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是宫梵玥的?!
宁阳的大脑,不由自主浮出这个想法。

“院长大人,这个点过来找我,有紧急情况?!”副院长瞄到宁阳紧敛眉头的怔愣模样,忽然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电脑上的DNA对比图,被他看见了?!

S帝国的等级制度,极近严苛。

这体现在方方面面。

霍家,作为第一皇室贵族,享有国家最优质最高等的服务。

宫家的地位,位于其次。

换句话说:在帝国医院里,宁阳专门负责总统府事宜,而他,则全权负责宫府。

三个小时前,副院长曾收到副统大人的致电。

只是,当时念卿肚子里孩子的羊水DNA,以及从资料库调取副统大人的DNA档案,皆一一传至他电脑的那一刻,瞅着那八竿子打不起一起的DNA图,副院长瞬间犯难了。

为了防止居心不良的人,擅自更改鉴定结果,从而混淆皇室血脉,所以帝国医院在贵族血脉的存档问题上,系统有很严格的管理要求。存档的资料,不能超过三处的修改,否则,系统会自动提示,无法存档。

而采集羊水DNA的科室,向来都是院长大人,亲自监管。

换句话说,采集羊水的医生,都是院长信任的心腹。

经由科室传递而来的羊水DNA资料,向来是保密传递,所以,副院长也只能在资料库的后台打开。

副院长想自己拷贝资料,存入资料库,简直难于上青天。

唯一的途径,便是去院长办公室的电脑上修改。

可,那不仅需要宁阳的指纹,密码,还需要瞳孔的验证。

副院长瞬间很犯难,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像宫梵玥说的那样:悄无声息。

当然,宁阳盯着他电脑出神的样子,让副院长紧张得心脏突突直跳。他害怕宁阳发现什么猫腻,可是,转念想到:宁阳再厉害,视力再怎么好,两三秒钟的时间里,他应该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想到这里,副院长心里安定了不少。

他从办公椅上站起身,很自然地褪去白大褂:“院长大人如果没事,我要下班了。”

宁阳听了,变换了个姿势:“明天你和我一起执刀的那台手术,病患刚刚发生了新的变化,根据B超检测,他内部好几处器官都有少量出血的特征,我来找你,是商讨下,明天的手术,需不需要拟定个新的方案。”

副院长一听这话,眉头都忍不住深深拧在了一起。他很自然地重新系上白大褂的纽扣:“怎么会突然出血?!近期一周的检测,不是指标都很稳定吗?!”

“院里的专家,都在会议室里。”宁阳说,“还有病患的家属。”

“我们去看看。”副院长说。

宁阳跟着离开副院长办公室的刹那,随手关门的时候,眼睛情不自禁又朝着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脑扫去……

**

24周的彩超图,按照医院规定,会制作成精美的照片,免费赠送给准妈妈的。

护士长领了照片,给时念卿送去。

时念卿接过照片,看清照片上,那张小小的面孔,心里突然翻涌着很复杂的情绪。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它的模样。

就如同苏媚说的那样:小家伙的样子,像极了她。

尤其是鼻子和嘴巴,简直跟她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一刻,时念卿莫名有些感动。

虽然,四维彩超的图,从来都是丑得像外星人似的,可是……她却觉得,好可爱好可爱。

霍时安坐在时念卿的身边,伸长着脖子去看母亲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

平日里,在总统府,所有佣仆对于他都是恭敬与讨好。然而,他们转身,却有另一幅面孔。他不止一次听见女仆私下议论时念卿。

她们说:“姓时的那女人,太虚伪了。在太子爷面前,总摆出一副慈母的姿态,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出来,还会不会再多看太子爷一眼。”

“没听过民间流传的一句话吗?!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可不是胡编乱造的。国民,可几乎都印证了这句话。但凡有了二胎,在家里,受冷落与责骂的,永远都是老大。”

“对呀,时念卿现在摆出一副深爱太子爷,深爱到骨子里,再也离不开的模样,等她二胎出世,看她还会不会有时间理会太子爷。”

“她不来总统府最好,看着她心里就莫名有气不舒服。”

“不过,太子爷身份摆在那里呢。副统大人,再怎样金贵,终究是副统的职务。百年以后,S帝国的政权,可全都要掌握在太子爷一个人的手里。有那个当母亲的,会放弃这般位高权重的儿子。”

“也说不准。毕竟,副统大人也是有政权的。尤其前段时间,从总统大人手里,拿走的五大行政州的统治权后,更不可一世了。再者,再亲密的感情,经不起生疏与距离带来的冲击。姓时的,再怎么喜欢太子爷,可她与自己的二胎,朝夕相处,迟早一天会心生偏爱的。”

霍时安太年幼,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其实打从心里深处,有点排挤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体现在:桐姨好几次提醒他,不要去压着时念卿的肚子,他却偏要时念卿抱。

