声苦,她感到了他的焦虑不安。
十竹跳到马车踏板上,轻轻揭了帘子,“禀公子,邢国公子呈没有回邢国,朝晋都方向急速而去。”
公子无夏睁开假寐的双眼,眸光紧束,“嗯,知道了。”
“唯,公子!”十竹回话后又退了出去。
百里之外,邢国公子呈的斥候亦来回报:“回公子,小的探得公子晋两万人马朝边邑而去。”
公子呈眉头皱了又皱,想了半响才哼道:“这是怕子季吃了他的大军?”
身边门客轻声道:“小人觉得不是。”
公子呈转头看向门客。
“去年公子无夏用了俸银之计让留在翼都的军卒全都逃回了边邑,他不可能怕公子季吃了他的军卒。”
公子呈再次皱眉:“难道他一点也不提防?”
门客道:“也许吧!”
公子呈一脸深沉的看向远方的夜色,“继续前行。”
“唯!”
紧张不安的丽姬终于见到让自己来翼都之人了,但她不认识:“你是谁?”
卢耒三十出头、四十不到,世袭大夫,是真正的贵族,却一直没列到卿位,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他一直瞅着机会,准备让卢家在他手里更近一层。
男人进了门后,轻轻踱着步子,问话也不答,丽姬本就不安的心,更不安了,“你是谁?”见男人靠近自己,丽姬的声音有些尖锐。
卢耒仪表堂堂,两撇小胡子蓄在嘴角,不仅不丑,更显示出成熟的魅力。如果不是双眼中的权欲太旺,当真是儒雅之极的贵胄。
从女人身上收回目光,卢耒随意扫了眼屋内,“这里住着怎么样?”
丽姬见他终于说话,连忙说道:“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干什么?”
卢耒别了眼神色危然的妇人:“听说无夏公子与许国美姬出双入对,说不定马上就会找主公赐婚。”
“许……许国不是被灭了吗,那来许国美姬?”丽姬不解。
“哈哈……”卢耒仰头大笑。
“你……你笑什么?”丽姬被他笑得心发慌。
“那黄脸小儿知道吗?”
“他……”丽姬脸色一沉,“跟他有什么关系?”
卢耒勾嘴一笑:“你怕不知道黄脸小儿跟许美姬是同一人吧。”
“么……”丽姬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卢耒不屑的嗤笑一声:“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你想成为公子无夏的女人嘛?”
丽姬没有回对方的话,她虽是内宅妇人,只是一个滕妾,可毕竟出生贵族,一些利害关系还是懂得,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并不开口。
卢耒微微眯眼:“公子无夏怕是到了非许国美姬不娶的地步。”
“许国都被灭了,他怎么娶?”
“所以说妇人就是妇人……”
“何意?”丽姬阴沉的看向对面的男人。
“公子无夏帮许复国了。”
丽姬低下头神色大乱。
卢耒可不给她消化的时间,继续说道:“我能助你成为公子无夏的夫人。”
丽姬蓦得抬起头,双眼怔怔的看向对面的男人,“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卢耒挑眉:“你别管我是谁,只要你依着我说得去做,我就能助你成为公子无夏的夫人。”
丽姬半信半疑的看向对方。
卢耒轻轻一笑,“此刻,你除了相信我,没别的办法。”
“何……”丽姬恼怒,可事实确实如此。
秋干物燥都比不上邢夫人的气燥,空荡荡的殿内,她不停的走来走去,转来转去之间,眼中精光、狠光交替出现。
“夫人……”宫仆提着裙裾到了她面前行礼。
“季儿到哪里了?”
“回夫人,已经进城门了,快要到宫城了。”
突然之间,邢夫人脸上的急色不见了,欣喜道:“快……快……快到宫门口迎接我儿。”
“夫人,已经派人了。”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邢夫人释然中又带着凝重,仿佛有什么大事一般,让人捉磨不透。
卢耒把公子季送到了宫门口,“夜深了,下官只能送公子到这里了。”
公子季神情厌厌,挥了挥手,“知道了,退了吧。”
“诺,公子,那小人就先退了。”
公子季的马车哧溜一下进了宫城。
“主人——”看着无礼的公子季,门客走到卢耒身后,心有不甘的说道:“我们到处都他替谋划,他到好,对主人如此无礼。”
卢耒冷笑一声:“他——要是扶得起,还要我谋划什么?”
“唯唯……”
“从即刻起,翼都城门紧闭,不得随意开启。”
“唯,主人!”
卢耒看向远方,城门不启,尔等有何本事进城,就算能进城,我等之事也尘埃落定了!
宗老府,公子季回到宫城的消息已经传进来了,几位上卿宗老都纳闷,“没等明天我们出城迎接,他自己就回来了?”
宗老道:“带去近万兵卒,带回来的人马连千人都没有,再言,连周天子与楚人会谈都没有参加就回来了,他还有脸让我们这些有辈份人迎接?”
