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媚是一直特别嫌弃她的。
当初在美国监狱的时候,苏媚问她:“既然孩子的父亲不来接你,为什么还要执意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任何女人,遭到背叛与抛弃,恐怕都不会有半点的迟疑与犹豫,趁着孩子还没生下来,直接处理干净,免得瓜熟蒂落之时,招来麻烦。

时念卿却舍不得。

苏媚说她愚蠢,说她脑子少根筋儿。

关于这点,时念卿也很认同。

觉得自己的确很愚蠢,脑子也不好使。

而霍寒景说话,向来是很绕,读取的时候,是非常费脑子的。

脑子不太灵活的人,是很难读懂他话语内的潜台词。

然,他让她收拾厨房,还说她做的饭菜,味道不一样,阮遇尝得出来。

这句话的潜台词,时念卿却是难得的瞄懂。

他的意思不就是今晚又要亲自给阮遇做饭么?!

时念卿站在那里没动。

她直勾勾地盯着霍寒景那张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英俊脸孔,半晌后,她转身进了厨房。

收拾饭菜的时候,砂锅里刚刚炖好的汤,滚烫得厉害。

时念卿再次赤手去拿锅盖,想要把里面的汤倒入水池,然而,她被烫伤的右手指腹,刚触碰到砂锅,尖锐的疼痛,立刻从指腹快速蔓延至身体的每一条神经,她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而,砂锅的锅盖,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霍寒景听到动静,缓步走过去。

他立在厨房门口,双手随意地抄在裤兜内,漆黑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蹲在地上,手慌脚乱处理满地碎片的女人。

感受到霍寒景目光的时候,时念卿不敢抬头,只是咬了咬嘴唇。

处理干净厨房后,时念卿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起初住进来的那会儿,除了洗漱用品,其他的东西,时念卿使用之后,都会立刻放回箱子内。

可是,最近几天,她并没有收拾。

她觉得东西不多。

然而,真正收拾起来,发现怎么也收不完。

到处都是她的东西。

她去厨房外面的阳台,收衣服。

有好几件衣服,是下午才洗的。

霍寒景的住处,并没有购买洗衣机,所以衣服全部都是手洗的。

大冬天,没有脱水,很难干。

她的衣服,这会儿还在滴水。

在时念卿收拾东西,不停地往行李箱里塞的时候,霍寒景坐在沙发上,交叠着长腿,正在看电视。

不经意往她那里瞥了眼,正好瞧见时念卿把还在滴水的衣服往箱子里塞,他好看的英挺剑眉,不由得蹙了蹙。

虽然东西很多,但是,时念卿速度还是挺快的。

确定房子里里外外都没有遗落她任何的物品后,她拎着三只行李箱,准备出门。

拧开门锁的时候,她听到了霍寒景叫她名字的声音。

这期间,时念卿一直都抵着脑袋收拾东西,不敢去瞄霍寒景一眼。

因为,她害怕自己会难受得控住不在自己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时念卿从来没有想过,霍寒景会因为别的女人,这般的驱逐自己。

这比当初,他因为盛雅欲送她去新西兰,还要令她难堪。

至少那次,他有命令楚易安排她日常生活的所有需要。

不似现在。

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时念卿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霍寒景那边,忽然没有声音。

许久之后,她才再次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自己去找个房子吧,或者觉得伦敦待不下去,可以直接回国。以后,不要再住我这里。阮遇快毕业了,等她找到工作以后,就会从家里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

