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就象是能看透他的心一样,总是能猜中他的心事。
是的,他确实是想去萧家吊唁,为萧琮这个曾经的兄长上一炷香。不管他过去与萧家有着多少恩怨情仇,那始终是他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一直视作自己的家的地方。萧家对他有养育之恩,曾经也有过快乐幸福的过往。即使双方早已因为他身世的问题而产生了隔阂,可他回到京城后,也没少往萧家去拜访萧将军。萧将军曾经让他受了很多委屈不假,他心里的怨气也至今不曾消除。可从他懂事的时候起,那个男人同时也是他心中的定海神针,保护着他一路健康成长到如今。他不可能真的对这个男人的悲伤视若无睹的。
朱瑞低声对谢慕林道:“我明日还要进宫,继续听从皇上和父王的命令行事,不过早上可能稍稍有点空闲时间。我打算到时候早些出门,先到萧家去一趟。那时候去吊唁的人应该不多,也不愁会有人说什么闲话……虽说皇上可能并不希望昨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泄露给太多人知晓,但我觉得……萧家人还是应该弄个明白的。萧将军可能不会事事都告诉家人,比如萧琮大哥的遗孀……所以我想去打声招呼。倘若能让萧琳明白三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叫她别再为了三殿下要死要活的,那就更好了。”
谢慕林明白了,便道:“既然如此,我陪你一块儿去。要是跟女眷说话,我比你方便许多。”
朱瑞犹豫了一下:“这样好么?萧夫人和萧琳对我未必会客气,万一她们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你受委屈了……”
谢慕林笑笑:“她们能让我受什么委屈?况且,她们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吧?要是她们不想见我,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只是去跟萧琮的父亲与妻子道恼罢了。尽了礼数,我们就可以离开了。谁还上赶着去讨好哪个糊涂妇人吗?”
朱瑞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不过他也暗暗告诉自己,就算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他明日也要尽可能陪着妻子行动,不能离她太远了,免得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回头还要为了大局而向自己隐瞒。
夫妻俩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时间不早了,便各自洗漱了睡下。一夜无事,清晨天刚亮他们就醒了。梳洗更衣之后,他们聚在一处吃了个简单的早饭,得知燕王果然一夜未归,也没什么话好说。
倒是谢慕林多嘱咐了老总管几句:“王爷平日里习惯吃什么东西,或者冬天里易犯旧疾,需要吃的药,还请您老帮着打包一份。郡王爷今早要先出门办事,而后再进宫去,到时候让他捎给王爷,让王爷自己看着用,有备无患。”
老总管忙答应下来。燕王年轻的时候打了许多年的仗,确实落下了不少旧伤,平日里不显,但冬天湿冷天气里特别容易发作。在自个儿家里自然有侍候的人能把他照看好了,尽可能减轻他的身体痛苦,但他人在宫里,哪儿有家里这么自在周到?自然是事事都将就着来了。燕王已经在宫里住了两天,看起来可能还要一直住下去,老总管担心得不得了。如今听说自家少主人能给王爷把药物捎带进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老总管忙忙去准备要让朱瑞带进宫的泡脚药汤以及各种药膏药酒药丸之类的东西,一时也没顾得上问朱瑞与谢慕林两口子准备出门上哪儿去。等到他俩换了素色衣裳,叫了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出门,他才后知后觉地猜出了他们的目的地。虽然觉得这事儿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毕竟皇上如今正对萧家不满呢……但老总管想到朱瑞毕竟做了萧家十几年的儿子,若是真的对萧家的惨死置之不理,才容易惹人闲话呢,顿时就不打算多说什么了,顶多是吩咐底下的人留意着些,要是京城里出现了什么不利于少主人的流言蜚语,燕王府就得及时做好防范。
谢慕林与朱瑞十分低调地来到了萧家。
这时候将军府的大门才打开不久,连门口的白幡都还没挂满,灵堂上一片冷清清地,尚无人上门吊唁,连受邀前来念经的和尚道士都还没上差呢。萧家管家刚刚打了个哈欠,就看到前二少爷带着位没见过的年轻女子穿着素服上门来了,差点儿没呛着。想起前二少爷如今已经贵为郡王,每每到家里来见自家将军大人,夫人都要客客气气地打一声招呼,绝对不是以往可以任他轻慢的庶子了,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裳,方才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朱瑞客客气气地向管家介绍了谢慕林的身份,便直说:“我来给大哥上一炷香……昨儿夜里刚刚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出来,我就直接回了王府,没来得及过来看看将军。如今将军与夫人如何?家里姑娘们和少夫人还安好吧?”
管家忙道:“将军大人安好,只是悲伤难抑……夫人一直在大少爷灵前守着,眼泪就没停过,昨儿半夜里支撑不住,晕过去了……少夫人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悲伤过度,让好生养着呢。这会子夫人还未醒,只怕要怠慢郡王妃了。”
谢慕林道:“无妨,我只是来上一炷香,若是耽误了萧夫人的休息,反而不好。”
话虽如此,管家还是匆匆去通知了萧琮的妻子萧少夫人前来。眼下这个家里,家主与主母都十分悲伤,前者夜里歇在书房,一直没听见动静,后者昏迷不醒。除此之外,大小姐萧琳精神状态不稳定,谁也不敢让她出面待客。二小姐年纪尚小。马姨娘只是个妾……除了指望少夫人,管家也没别的办法可想了。
其实大少爷的后事,包括灵堂、法事之类的东西,全都是少夫人张罗的。夫人早就伤心傻了,除了抱着儿子的尸首哭,根本没心情料理别的。小姐们又没有经验……事情全都是少夫人挺着肚子忙里忙外,才能在一天之内把东西准备齐全,不曾在上门吊唁的客人面前失礼。可夫人却又因此嫌少夫人太过能干了,觉得她在夫婿横死的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地处理后事,未免太过无情。
管家有些替少夫人抱屈,可他又不可能去反驳夫人的话。此时此刻,他也只能让永安郡王妃见见少夫人了。倘若永安郡王妃能在宫里的贵人面前替少夫人多说几句好话,想必夫人的指责不会对少夫人的名声有太大的损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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