“唉……”上卿叹气,“小公子真是让人……”
“宗老,这大半夜,你老让我们来是为何事?”有人问道。
宗老正色道:“太子过两天也要来翼都,要来向主公汇禀与楚、天子会谈之事,我们得好好迎接他一番,给太子殿下造势,为他将来接位做准备。”
“宗老说得是,确该如此!”
“那众位说说,我们该如何迎接凯旋而归的太子。”
“宗老,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就是地点、及主公的意思没人敢去确认。”
宗老老眼沉了沉,“这事老夫去……”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有卫卒回消息。
“让他进来。”
“唯,主人。”
卫卒轻轻来到宗老身边,套着他的耳朵说道:“我们的人打听到卢大夫让人紧闭城门。”
“闭多久?”
“没打听到。”
“这是何意?”宗老老脸沉沉。
上卿问:“宗老,何事?”
“那卢家小子竟让人紧闭城门。”
“可现在就应当紧闭城门啊!”
卫卒摇头:“回上卿,未来几日,可能就算是白天也紧闭城门。”
众人齐齐惊,这是何意?
翼都静静的立在夜色中,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偶尔有犬吠,划破夜的宁静,巡卒们打着哈欠,如往常一般,例行公事,一班又一班交接。
深深的夜晚中,似乎有种不一样的声音,是微风与云的翻动吗?行过乌云的月亮终于跃出云层,洒下光辉,透过大街小巷,照映在青石板上,发出清冷的光辉。巷道边的树头枝丫却遮住了月光,朦胧地泛出诡异的光晕。
深深的小巷子里内,几个佩剑男人悄悄闪进了一处小院,迅速掩门,“打听的如何?”
“刚刚打听到,城门要禁严。”
“谁的命令?”
“大夫卢耒。”
“赶紧把消息放出去。”
“唯,将军!”
马车急驰在原野之中,远远的仿佛看到了翼都的影子,是快要到了吗?
公子无夏见姜美初放下了帘布,轻轻拿起她的小手,“累了,就躺在我腿上休息一下。”
姜美初摇头,“我要是再粘在你怀里,你这双腿能废了。”
“不会。”
“不了,我坐坐,直直腰,活络活络。”
“嗯!”公子无夏没有再强求,闭上眼假寐。
马车外,有急速的马蹄声,十竹不一会儿揭开帘子,“公子,还有两舍之地就到翼都了。”
“嗯!”
“刚好赶上天亮进城门。”
“找个地方歇歇脚。”
“唯,公子!”
姜美初看了眼公子,感觉他比打楚人还紧张,抿了抿,低头双手摸到他的手,静静无言。
邢夫人恨不得抱着儿子入睡,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忍住泛滥的母爱,拉着儿子的手,把他送到了寝宫,仆人都给公子季脱靴了,她还是舍不得走。
“儿啊,母亲说的事,你都记住了吧?”
公子季打着哈欠,“记住了,你快回吧,我要睡了。”
“儿啊,明天早上忍忍一定要早起来陪你父候,知道不?”
“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我当然知道。”
“哦,哦……”
公子季又累又困,赤脚把邢夫人推到了门口,“母亲,赶紧去睡吧,儿也要睡了。”
邢夫人张嘴还想说什么,终是啥也没有说,神情央央的离开了儿子的寝殿。
刚回到自己的宫殿,内侍就来了,“夫人,公子呈在城门口,请求进城。”
“赶紧让他进啊。”
“可……”
“可什么?”
“卢大夫不让人进城。”内侍道。
邢夫人叫道:“乱扯,赶紧找他去,就说我说的。”
“唯,夫人!”
“一群蠢货。”卢耒气得摔了手中的笔。
回事卫卒吓得缩回头。
眯了眯眼,卢耒说道:“明天早上再开城门。”
“主人,夫人不是说……”
“蠢货闭嘴。”
“唯,主人。”
不知不觉终于到了天亮,邢夫人几乎一夜未眠,连忙从床上起来,“赶紧给我梳妆。”
“唯,夫人!”
坐到梳妆台边,一边让宫人梳妆,一边问道:“主公昨天晚上在那个妾氏那里?”
“回夫人,昨天晚上主公一人就寝。”
竟没找女人?邢夫人有些惊讶,不过没表现在脸上,又问道:“季儿起来了吗?”
“禀夫人,公子殿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这孩子,让他早早起来去给父候请安,他又……”邢夫人不满的发了句劳骚。
没有女人相伴,晋候又从恶梦中惊醒,老仆听到声音,连忙上前,“主公……主公……”
“啊……”晋候吓得一个激楞从床上腾起。
“主公……主公……”
满头满脸都是汗的晋候听到老仆声音,惊恐的惧意才退了些,“什么时辰了?”
“禀主公,卯时正!”
