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昱霖又去了罐头厂,他发现罐头厂的难民数量又在减少,心里便有了不详的预感,他走进仓库,发现大眼仔一家已经不在那儿了。
陆昱霖在厂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大眼仔一家。

“你们见过一个眼睛大大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吗?”陆昱霖询问周边的难民。

“他们一家被日本人赶到南山村去了。”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难民回答道:“估计这一家子回不来了。”

“为什么?”昱霖吃了一惊。

“我是好不容易从那儿逃出来的。”

“你叫什么?”

“叫我辉仔吧。”

“辉仔,你跟我说说看,南山村到底发生了什么?”昱霖连忙向辉仔打听南山村的情况。

“刚开始,日本人好像对我们挺好的,给我们洗澡,理发,换干净的衣裳,还给我们吃了好几顿饱饭,但后来,说是给我们打预防针,防止疟疾,大家一听,都挺高兴的。谁知,我的有好几个同伴打针之后,又吐又泻,没几天就死了,还有几个人打了针之后,脸色发黑,口吐鲜血,也莫名其妙的死了,那些日本人带着防毒面具,把这些尸体都扔进了一个池子里,这些人,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我害怕跟他们一样,所以,就偷偷地从难民营后面的树林里溜出来了,我再也不要回到那儿去了,就算是给我吃山珍海味,我也不去。”

陆昱霖听完,心里已经明白了,果然,日军在南山村进行细菌实验,把这些难民当作实验品。看来,大眼仔一家危在旦夕。陆昱霖一想到那个懂事乖巧的大眼仔和他的妹妹,妈妈要成为牺牲品时,心里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巨石。

“得设法把大眼仔一家救出来。”这个念头在陆昱霖的脑海里盘旋着。

陆昱霖想去南山村实地考察一下,刚想出去,一眼望见厂门口的那个监视他的便衣,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又回到了仓库。

这时,来了几个日本兵,把难民驱赶上车。陆昱霖知道,这些日本兵是要把这些难民送到南山村去。他决定正好趁此机会去南山村侦查一下。于是,他赶紧脱下外套。

“辉仔,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你穿我的。”陆昱霖边脱衣裤边对辉仔说。

辉仔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昱霖。

“快点,把你那套要饭的家伙什也给我。这些钱给你。”昱霖把一叠钱塞在辉仔的手里。

辉仔看了看钱,又看了看那套西服,高兴地直点头:“你别后悔。你千万别后悔。辉仔连忙脱下破衣烂衫,换上昱霖的西服,兴奋地自言自语:“今天碰到疯子了。”

陆昱霖换上了破烂不堪的乞丐服,然后把头发弄乱,脸上抹了点锅灰,混在那些难民里,上了日本人的卡车。

卡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南山村。日本人把车上的难民都赶了下来,把他们集中在一个院子里,然后女的站一边,男的站另一边。一个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日本军医从屋子里出来,他在那儿用日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旁边的一个日语翻译官立刻点头哈腰地进行翻译。

“大家把身上的旧衣服都脱掉,然后男的到左边的房间里去洗澡,女的到右边的房间里去洗澡,洗完澡后,我们会发新的干净的衣服。然后到院子里集合。”

翻译官说完,几个日本兵拿着枪,对着他们哇啦哇啦叫着。大概意思是快点脱衣服。难民们也顾不得羞耻了,一个个脱得光光的,然后走进指定的房间去洗澡。所谓洗澡,也就是让难民们扶着墙,日本人拿着水管朝难民们身上冲洗一番而已。洗完澡后,两个日本兵在门口发衣服,每个人都拿到一套条纹状的病号服。

陆昱霖穿上了病号服,然后大家又到院子里集中,刚才大家脱下的旧衣服已经全部集中在几个大的袋子里,被扔到一个很大的火炉里焚烧。

陆昱霖低头看见脚下有一小段铁丝,便偷偷地捡了起来。

那个日本军医又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翻译官连忙翻译。

“现在大家到那里的屋子里去吃饭,每人两个馒头,一碗稀饭。吃完后就去旁边和楼上的房间里休息睡觉,明天,我们会给大家打预防针,最近广州的疟疾很严重,打了预防针后,就可以预防疟疾了,这是大日本皇军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明天我们会挨个叫你们的。”

难民们一听有馒头吃,都很高兴,大家都跑到那个吃饭的房间里去,几个日本兵在那里分发馒头。

陆昱霖拿到馒头和稀饭后,就跑到一个角落里,他边吃边在人群中仔细搜寻大眼仔一家。终于,他在另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大眼仔一家。陆昱霖连忙跑过去。

“大眼仔,还认识我吗?”