可是,这一刻,他亲眼目睹与自己同一母亲血脉的手足,心里忽然有些松动。

他从时念卿的手里,拿过照片,认真看了又看,然后一本正经地抬眸看向时念卿:“妈妈,小弟弟小妹妹,太可爱了,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好好爱他。”

“……”时念卿心里很激动,听了霍时安的话,心里的情绪,更难以言喻。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苏媚在她耳畔不止一遍地说:“孩子长得像你,肯定是个女孩儿。”

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能生个漂亮的女儿。

时念卿也不例外。

当年怀霍时安的时候,他在肚子里,很安静。那时候,她以为性子这般安分的,肯定就是个妹子。

所以,她幻想了无数次给她买裙子,扎辫子的场景。

她希望,这一胎,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儿。

这样,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

从医院出来。

苏媚太累了,想要回家休息。

宫倾琛开车送她回去。

霍时安却担心小舒虞,想要去幼儿园的门口看看。毕竟,今天,帝城的雪,越下越大了。

而且,今天她要送霍时安回总统府。今天之后,也不知道霍时安下次什么时候能再次出来。

所以时念卿便带着霍时安,打车去幼儿园看看。

结果,在距离幼儿园还有五百米远的地方,就堵住了。

一夜的雨夹雪,这会儿道路两侧,湿漉漉的地面,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渣。

出租车的司机,好像有急事需要回家处理,看见堵车了,有点心急,不停地按着喇叭。

可是,长长的车龙,根本没有松动的痕迹。

最后,他放下车窗,把脑袋探了出去:“以前,这条路,从来不会堵车的,今天怎么堵得这么严重?!好像是出车祸了,三车追尾?!”

听了司机的话,时念卿本能降下车窗。

瞅着司机那亟不可待的模样,时念卿好心想要下车,然后带着霍时安徒步走过去看看前面的情况。

司机见了,感动到不行:“谢谢你。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是我媳妇儿要生了,我现在着急去医院,否则多等等也无所谓。”

时念卿笑着说:“那你别耽搁了,赶快调头吧。”

司机点头。不过,在发动引擎之前,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能不能麻烦你,一会儿给个五星好评?!”

“没问题。”时念卿说。

下车后,时念卿牵着霍时安走人行道。

地面的雨,都结冰了,很滑。时念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原本,他们以为只是单纯的三车追尾。

谁知,当他们走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看见一辆红色的轿车,失控冲撞在幼儿园大门口的槐树上,车头,严重变形。红色的汽车零件,散落了四处都是。

现场的车祸,惨不忍睹。

可是,让时念卿和霍时安,呼吸凝结的,却是那名躺在红色轿车旁边,穿着粉红色袄子、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影……

**

霍寒景忙完政务,回到总统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徐则驱车,送他抵达总统府后,桐姨一如既往坐在客厅里,留着灯,等他回家。

只是,他站在门口换拖鞋的时候,发现,宽阔的大厅里,多了一抹娇小的身影。

在看清她脸孔的时候,霍寒景漆黑的眼底,平静得并没有什么起伏。

“少爷,你回来了?!”桐姨立刻迎上去。她恭敬弯腰,接过霍寒景脱下来的黑色风衣。

时念卿也跟着迎上去。

在霍寒景回来之前,她和桐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了一会儿,之后,两人沉默得并没有再说话。

时念卿满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霍寒景,她很自然地问道:“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

“……”霍寒景冷沉着英俊的脸庞,完全没有理会时念卿的意思,面无表情直径朝着楼梯口走去。

“……”时念卿。

霍寒景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后,桐姨瞄到时念卿受了冷落,表情苍白得有些难看,她立刻安慰道:“虽说少爷平日都很忙,但是极少这么晚回来,肯定是遇到年末,政务实在太多,所以……”

桐姨的安慰,很憋足。

一个男人,哪怕工作再苦再累,面对他喜欢的女人,不会冷酷得完全看不见她的存在。

而霍寒景刚才那漠然的样子,像极了她就像看不见的空气。

莫名的,时念卿的情绪,突然变得很失落。

**

将军府。

陆宸失眠得太严重了。

一天一夜没睡,眼皮子疲倦得又沉又重,可是,他诡异得竟然没有一点睡意。

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

最后,实在憋不住心里难受的感觉,索性给霍寒景打电话。

无人接听的状态。

连续拨了好几次,霍寒景仍然没有接听的意思。他真心搞不懂,他们的爷,为什么要无缘无故释放宫倾琛啊。好不容易逮住宫家的把柄,这么轻易放过,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遇了。

后来,陆宸索性翻起身,浑然不顾自己断掉的肋骨,衣服都没换,随便披了件外套就要往外走。

管家见了,吓到不行:“少爷,你怎么起床了?!骨头还不容易接上,你胡乱动,错位就麻烦了。”