“都这时辰了,寡人要朝殿了。”晋候捋了一把脸道。
老仆行礼道:“主公,你今天不需要朝殿。”
“……”晋候直勾勾看向老仆。
老仆忍住惊讶,微微退了退身子,平静的回道:“主公,你忘了,夫人跟你约好了,今天到后庭赏菊,吃肥鱼羹。”
“哦……寡人想起来了。”晋候突然问道:“老二回来了?”
“唯,主公,夫人说公子回来的太晚,没过来请安,让人过来告过罪了,老奴觉得主公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行,我知道了。”晋候再次捋了一把汗脸,“赶紧给寡人更衣洗漱。”
“唯,主公。”
老仆立在一边,一声不敢吭,看着那些人给夫人梳妆打扮,开始还暗暗高兴,夫人终于能进宫进主公了,终于有机会跟主公见面了,不管是公子无夏还是主公,这都是机会啊!
可等妆梳好,立起身更衣时,她吓了一跳,差点失声。
“嬷嬷,有何不妥吗?”丽姬见老仆一副惊讶的样子。
“没……没……就是太好看了,老奴被惊住了。”老仆挤出笑容。
“是嘛……”丽姬又回过头看了看铜镜,“我亦觉得不错。”
老仆悄声退了退,那个男人把夫人打扮成这样想干什么,难道想把夫人给主公邀宠?想了想公子无夏,他似乎对夫人并不上心,如果能跟主公,说不定……她咬了咬嘴,心平静了下来,只要荣华富贵,管他是谁呢?
一辆马车,一顶小骄,丽姬终于再次回到了晋宫,那个巍峨无比的晋宫。
城门外,公子呈收到卢耒的绝密信,悄悄的退了一舍之地,避在某个小村庄里。
十竹派人去看城门开了没有,暗探回报没开,果然跟里面放出的消息一样,还真是……
十竹眉头紧凝,赶紧把消息回给了公子无夏。
公子立在马车边,举头看向前方不远的城门,双手习惯性摸了摸下巴。
“公子——”
紧蹙眉头,声音却平淡道:“派人去所有城门口打探,再让城内把消息送出来。”
“诺,公子!”
姜美初收回看向翼都的目光,低下头,看向脚下有些发枯的草,难道邢夫人已经等不急了?
晋宫后庭,公子季被邢夫人拉着坐到了亭中,“季儿,母亲,不是让你早点起的吗,你干嘛这么晚?”
“母亲,父候不也没来嘛。”
“他是候,你是臣!”
“哼,总有一天,我也是候!”
“我的祖宗……”邢夫人连忙伸手捂住儿子的嘴,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幸好没人,却又不甘心的收回目光,看了眼儿子,张嘴想说,却又紧闭嘴唇,罢了,也不乎多等一会了。
一夜恶梦,晋候精神不济,无精打彩的在宫人指引下来到了后庭小亭内。
邢夫人带着儿子连忙迎上前行礼,“主公——”
“父候——”
晋候看了眼二儿子,“回来了!”
“诺……诺……”
父候税利的眼光看过来,公子季不知觉的心虚起来,回话都打结了。
晋候走到主位,盘坐在蒲团上,理好衣袍后,眯眼问道:“楚人退了?”
“然……然……”
“坐吧!”
“多谢父候。”
“多谢主公!”
公子季与邢夫人齐齐落坐在下首位置。
宫仆们连忙上美浆、糕点、肉食,尤其是肥鱼羹,放在铜炉里,冒着热气,铜炉边,美人斛里插着娇嫩的菊花,鲜艳无比。
仆人整齐有序,一一摆好,不一会儿就摆满桌子,随即退了下去。
晋候瞄了眼美食、美景,伸手拿了块糕到嘴里,嚼过喝了口美浆,“听说你的人手又都失了?”
“父……父候……”公子季吓得连忙跪伏身子。
晋候微微一笑,“寡人又没责怪你,你怕什么?”
“父……父候,我……失了这么多兵卒,你……不怪我……”
晋候嘴干,又伸手端起美浆,“你是幼儿,寡人总是要多疼你一些。”
又惊又怕的公子季听到晋候说这话,连忙高兴的直起腰,“我就知道父候待我最好,肯定不会怪我。”他一扫回来之时的颓丧之气,满脸得意、喜悦。
“坐吧!”
“多谢父候。”公子季重新落坐。
坐在一边的邢夫人面色不变,可内心却如巨涛波浪,‘幼儿’两个字像刺一样扎得她心口生疼,这是赤裸裸的明示啊,我儿……我儿没希望继承候位,这傻儿却还为他父亲放过他一马而高兴……
想想接下来的事,心情沉重的邢夫人忽然不再沉重,有的只是不甘与决绝。
公子季因为父候放过自己,心情从低谷一下子升到高点,高兴的不得了,连忙赏菊、吃起肥鱼羹,“好吃,好吃,又嫩又滑,真是人间美味。”
晋候深深看了眼二子,仿佛不经意的问道:“你哥哥怎么比你晚了。”
“他要跟楚人和谈,肯定晚了。”
“那你就不等等他?”晋候边吃边随意般问道。
“那……那个儿子怕给大哥和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就先行一步了。”
“哦,季儿倒是懂事。”晋候余光瞄了眼邢夫人,笑眯眯夸了句二子。
“多……多谢父候夸……夸……赞。”得到父候认同,公子季高兴极了。
“好吃多吃点。”
“诺,父候。”公子季见父候一团和气,没怪自己,又大吃大喝起来。
邢夫人连忙挪到晋候身边,亲自帮他盛了一碗鱼羹,“主公,这鱼肉肥美不腻,多吃点。”
晋候任由邢夫人伺候,伸手接过她盛的鱼羹舀着吃起来。
邢夫人见他吃了,轻声柔语道,“妾身招了舞伎过来,主公要看吗?”