“是你呀,叔叔。”大眼仔认出了陆昱霖。

“是恩公啊。”大眼仔妈妈也认出了陆昱霖。她想起身,可是一阵咳嗽让她又坐了下去。

“大嫂,你怎么啦?病了吗?”

“前几天日本人给我吃了颗糖,我回来后,就一直拉肚子,浑身没力气,还老是咳嗽。”

“这糖可能有问题。”陆昱霖望着气喘吁吁的大眼仔母亲。

“有好几个跟我一块儿吃糖的,有的跟我一样,有的已经死了。”

陆昱霖叹了口气:“哎,大眼仔,你和你妈妈,妹妹待会儿睡哪里?”

“我们就睡在旁边的房间里,那里地上铺了好多席子。不过,每天旁边的人都不一样。要不,叔叔,你今天就睡在我们旁边吧。”

“好啊。走,我们现在就去。”

陆昱霖来到旁边的一间大房间,地板上铺满了一张张席子,大概有七八十张席子。

“大眼仔,你们还没轮到打预防针吗?”

“日本医生是挑人的,有时候是挑年纪大的爷爷,然后就十多个爷爷一起去打针,有时候挑二十多岁的叔叔,有时候挑姐姐,一批批的都不一样,不过,那些被挑走的人就再也没回来过。日本人说,让他们待在其他地方去了。”

“哦,我明白了。好了,大家先睡吧。”

陆昱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好了地形,虽然南山村比较偏僻,日军把守得也很严密,但屋子后面是座小山丘,山丘上是一片密林,那儿并没有日军把守,从这儿逃出去是完全有可能的,当初辉仔就是从林子里逃出来的。

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并非只是来搭救大眼仔一家,更重要的是,他要掌握一些南山村的细菌部队的罪行证据,以便向公众揭露日军的暴行。可是,怎样才能获取证据呢?所有的证据应该在实验室里。

今晚是个满月,月光格外明亮,陆昱霖盘算着白天在院落里观察到的哨兵位置和逃跑路线,在那个两层的木质结构的实验楼前面有一个岗哨,在难民营楼前也有一个岗哨,两个岗哨之间相差百米左右。实验室的后面有一个用砖石水泥砌成的大池子,他曾看见两个日本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把两具尸体往里扔,估计那里就是辉仔说的化骨池。

实验室的右边是一排病房,房门紧锁。而兵营则在远离实验楼的西面,这对于陆昱霖来说是件好事,万一他在实验室里窃取资料时被发现,从兵营到实验室还有半分钟的逃跑时间。而如果从实验室里拿到证据之后,直接绕过哨兵,从难民营楼的后面翻越铁丝网,逃进密林的话,大概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但如果要带上大眼仔一家子一起逃跑的话,起码得花上十多分钟,这还是在哨兵没有发现的情况下的理想状态。但不管怎样,他都得一试。

陆昱霖推了推一旁熟睡的大眼仔,大眼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陆昱霖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大眼仔别出声。然后又叫醒一旁的大眼仔母亲。

“大嫂,你们跟我走。”陆昱霖轻声地说道。

大眼仔机警地跟着陆昱霖,大嫂则抱着幼女紧跟其后。

陆昱霖悄悄地走到屋子门口,看见一个哨兵正在来回巡视,急忙示意大家蹲下。

陆昱霖大模大样,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谁?”日本兵大喝一声。

“太君,我的撒尿。”陆昱霖捂住肚子,示意自己要去解手。

日本兵示意陆昱霖到屋后去解手,陆昱霖点头哈腰地走到屋后,然后见日本兵转身去另一端巡逻了,便挥挥手,招呼大眼仔一家悄悄地过去。

陆昱霖来到屋后,看见有一处解手的墙,旁边有个土丘,土丘后面可以躲一躲,于是便让大眼仔一家躲在土丘后。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待会儿带你们从这里逃出去。”

说完,陆昱霖跑到从难民楼的另一端,见那日本兵正背对着他,便悄悄地朝实验室方向跑去。

实验楼里一片漆黑,陆昱霖绕过实验室前打瞌睡的哨兵,飞身跃起,抓住横梁,一个翻身,来到二楼,他在楼道内半蹲着,观察四周动静,见没人,便悄悄地接近实验室,他从窗户外朝里看,第一个实验室里放着一个硕大的笼子,里面发出“吱吱吱”的声音,陆昱霖判断那是老鼠。他又来到第二间实验室,朝里张望,这里放着许多实验器材,他又弯腰朝前走去,第三间实验室是个办公室,里面有个大办公桌和一个医用柜子,陆昱霖决定进去查个究竟。于是,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丝,往门锁里一捅,门锁开了,他一转身进入办公室,然后轻轻地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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