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燕王府虽然离皇宫近,但这一回谢慕林要从正门进宫,自然不能拿从前走西华门去慈宁宫时要用的时长来揣度。哪怕是在宫门前遇到别的宗室女眷,打招呼见礼什么的,也是要花时间的。她很快收拾好自己,带着香桃出了门。
燕王正在前院正堂里闭目养神,听见儿媳妇来了,便睁开双眼,对儿子道:“你送你媳妇到宫门前再过来与我会合。我先走一步。”

朱瑞忙应了。谢慕林心知公公必定等了自己不短的时间,心中过意不去,但还是抓紧时间提醒他:“王爷记得把儿媳事先准备好的两个荷包带上,并不会太重,但里面装的东西有可能给王爷提供一点小方便。”

两个荷包,一个缝了夹层,分别装了两种小丸子,一种是芝麻奶酪加糯米和成的,添了一点糖,可以给人增加热量,这是怕燕王和朱瑞参加大朝会时间长了,肚子发饿而准备的,多少能起点充饥的作用;另一种则是薄荷丸子,另外添了点中草药,是托太医制作的,不但有提神的作用,还能润润喉,长时间没有喝水,喉咙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它就派上大用场了,觉得睡眠不足人发困的时候,它也同样能振作精神。

至于另一个荷包,则是装了三个指肚大小的玻璃小瓶,分别装的是止血的金创药、治腹痛的药丸以及治头晕眼花的药油,后者还有止痒消肿的作用。谢慕林心里脑补了许多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觉得燕王与朱瑞父子若是在宫里会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身体有所不适,差不多就是这几种了。她还叮嘱他们的侍从,给他们多带几条干净的白布手帕,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做绷带。

燕王其实觉得有些麻烦。他从小在皇宫中长大,也经历过皇兄们夺嫡时期的凶险,但说实在的,他没怎么面对过需要用上这些药物的时候。不过儿媳妇的一片心意,儿子也十分郑重地把荷包替他系上了,他要是说些不在意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孩子们的一片孝心?因此,虽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燕王还是十分和气地对谢慕林说:“为父会收好的,你用心了,进宫时也多加小心。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告诉太后娘娘或长公主,她们会为你做主的。要是依旧觉得心里气不过,回家来告诉瑞哥儿与我,我们也定会为你出气。”

谢慕林笑了,屈膝一礼,谢过公公的关怀:“是,多谢王爷。”

燕王摆摆手,转向儿子:“如今天上下雪了,你送你媳妇进宫的时候,别走太快了,仔细车轮打滑。你自个儿骑马也要仔细。”

朱瑞应了一声,便与谢慕林站在一起,并列恭送了父亲出府,接着他方才回过身,走到前院停驻的马车前,扶着妻子登车。

朱瑞不坐车,他骑马走在车旁护送。本来他还想要跟妻子透过车窗聊几句家常,但出府之后,发现路上风挺大的,天上又有雨雪降下,他张嘴就容易吃到风,聊起天来挺吃力的。谢慕林怕他吃了风,下晌会觉得身体不适,便劝他:“咱们安安静静进宫去就好了,我也趁机默背一番需要牢记的礼仪,聊天就算了。等今明两日的宫宴过去了,咱们在家里守岁,有多少话聊不得?不缺这点功夫。”

朱瑞想想也是,便以手掩口笑道:“那你默背吧,别紧张,到时候会有礼官提醒你们该做些什么的。若是错了,就当作没错,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混过去就行了。反正到时候大家肯定都不会盯紧了你,只要太后不说话,谁敢多嘴呢?”

这话也未免太过有恃无恐了。谢慕林哑然失笑,在车厢里跟香桃做了个鬼脸。

香桃倒是很紧张,她更想让春绘或秋纹跟来,可那两位都说她们从来没进过宫,比她还不如,更别说是今天这样的大场合。相比之下,她好歹是经常跟着郡王妃进宫的,比较有经验些,还是她陪郡王妃来的好。香桃心中暗骂那两丫头平日惯会找机会在郡王妃面前出头露脸,遇到大事却只知道躲,但想到今天过后,自己就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新年大朝会呢!她心中顿时又燃起了几分豪情,觉得自己没问题的!

燕王府的马车走到半路上,很快就遇到了别家王府的马车。朱瑞与众位叔伯兄弟们打招呼,谢慕林这边也掀起车帘与好几位混熟了的叔伯祖母、婶娘或堂嫂们见礼。等到马车在皇宫大门前停下时,他俩都已经口干得不行了,薄荷丸子正好派上用场,含上一粒,喉咙顿时舒服了不少。

朱瑞扶着谢慕林下车,替她整理了一下翟冠两端垂下来的珍珠流苏:“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小心些,跟着长辈们一处行动,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嬷嬷们。”

谢慕林应了一声,便听到旁边东原郡王府的长孙妃刘氏在她身后传来善意的打趣声:“唉呀,永安郡王夫妻还是这么恩爱呀,这是一刻都离不得么?”谢慕林回头对刘氏笑了笑,叫了一声“嫂子”,便回头与朱瑞告别了。

朱瑞并不直视刘氏,只低头阖首,算是跟对方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刘氏笑着走过来,挽起了谢慕林的手:“弟妹是头一回参加新年大朝会吧?放心,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我太婆婆亦是郡王妃,她老人家就在前头呢。弟妹若不嫌弃,索性就和我们一道走吧?”

谢慕林应了一声,便随刘氏过去给东原郡王妃见礼。东原郡王妃年纪比较大了,平日里少与人交际,但她还认得谢慕林,客客气气,面带慈爱地笑着接受了她的问好,便扶着儿媳妇的手慢慢朝宫门走了。谢慕林与刘氏缀在后头,顺便聊几句闲话。

几句闲话过后,刘氏瞥见她们前后左右都没什么人,方才压低了声音,凑近谢慕林耳边轻声说:“我们家二叔接了调令,即将前往宣府,至少一年之内,都不能掺和京里的事了。我们全家都松了口气!寿芳说,这必定是弟妹的功劳。她今儿不能来,又不知几时才能与你相见,便托我给你捎句话,说是谢过弟妹的大恩!”

朱恪晌调职那件事,谢慕林只知道是皇帝与燕王商量着安排的,她却完全不知道详情,此时自然不能认下这个功劳:“嫂子言重了,这事儿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都是天意,也是圣上的旨意。”

刘氏抿嘴微微一笑:“放心,我们俩绝不会随便跟人乱说的。”接着又告诉了谢慕林一个消息,“二婶好象提过一嘴,说是一年之后,也不知道二叔能不能回京,若是二叔长驻宣府,她说不定就要带着孩子往北平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氏没有多说,但谢慕林心中却微微一动,觉得她这话颇有深意。

朱恪晌夫妻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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