“要……要……”
晋候还没有回答,公子季急吼吼的叫上了。
“季儿……”
“儿……儿失礼了。”公子季连忙起身谢罪。
“季儿在外征战辛苦,那就上来给季儿乐乐。”
“多谢父候。”公子季高兴的再次落坐。
不一会儿,舞女们枭枭袅袅、聘聘婷婷舞到了亭前,秋阳下,伴着小亭周围的景色,舞姿蔓妙、优美动人。
不多时,领舞者背着小亭方面,旋舞而进入了舞者中,抛帛展袖,轻舞飞扬,和着落下的秋叶,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是景还是人。
公子季伸颈而望,这领舞者是何人,这小腰竟是如此柔弱无骨,揽上去滋味定不错。
邢夫人虽面向舞者,可是余光里都是晋候,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已经……刚想到这里,晋候探着头立起身:“鲁姬……”
声音很小,但是邢夫人还是听到了,内心不知该喜还是悲。
仿佛感觉到晋候已经立起身,中间的舞者,面朝小亭方向,边舞边看向晋候,面若娇花,眼如秋波,盈盈然,让人怜惜。
“娇……娇儿……”晋候突然叫出声,却又在突然之间,抱头叫唤,“我的头……我的头……”还没喊两声,竟扑倒在地。
事情发生在突然之间,公子季根本没反应过来。
“季儿,还愣着干嘛啊,赶紧来帮你父候。”
“哦……哦……”
“父候……父候……”公子季慌忙摇晃倒地的晋候。
邢夫人慌乱的大叫:“赶紧抓起这些贱人,要是主公有个三长两短,一个也别想活。”
“啊……”
“啊……”
……
舞女们被卫卒扯得叫成一团。
“不……不……不是这样的……”领舞的丽姬从愣神醒过来,怎么会这样,我的公子呢,我的荣华富贵呢?
“叫巫医……叫巫医……”公子季与邢夫人两人同时大叫,可惜他们怀中的晋候瞳孔竟慢慢散去。
晋候竟薨了!
怎么会这样?前文中有提到过,晋候一激动,就会头疼,喘不过气来,甚至身子麻木的诊状,其实这些都是老年中风的表现。在这个年代,巫医是查不出来的。
卢耒和邢夫人虽不知为何,却抓住了晋候的弱点加以利用,让他激动脑溢中风而亡。
晋候看到领舞的丽姬为何要激动呢?因为今天的丽姬穿着打扮、妆容跟公子无夏的母亲——鲁氏年轻时一模一样。
对于正妻,晋候的心情复杂的,他爱慕鲁姬娇儿,因为爱慕才娶了她,他们也曾恩爱无比过,但男人就是男人,他们爱你,却不是唯一,犹其权贵,他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诱惑何其多,送到嘴边的嫩肉又何其可口。
也许情还未过,但世事已过迁,一对恩爱的男女,因此成为怨偶,纠缠不休终于因为女人的离去而终于止。
真得终止了吗?或许对于活着的来说,却是折磨的开始,晋候始终放不下正妻,想她在恶梦连连中,恶梦连连可以用女人去麻痹,但儿子不能,除了用厌恶来掩饰自己对妻子意外死亡的逃避,他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爱恨交加的正妻以及她的儿子。
死亡如此之快,快得让晋候都没得及想什么,就闭上了眼。
巫医查看后,跪伏而道:“小人无能为力。”
“救不活父候,本公子杀了你!”公子季放下晋候,抽出身上的佩剑,指向地上的巫医。
邢夫人看了眼双眼紧才的晋候,微微抖着嘴唇,暗暗道,要怪就怪你不把太子之位给季儿,要怪就怪你大儿子太优秀,连强大的楚人都能打跑,我要抢在他回来之前,把我儿送上候位,以保万无一失。
突然脚步声纷沓而来,禁卫卒手持戈矛迅速列到了后庭,领头是大夫卢耒,“小人请夫人安——”
“卢大夫,这宫内外都设卫好了吗?”
“禀夫人,一切就绪。”
“那就好!”邢夫人道:“让太史伯过来,记录我儿登基之事。”
“诺,夫人!”
还沉浸在父候身亡中的公子季吃惊的看向母亲,“登……那……那父候呢?”
