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姐姐和我聊着天。
“早知道您弄得时候这么麻烦,我刚刚在理发店洗头发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让他们给我剃光头。”
我和医生姐姐开着玩笑。
十点整,已经开始了这次的24小时动态脑电图之旅。
“晚上不要太早睡觉,尽量多熬夜,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干。”
医生姐姐嘱咐着我。
“如果发作了,就第一时间叫我们,我们重点监测一下她发作时间段的脑电图。”
医生姐姐嘱咐着妈妈。
“那我是不是也不用吃药了?”
我笑嘻嘻地问着医生姐姐。
“这你都知道呀?”
医生姐姐问着我。
“嗯,刚才买买提江医生给我说的。”
我有些许不好意思。
此时,病房中进来了一个小妹妹。
目测或许5-7岁。
小小年纪的她,似乎不明白,癫痫这个病是什么概念。
她吃着棒棒糖,背着米老鼠的小书包,开心地走进病房。
她的妈妈跟在她身后。
脸颊中透漏出的,是做为母亲的心酸,是一次次付出无望的心塞,是面对孩子病情的沮丧。
这样的表情,让我瞬间失落。
“小妹妹,你今年几岁呀,今天晚上你就要和姐姐在一个病房里做检查了哦。”
我开始和这个妹妹套着近乎,希望可以缓解她和这位伟大母亲的心情。
可是这个小妹妹,毫无死角的表现着自己的自卑。
“你家孩子的性格还挺好的。”
这位阿姨和妈妈主动说着话。
或许在她的世界中,每一位患有癫痫的病人以及家属,都必须被负面情绪影响着。
我们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影响效应,太为强大。
对于某一位人,对于某一件事,身边人的态度以及思维,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们对其认知。
“嗯,我们家小吻性格一直都挺好的,从小就活泼。”
妈妈的回答中,充满着对我的自信以及认可。
庆幸,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选择了一位如此伟大的母亲。
接下来,妈妈和这位阿姨聊着孩子的病情。
后来得知,这个小妹妹从一岁开始癫痫发作,比我要严重很多,因为会有四肢抽搐以及口吐白沫的症状。
或许是发作的频率较多,这位小妹妹的眼神中,所透漏的,则是呆滞、自卑。
亦或许是身边母亲以及家人自卑、绝望的态度,给这位小妹妹带不来任何的希望。
“阿姨,你面对这个病,这样的态度可是不对的,妹妹还小,你这样的态度,只会让她长大自卑,做为母亲,你应该以身作则,保持乐观的态度,癫痫只是个正常的病态,与心脏病没有什么性质上的区别,只是发作状态不一样。”
我开始给这位母亲做着思想工作。
“就是呀,你做为妈妈,要给孩子起到一个很好的典范,为了孩子的心理发展,你需要振作起来。”
我们家妈妈咪,也开始和我一起做着这位母亲的思想工作。
“说着很容易,做到太难了。”
这位母亲已经开始流泪。
我看了看我们家妈妈咪,眼神示意。
面对女人哭,我向来没招。
妈妈开始和这位母亲聊天,帮助她开始思维升级。
“小妹妹,你自己躺在床上不无聊吗?和我玩吧。”
我开始和这个小妹妹套近乎。
她的眼神中却带着恐慌,看着自己的妈妈。
“和姐姐玩吧,妈妈和这位阿姨说会儿话。”
这位母亲和女儿交代着。
这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家庭氛围,塑造出这样性格的小朋友?
这应该是面对了多少次异样的眼光,才变成如今的性格?
这位母亲和女儿交代完,和妈妈到病房门口的走廊中说话。
我想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她的泪水。
“你今年多大啊?”
我开始温柔地和她套近乎。
“7岁。”
果然年龄在我预估的范围内。
“上小学了没有呀?”
我继续问着她,希望她可以放下对于陌生人的恐惧。
“嗯,刚刚开学上一年级。”
似乎这一刻,她对我的戒备已经舒缓了很多。
聊到了她最爱看的动画片......
聊到了她幼儿园最好的朋友......
聊到了她的小学没有朋友,因为在上课期间发作,大家都害怕她,不想和她做朋友。
那一刻......
我竟然开始了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在人多的公共场合发作过......
庆幸自己在学校上课期间,没有发作过......
和这个小妹妹相比,我是有多么的幸运。
“其实,我们只是生病了,姐姐也和你一样,可是你要主动去和班同学一起玩,这样才可以交到好朋友呀。”
“姐姐就有很多的好朋友,她们也不会因为我有病,就不和我玩儿了。”
我一句句地安慰着她。
可是,就在我说完这句话......
小妹妹突然开始发作。
人生第一次,亲眼看见,发作的样子!