陆家老将军听见了,出来看见自己风风火火的孙子,心里也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可没管家那么好的脾气,直接没好语气地吼:“让他随便去折腾,等折腾残废了,也就会慢慢安分了。”

“……”管家。

**

总统府。

三楼,主卧。

霍寒景洗澡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瞄到坐在房间沙发上、正在出神的女人。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她放在面前的炖盅上。

时念卿听到动静,收回神智的刹那,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凝神朝着房间里的男人看去。

刚刚洗了澡,霍寒景还没吹头发,平日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短发,这会儿不仅凌乱地垂着,还在不断地滴水。

发型乱糟糟的样子,丝毫没有影响霍寒景的颜值,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迷人帅气。

“我今天送安安回来的时候,特别早,寻思着外面降温降雪太冷了,所以给你炖了点补汤,暖身子。”霍寒景的视线很冰冷,毫无温度,毫无情绪,时念卿被那眼神盯得有些神慌意乱,下意识道出她进入他房间的目的。

而霍寒景听了她的话,看都没看她端起来的炖盅,直接走向床头柜。

时念卿见他从抽屉里拿出吹风,再次进入浴室,下一秒,吹风机的声音,便“呜呜”响起。

再次被忽视的时念卿,站在房间里,手足无措。

她有些搞不明白:霍寒景为什么会不开心。

明明,昨天霍时安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不过,她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炖盅,最后她放下,缓步朝着浴室走去。

站在浴室门口,她看见穿着黑色浴袍的霍寒景,正对着镜子吹头发。

黑色短发,被他漂亮的手指,拨来拨去。

时念卿看着看着,莫名就出了神。

霍寒景背对着她的方向。

时念卿只能从镜面的反射,看清他的表情。

记忆力的霍寒景,高冷倨傲,那张举世无双,漂亮得足以让无数女人神魂颠倒的脸,好像与过去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

不多,准确来说,他的样子,没有什么变法,只是他的眼睛,好像比从前更黑暗阴冷。

时念卿的脑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晃到下午,在幼儿园门口,小舒虞出车祸的场景。

听围观的群众说,红色轿车的车主,因为喝了酒,驾车的时候没有注意,差点撞上过马路的行人,在他猛打方向盘避让的时候,结冰的路面太滑,以至于车辆失控,直接撞向了蹲在槐树下的小舒虞。

路人说:那小姑娘,太惨了。

直接被轿车冲击撞在树干上,人都压扁了。

被人取下的时候,当场就没了呼吸。

那时,她牵着霍时安的手,站在人行道上,耳畔是嗡嗡地响。

后来,他父亲赶过来。

昨天小舒虞跟她说过,她父亲只有二十八岁。

可是,跪在粉红色小身躯旁边、哀嚎得歇斯底里的那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二十几岁的男人,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他的年纪,认为他有四十岁,也不为过。

正如同小舒虞说的那样:她的父亲,疲惫得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

可是,小舒虞却为自己的父亲很骄傲,很自豪。昨天,临别的时候,她还满脸俏皮地说:“阿姨,我爸爸说,他会尽最大努力让我过上最好的生活,这辈子跨快快乐乐地长大。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快乐,而且,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让我过上好的生活。”

最让时念卿心里难受的,还是她瞧见槐树下面的泥土地上,那副小舒虞画的画。虽然画被巨大的车轮碾压得不成形状,可是,她仍然能清楚看见画的内容。

跟昨天一样,是一副三口之家的画。

时念卿被画面中,那三个人开心得咧嘴大小的嘴巴,刺痛得神经。

霍寒景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瞧见她堵在门口,不由得英挺的剑眉,深深地拧了起来。

“说吧,你今天还在总统府逗留的真实目的?!”霍寒景语气冷冷冰冰的。

时念卿咬着嘴唇望着他,似乎很挣扎,也很犹豫,好半晌,在霍寒景有些不耐烦地抿紧薄唇的时候,时念卿忽然低低开口:“霍寒景,你以前给过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现在能不能重新选择一次?!”

毫无头绪的一句话,让霍寒景瞬间皱了眉头。他大脑在飞速地运转时念卿口中那个选择的机会是什么。

正寻思之时,时念卿紧紧咬着嘴唇,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补充。

她说:“我可不可以选择,重新……跟你?!”

此话一出,霍寒景聪明的大脑,立刻想到那次她在他牛奶里加了皇室禁药,欲把萧依依送上他床的情景。

想明白她意有所指的那一刹,他垂下眼眸看向眼前的女人。时念卿的眼睛,红红的,眼底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如此楚楚可怜的隐忍模样,任何男人见了,恐怕都会于心不忍,甚至会动恻隐之心。

可是……

霍寒景却忍不住冷冷地勾起唇角,笑得很讽刺与挖苦:“怎么,宫梵玥推延婚期,不愿意娶你,不到二十四小时,便立刻调头吃起回头草来?!呵~,时念卿,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愿意点头答应跟我,我就会毫无原则选择重新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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