“先登基后发丧。”
“这与礼不合?”公子季想也不想。
邢夫人恨不得敲儿子脑袋,“你大哥在城外,等他进来,还有你的机会……”
“我……”
宫门外,几个年轻男人避在角落,发现所有的宫门口都有重兵把守,领头之人暗道一声,“不好!”
“赶紧去开城口,让公子进城。”
“唯,将军!”
从今天早上起来,宗老的眼皮就一直不停的跳,难道有什么事发生,真在此时,卫卒大跑着进来,进了房间,大呼一声,“不好了,宗老,外城、宫城,所有城门都被年轻的大夫、西营将军们守住了。”
“难道……”宗老心一突,大步就朝外面跨去,“赶紧召集上卿、老臣子。”
“诺,宗老。”
宗老还没出院子,晋太子身边的猛将竹泓到了,“宗老——”
“你怎么会在城内?”
“小人两天前就进城了。”
“为何不来找我?”
“公子说了,事不到万不得以不找卿士。”
宗老眯眼:“那现下如何?”
“宗老,请你拿令牌,开城门。”
宗老点了点头:“吾知道了。”
就算是宗老,也没让紧闭的城门开启,“坚子,坚子……”他气得跺脚大叫。
门边守卒竟不顾他是宗室族长,竟举戈杀向宗老。
咣,竹泓挥剑杀了举戈之人。
晋国内战由此拉开。
“报……公子……竹泓将军传出消息,主公……公薨!”
姜美初吃惊的同时,也感到了公子无夏的震动,半露出衣袖的手一直不停的抖着,她低下头,悄悄近了他身一步,轻轻的握住了他发抖的手。
晋公子令自己平复下来,下令道,“攻城门。”
“诺,公子!”
还没等石予调兵遣将,邢国公子呈带着近万兵卒杀将过来。
“公子——”石予看向公子无夏。
“杀将回去。”
“诺,公子!”
不多时,翼都城内外,杀声四起,狼烟冲天。
晋候尸身已搬到寝殿,可惜无人帮换寿衣丧敛。
“母……母亲,我听到城外的杀声了,怎么办,怎么办……老大他肯定不甘心。”公子季害怕的叫道。
邢夫人阴冷笑一声,“怕什么,卢大夫一切都备好。”
“他有两万人?”
“哼,我们有三万人。”
“母亲?”公子季大惊。
邢夫人微仰下额:“北营现在是我们的了。”
“母亲!”刚才还沮丧的公子季惊喜的叫道,“太好了,那可是支精锐部队。”
翼都的人在防不及猝中陷入了战争,乱作一团。
连十万楚人都能搞定的公子无夏没有乱,冷静作战,公子呈的近万卒,不到半天时间,就全部沦陷失败。
公子呈死在石予的剑下,他的头卢很快被攻城门的士卒送上了城门。
城门口,伪装成平民进城的竹泓带了近三千军卒,又有各宗族家丁支援,很快控制了城门,在半夜时分,打开了城门。
公子无夏长驱直入,直达宫门口。又用半夜,攻陷了宫门。
“杀啊……杀啊……”两万大军长驱直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邢夫人脸都扭曲了,逼问大夫卢耒。
卢耒长叹一声,“我们高估主公北营了,又低估公子无夏了。”
“我不听,我不听,赶紧让我儿登基,让我儿登基。”邢夫人发疯的叫着吼着。
“果然不能与妇人同谋!”卢耒又叹了口气。
“赶紧让季儿登位啊!”
此刻卢耒能说什么呢,只能孤注一掷了,带着军卒,还有跟自己一起密谋划策的士族拥公子季登位。
大殿内,太史官被戈戟相逼,“太史,你以为你不写,公子季就不会登基了?”
“那你们以为我写了,公子季就能是晋候了?”太史声正言辞。
“你……”
“割了他的舌头。”
“诺……”
“你们要遭报应……遭报应……”太史死死挣扎。
突然脚步声纷沓至来,铿锵有力。大殿内的人惊吓得一起朝外面看过去。
几个卫卒逃窜进来,大声呼道:“是公子无夏——”
“公子无夏来了……”
“太子殿下?”
“大哥——”
“无夏——”
……
众人惊。
太史趁此机会挣扎,卢耒挥剑,“给我挡住、给我挡住……”然后转过头,“夫人,公子,赶紧逃……”
“啊……啊……”邢夫人如发疯似的抱着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公子季吓得两手发抖,根本不管不顾,跟着卢耒就跑,“大夫,我们……我们去那里?”
卢耒见邢夫人不跑,连忙拉上她,“去你封邑。”
有宫仆跑进来,“外面都被公子无夏包围了!”
“怎……么办?”
卢耒却拉着邢夫人没有吭声,迅速朝晋候寝殿而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老臣终于等到了你了!”太史见公子无夏进了大殿,连忙跪伏行礼。
“卿士快请起!”公子无夏身装军装,全副武装,上前几步,伸手扶起了太史,“辛苦你了!”