晴朗的夜晚,漫天的繁星。

时念卿来伦敦的时间,不短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遇到天气这么好的夜晚。

万里无云。

遥远的漆黑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星辰,点缀得惊心动魄,无比璀璨。

那众星环绕的皎月,更是明亮皎洁。

银白色的光芒,洋洋洒洒而下,给整个世界仿若都镶嵌了一层银光。

时念卿无处可去。

卡里也没钱。

她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静静仰头看着头顶的银河星海。

城市发展过于迅速的后果,就是:污染横行。

作为S帝国的首都,帝城的环境治理,向来是最严谨的。但是,雾霾严峻的时代,再怎么治理,也不会像小时候在外祖父外祖母的那里,星辰与银月,每晚都可见。

在时念卿的记忆里,上次她这样认认真真看漫天的繁星,还是跟着霍寒景一起去西北小城市的那晚。

他们坐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视野的尽头,天上的星,就像坠入草丛里一样。

那么近,仿若触手可及。

时念卿坐在长椅上,呆呆地看着。

银河星海,再美,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带自己去看了吧。

衣服口袋内的手机,一直“滴~滴~滴~”响个不停。

时念卿回过神的时候,以为有人给她发消息。

掏出手机一看,是苏媚和言慕烟在闺蜜群里聊天。

时念卿本不想理会的。

谁知,苏媚却艾特了她。

时念卿咬着嘴唇,点开了闺蜜群。

今天的苏媚,心情特别好。

开始在群里聊天的时候,她就艾特了言慕烟。

说沥青彻底凉了,搞砸了大项目的合作,让公司赔了很多的钱,哪怕跟公司的高管有一腿,但是也保不住,现在已经从公司里卷铺盖走人了。

苏媚特别感谢言慕烟帮忙。

还说言慕烟帮她支的招——引君入瓮、卧薪藏胆,实在是高。

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言慕烟倒是特别谦虚。

两人在群里聊了会儿,苏媚发了几张新房子的照片。

她说,房子装修好了,甲醛也清除干净了,就等着什么时候大家有空的时候,去家里吃个饭。

言慕烟回复她,年末,府内很忙,怕是要等到年后才有时间去帝城。

苏媚没说是,还嘱咐她:把肉肉要一并带上。

或许是一直没瞧见时念卿回消息,苏媚单独又艾特了她。

转而,发了一张房间的照片。

苏媚对她说:“亲爱的宝宝,我帮你设计的房间,喜欢吗?!你瞧瞧,有个特大的衣帽间,还带有单独的卫生间,里面的超级大的按摩浴缸,喜欢吗?!”

时念卿点开照片,看着苏媚帮她装修的房间,一直强忍的眼泪,忽然就毫无征兆地疯狂往下滚落。

一颗一颗的,密集地砸在手机屏幕上。

她手指,不知道是冷,还是情绪不好的缘故,颤抖得厉害。

她在键盘上,输入了“苏媚,我好想你”,可是,她却没有勇气把这几个字消息发送出去,她泪眼不清地看了会儿,最后把消息删除了。

最终,时念卿并没有在群里回复任何的消息。

她收了手机,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

酒店和旅店,都需要押金,时念卿银行卡里的钱不够了。

最终,她只能去汗蒸房讲究一晚。

汗蒸房是可以免费寄存行李的。

时念卿拖着三个大得夸张的行李箱,汗蒸房的管理人员,瞄到时念卿要三个大的箱子,瞬间不高兴到极点。

好不容易给了她钥匙,时念卿拖着箱子,站在寄存室内开启箱子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

在她寻思着是不是管理人员拿错钥匙的时候,旁边有两个刚刚从汗蒸房出来的韩国男子,也许是蒸得太久,脑子有点发晕。

从时念卿身旁经过之时,有名男子没注意到她的箱子,差点被扳倒在地。

男子当即大大咧咧用韩语说着什么。

时念卿听不懂韩语。

但是,从他的语气内知道,肯定是不好的话。

与他一起的男人,见了,也跟着发了脾气。

他抬起脚,狠狠地踹着时念卿的箱子。

较轻的箱子,被他踹得滑了很远。

时念卿被浑身上下都充满暴力气息的男人给吓坏了,站在那里不敢动。

等他们发泄完毕,从箱子内取走东西离开后,时念卿这才敢去捡自己的箱子。

只是,她立起箱子的那一刻,发现质量不怎么好的行李箱,已经被他们踹开裂了。

管理人员故意拿错钥匙,让她打不开箱子,存不了东西。

最后,时念卿跑了好几趟,管理人员实在被扰烦了,这才亲自去帮她开箱子。

只是,一边开,一边抱怨道:“汗蒸馆规定,一个人只能使用一只保险箱,你却一下占用三个,一会儿如果客人来得多,保险箱不够用,是会影响我做生意的。”

时念卿听着她用英文数落自己,不敢发声音。

最后管理人员非要她多给五十元的保险箱的占用费。

时念卿进入汗蒸房后,坐在最偏僻的角落,然后缩在那里。

凌晨的时候,晚上没吃东西的她,饿得胃隐隐地疼,她去买了两颗鸡蛋和一盒牛奶。

剥鸡蛋之时,手指的指腹,刚触到温热的鸡蛋,便专心地疼。

时念卿垂下眼帘,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连着被烫了两次,水泡早破了,伤口皮开肉绽的,泛着血,很是触目惊心。

后半夜,时念卿躺在那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这会儿,霍寒景和阮遇在做什么。

她离开以后,霍寒景又给阮遇做了什么。

自己如何睡着的,时念卿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做梦了。

梦里,霍寒景在给她做火锅。

跟那次给阮遇做的火锅,一模一样。

梦里,她开心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幸福到不行。

但是,后面的画面,忽然就变了。

时念卿梦到霍寒景与阮遇不仅同居,还结婚生孩子了。

阮遇给他生了个女儿。

时念卿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晒太阳,顿时恐慌到极点。

她发了疯般,想冲着霍寒景扑过去。

但是,双脚却被什么死死钉在地上,无法动弹分毫。

时念卿喊霍寒景的名字,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在时念卿卯足全力不停地挣扎的时候,他们的女儿,穿着小小的尿不湿,摇摇晃晃朝着她跑了过来。

时念卿垂下眼眸,在看清小女孩儿模样的那一刹,惊恐到了极致:因为,它长得跟自己和霍寒景生的女儿,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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