“老臣不辛苦了,只是主公……主公……”太史嚎啕大哭。
石予等人已经把大殿迅速搜索了一遍,“没见到邢夫人等。”
“他们朝主公寝殿那边而去。”
“走——”
听到父候寝殿,公子无夏面色悲痛,抿嘴而立。
“太子殿下,请节哀,主公后事还等着你料理。”太史提醒说道。
公子无夏深吸一口气,大步跨出了宫殿。
先一步到晋公寝营的竹泓见公子来了,连忙上前行礼,“禀公子,让乱臣贼子逃了。”
公子无夏抬眼看向远方,悠长而道:“准备父候葬礼。”
“诺,公子!”
走到晋候床边,公子无夏看向毫无生气的晋候,这一对父子往日种种都随着他的死而消逝。
低眉垂眼,浓浓的悲伤围饶在公子无夏身边,姜美初轻轻立到他身边,与他一起悲哀。
三日后,晋候驾崩通告天下。
一个月后,公子无夏在翼都登基,周天子册封——晋候。五湖奔走相告,四方来贺。
二个月后,害怕秋后算账的公子季与邢夫人等人逃到了邢国。
三个月后,因为公子呈的死,邢候怪罪公子季与邢夫人,他们被邢国人赶出了邢国,卢耒在途中被人邢国人击杀,公子季再次回到自己的边邑,躲在边邑里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整天害怕登基的哥哥杀将过来,不久之后,与他母亲一起疯了,再不久之后,没有人见过他们,到底是死了还是逃了,无人知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新晋候派出到许国求亲的回贴已经收到,他将在来年五月举行婚事,且婚事得到了周天子亲赐。
翼都,自从晋公子登基之后,废除了多项不合理的苛捐杂税,皇城外的市坊,以肉眼的速度活跃并繁荣起来。
在边邑已经发展很不错的炯良,又带着他的邻人,带着边邑丰富的商品回到了市坊,他们的到来,让翼都市坊更加繁荣。
新年之后,晋公子向国人颁布了多项律法条例、改革方案,其中包括:行政改革——县郡制,整顿行政区域,使士、农、工、商各就其业,从而削弱奴隶制,消除原始部落残余影响,让行政区域的组织结构更加精细化,有效维护社会稳定与发展;
人才举用——举荐与科考相结合,唯才是用,唯能者上,实行奖惩。利于国者,授以高官重禄,惠于民者,破格可任大官。
大力发展经济,包括农业和商业,主张改革以富国强兵,禁止贵族掠夺私产,发展盐铁业,铸造货币,调剂物价。
改革以小见大,切实可行,短短时间内,晋国土地和人口锐增,经济繁荣,国力大增,成为中原最具实力大国。
第二年五月份,晋候大婚,娶许国美姬为夫人,周天子赐礼的同时,封赐晋候为方伯,晋候成为第一个称霸诸候的诸候。
六月份,刚刚大婚一个月的晋候,行使霸主职能,带领中原大小诸候攻打北方狄戎。
城门外,刚结婚的小两口在路道口分别,姜美初伸手为男人整了整衣冠,依依不舍的叮嘱:“出门在外,处处要小心。”
“嗯!”颀长的公子无夏立在小女人面前,穿着甲衣,仿佛小山一般,低眉垂眼,柔情的点点头。
“尽量早点回来。”
“嗯!”
“真想跟你一起去。”
公子无夏伸手抚了抚小女人鬓边的碎边,“改革需要你坐镇,辛苦你了。”
“我知道!”姜美初含着鼻音,轻轻的靠在男人宽广的胸膛,“等你回来!”
“好!”
六月天,艳阳高照,万里碧空,花香满山,野果遍挂。守望麦田黄浪花,又是一年成熟季。田间地头,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昨天还是沉甸甸的麦穗,今天已经颗粒归仓,转眼间,平原大地裸露出肌腱宽厚的胸膛,那亲亲的黄土地啊,再次撒下粒粒种子,等待秋天去收获希望。
她亲自下农田督夏收,收完一季,又种下一季,刚刚种完,又把收上来的粮食运往打仗前线,支持自家男人打犹戎。
根本没有时间伤春悲秋,男人不在,她要代理处理很多事务,虽然她并不坐朝殿,但事情几乎都从她手里过。
一些老臣子并不服一介妇人的决定,有人甚至阴奉阳违。姜美初并不动声色,看着他们甩着宽袍大袖施施然出了公务房。
房间暗处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夫人——”
“你去宫外,找壮三庶士,让他调查鱼中卿所有一切。”
“唯,夫人!”暗卫锦竹悄悄出了办公房。
八月份,也就是公子无夏走后两个月,在炎热的夏季里,鱼中卿私占土地,勾商贩盐引,证据确凿,被新晋大司寇陈阳查捕。
大殿上,鱼中卿被卫卒架走,他破口大骂,“妖妇,你这妖妇,迷惑公子还不够,还来祸害晋公士族,你早晚要被下油锅煮了。”
姜美初坐在候位侧边的小凳子上,轻轻扫眼看过去,“我这妇人倒是没有中卿歹毒,只按律,把你贬为庶民,没收所有财产而以。”
“你……妖妇,没有财产,我还怎么活。”
姜美初轻轻一笑:“这世上,没有财产活着的人太多了,鱼庶人,好之为之!”
“你敢……”鱼中卿大呼大叫。
“拉下去,轰出翼都!”
“唯,夫人!”
“我要找主公,我要找主公……”鱼中卿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大殿内。
大殿内两侧的士卿个个低首屏气。
姜美初却没有放过他们,疾声说道:“这是第一个,我手下留情,给他留条活路,如果有第二个,严杀不怠。”
听到‘杀’字,众人悄悄打了个颤,他们相信这个妖妇不是说着玩的,她居然比主公手段还强硬。
“吾等尽力做好主公、夫人吩咐之事。”众卿齐齐道。
“那就好!”
姜美初立起身,郑好带着两个小宫女连忙上前,扶着她下了朝殿,刚走到侧边小殿,她就捂着肚子,头上渗出汗来。
“夫人……夫人……你怎么啦!”郑好急叫:“快找巫医,快找巫医……”
一个时辰后,巫医微笑说道:“夫人,你怀孕了。”
“什……么……”郑好又惊又喜,“夫人她怀孕了?”
巫医点点头,“千正万确,快三个月了。”
“天啊,太好了,夫人怀孕了!”郑好高兴的叫道。
姜美初却苦苦抿了抿嘴,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老子老子在外面打仗,没有归期,自己又在推行改革之事,还真是多事之秋。
巫医道:“夫人,刚才动怒之气惊到肚中的孩子了,老奴开些保胎之汤,你煎着喝下去,过几天就应当没事了。”
“多谢巫医大人。”
“夫人客气了。”
姜美初那里躺得住,三天之后,跟没事人一样又开始理事,杀鸡敬猴后,效果好多了,朝殿上下,行事有效率多了。
秋收之后,又打了三个月仗,快过年时,公子无夏打退了狄戎侵犯,班师回朝。
“初儿,你……”看着大肚便便的小女人,满脸胡荐的公子又惊又喜,“我有儿子啦?”
正在批公文的姜美初顺手甩了手中的笔,“赶紧过来批公文!”唬着脸。
“啊……”公子心想,几个月未见,咋刚见面就给我这脸色,出了啥事,疑疑惑惑坐到了小女人让出的位置,低头批公文。
刚想写字,“我……我不知道前因后果,咋批啊!”
“不知道就问。”姜美初瞪了眼臭男人。
“问谁?”
“朝野上下这么多人,你高兴问谁就问谁。”姜美初说完后,摸了摸肚子,“女儿,你爹回来了,咱娘俩解放了,娘带你玩去。”说完,高兴的甩着膀子走了。
“呃……”公子无夏一脸蒙,“我们还没亲热呢!”
“咳……”陈阳等大夫正准备进礼,听到公子的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主公啊主公,夫人这么大肚子,你咋亲热?
眨了下眼,叹了口气,做男人真苦,公子无夏抬起头,“护城河水利归谁管?”
“小人在管!”
“为何要拔款?”
“夏天河水泛滥,差点浸到城门。”
公子无夏眯眼,“除了浸到城门,对郊外田农没有影响吗?”
“这……”殷大夫伸手抹汗。
公子无夏冷嗤一声,“罚俸三个月,三天之后,如果拿不出郊外水利图纸,降官三级。”
“主公……”
“现在就降?”
“不……不……小人马上就去办?”殷大夫连滚带爬出了公务房。
“不要以为我不在,什么都不知道,夫人每个月都会把翼都的事汇报给我。”
立在公子无夏身前的几位宗老、上卿,悄悄把手中的纸张往袖子里塞了塞,那上面都是弹骇夫人独断专横的檄文。
公子无夏边批公文,余光边瞄了眼这些老家伙,哼,想找事,不让本候消停,真是闲得你们。心想,要不要让他们回家种田?
等公子无夏处理完案上急件公文后,月色已上中天了。
姜美初已经睡了一小觉,感觉时辰也差不多了,赶紧让宫仆人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准备饭食的准备饭食。
大步踏着进了寝宫,刚到门口,就闻到了饭食的香气,公子无夏咧嘴一笑,有女人的感觉真好!
门口仆人连忙唱仪:“主公回殿——”
“主公回殿……”
“初儿,我回来了!”
姜美初一手拿着一双拖鞋,一手胳膊上搭着家居袍子,“赶紧去洗澡换上吧。”
公子无夏伸头就亲了她一口,“等你——”两眼晶晶亮,像天上星星一样。
姜美初吓得身子往后仰了一下,“北方的狼回来了?”
“哈哈……”胡子拉茬的公子无夏仰头大笑,伸手拿了拖鞋、衣袍进洗漱间了,要不是小女人大肚子,他连澡都让她洗了。
看着男人大笑而走,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姜美初松懈了下来,摸着肚子说道:“你爹回来了,你娘就轻松了。”
陈阳与崔岭两人终于核完了手中的公务,搭着伙一起出了宫殿,抬头看了看月光,“要不,到我家喝一杯?”
“夜深了,明天吧!”
“也罢。”
到宫门口,要步行一段路,两人边走边聊,“我以为主公今天回来,会被这些老臣气个半死,那想到,夫人竟在不动声色中就把危机就给解除了。”
陈阳冷笑一声,“不要看夫人是妇人,可她什么都懂,想弹骇她贪权贪位,离间她跟主公之间的情份,他们还嫩着呢。”
崔岭说道:“事实是,我们夫人她本就不贪恋权势。”
“那倒也是!”
“夫人无懈可击,这些老家伙想搞也搞不起来啊。”
“哈哈……看着这些老家受瘪,真是解气。”
“可不是,哈哈……”
二人勾肩搭背,离开了晋宫。
几个月未见,公子无夏和美美初两人如干柴烈火,烧得很旺,可惜再怎么旺,那高耸的大肚子让公子无夏这匹狼不得不小心应对。
剧烈运动之后,一身是汗的公子无夏担心的问:“会不会伤到儿子?”
“六个月,胎气相对比较稳,应当没事。”
“哦……”公子无夏长长松了口气,“那我们明天继续。”
“打了这么久的仗,你不累,我还累呢!”姜美初撒娇说道。
“知道你累了,明天就让你睡懒觉!”公子轻轻点了一下小女人鼻尖。
“真的?”
“是啊!”
姜美初担心的问:“要是那些臣子说我没规矩怎么办?”
“有我啊!”
“哇,哇,老公,你的嘴可真甜,让我啃啃!”
唉,什么叫不作不……嘿嘿……又一拔人伦大战开始!
窗外,冬天的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漫长而悠远,让人不知不觉感到冬夜的孤独和凄凉。
窗内,铜灯暖暖的亮着,相拥的男女,彼此依偎,相互取暖,安静而美好,这是多么安详和谐幸福的夜晚啊。
天上稀疏的星星眨着眼看着人间这一切,世间万事在此刻仿佛融于美妙的夜色之中。
常有人抱怨冬天严寒冷酷,殊不知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了冬天的严寒,我们才能体会到春风的温暖与秋风的绵绵凉意,才会迎来百花争艳的春天和金灿灿的秋天。
在人生的旅途中,也只有经历了冬天般的寒冷和严酷,才会有收获的喜悦和幸福的瞬间。
第二年三月,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来到异世第六年的姜美初,在公子的精心呵护下,肚子越来越大,马上就要临盆了。
“都要生了,你还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真不让人省心。”三月底的阳光,和薰温暖,醉人意,公子无夏却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婆一直唠叨着。
“老公啊,走动走动才好生啊,我不是对你说过多少遍了嘛。”
“可你看看,额头上都是汗。”贵公子拿出锦帕给小女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嘴上全是劳骚,手上全是爱意。
姜美初也感觉吃力,可是她明白,在医学如此落后的异世,想要保全自己跟孩子,让自己健康的活下来,只能让自己多运动,尽量顺产。
“要不要歇一下?”看到小女人气都喘不顺了,公子无夏担心的问。
“好……”确实吃力。
身后的宫仆听说夫人要坐,连把把凳子放好。
公子无夏扶着她,慢慢的让她坐下去,屁股刚要碰到凳子,“啊……”
放凳的郑好吓得脸都白了,难道凳子有问题。
“啊……啊肚……子……我……怕是要生了……”
刚想杀人的公子无夏听到这话,连忙抱起小女人往产房跑去。
郑好大叫:“产婆……巫医……赶紧待位……”
“唯……郑女倌!”
“唯……郑女倌……”
……
此刻,郑好如战场上的大将军,指挥若定,产婆、巫医、宫仆等如士卒各就各位,为晋国最尊贵的夫人接生。
无论古今,男人都一样不能进产房,看着小女人被产婆移入产房,公子无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等待着。
“啊……疼……”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内突然没了声音,公子无夏大惊,拔脚就要往里面冲,被两个老宫仆拦住了,“主公,你不……”
公子无夏刚推倒了老宫仆,房间内传出一声‘哇’,竟是孩子的声音。
“初儿……初儿……”
产婆笑眯眯的抱出孩子,“禀主公,大人,孩子都平安!”
“孩子……我的孩子!”公子无夏双手想接又不敢接,一副紧张毛头小子的样子。
产婆心道,主公失措的样子终于被我们凡人见到啦,高兴的叫道:“恭喜主公,是个儿子。”
“初儿,我们有儿子啦!”公子无夏突然大吼一声。
房间内,姜美初幸福的晕了过去。
故事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各位亲爱的有缘再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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