翻白眼。
四肢抽搐。
口吐白沫。
我开始心跳加速,慌张的喊着妈妈。
妈妈和那位阿姨,火速般回到病房。
这位母亲哭了,或许流泪对于她来说,已是常态。
气氛确实很重要,我妈这么坚强的母亲,也开始哭。
“都别哭了,赶紧叫医生呀。”
我严肃地大声说着。
其实,我明白,我妈妈落泪的那一刻,也让她潜意识开始回忆,在我小时候,每次我发作时,她半夜抱着我跑向医院的心情。
其实,我明白,我妈妈理解这位母亲的心情,完全的感同身受,怎么会不一起流泪。
妈妈第一个反应过来,跑到旁边监看脑电图的医生办公室。
此时,进来的女医生,让我觉得她的头顶自带光环。
女神般的存在......
小仙女般的存在......
她的出现,给病人带来安全感。
她的出现,给病人家属带来希望。
“我看了一下她的脑电图,发作时,大脑的异常放电已经监测到,接下来的时间,最好不要让她睡觉,让她尽可能大脑处于兴奋状态,再抓拍到一些异常放电的脑电图,对后期的治疗方案有帮助。”
突然明白,为什么医生被称之为白衣天使。
对于没有生过病的人而言,只是个医生而已,工资那么高,一切都是理应如此。
对于我们这种时常去医院报到的病人而言,医生是我们生活中的希望,是勇气。
那种看见白大褂的肃然起敬,发自于内心深处。
白衣天使说完,便继续回到值班室,进行脑电图监测。
此时,凌晨两点。
这个小妹妹已经睡着,发作后的四肢无力,我们无一幸免。
小妹妹的母亲,坐在她身边,擦着她额头的汗,无声地哭泣。
空气似乎又一次的被冻结,我开始紧张,开始慌张,开始压抑。
“妈妈,我肚子饿了怎么办?”
我开始和妈妈撒娇。
“你想吃什么呀,妈妈去二楼给你买。”
这一次,妈妈没有嫌弃我事情多,而是如此充满着耐心。
对于妈妈,有一种深刻的亏欠感。
“想喝娃哈哈,想吃虎皮蛋糕。”
我依旧撒娇着,表达着我对于妈妈的依赖。
“好,妈妈现在去给你买。”
妈妈的慈祥,让我满满的踏实。
“我去给两个孩子买点吃的,你帮我看着我孩子。”
妈妈和这位沉浸在悲伤中的母亲说着话。
“嗯,你放心吧,不用给我们家孩子买了,一会儿我去给她买。”
这位母亲回答着妈妈。
原来每一个发作后的孩子,都需要吃点好吃的,弥补一下发作时失去的快乐与幸福,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
十分钟后,妈妈带着一大堆好吃的回来。
全是我爱吃的......
每次发作后,每次生病时,妈妈对我的照顾,都是如此细腻。
但不发作,不生病时,那简直是格外“冷酷”。
当然,我明白,这是为了强大我的内心。
我开始愉快地吃着好吃的。
“妈妈,你说我怎么还不发作?不会那么sui吧那检查的费用不是白花了。”
我着急地和妈妈说着。
“你这娃娃,怎么还有你这样的,盼着自己发作,如果今晚没事,后天你就坐火车回上海上学。”
妈妈脸上显示出满满的无奈。
“那我们做这个检查,不是就是为了发作时抓拍脑电图的吗?”
我依旧微笑着和妈妈说着。
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妈妈似乎有些难过,保持沉默。
“哎,赶紧发作呀,这不发作,妈妈也不敢睡觉,一直在身边守着我,我也很心疼妈妈。”
我摸着妈妈的头,宠爱的眼神看着我家妈妈咪。
“你不是每次发作前,都能预知吗?”
妈妈心情终于变得放松,开始和我开着玩笑。
“我掐指一算,五分钟左右就会发作,因为我现在已经心里开始有那种平平的感觉了。”(那种平平的感觉,应该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后来明白,其实这样的现象也是失神发作的一种)
我开始给妈妈打着预防针。
这一刻,妈妈的心情变得紧张,焦躁。
果不其然!
准准五分钟后,我开始发作。
但发作的状态,我完全不知道是怎样,我只知道我发作了。
据说24小时动态脑电图,是有监控录像。
但我并不想看!
可以认知为逃避,不想面对。
当我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妈妈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强烈表达着疲惫与悲伤。
眼神一秒钟都不敢离开我的担心。
让我心痛!
“妈妈,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我故作轻松地和妈妈说着。
“又说傻话了,我是你妈妈,这都是应该的。”
妈妈摸着我额头上的汗,给我端来了一杯温水。
这杯水,温度刚刚好,也不知道妈妈从哪里变出来的蜂蜜,让我喝着每次发作完,供给我精力的蜂蜜水。
“妈妈,你怎么如此厉害,这个时候,都能变出一杯蜂蜜水。”
喝着蜂蜜水,我强忍着泪水。
“继续睡觉吧,发作完身上都没劲。”
妈妈亲吻着我。
“妈妈,我想让妈妈抱着睡觉,我们俩都瘦,这个床可以躺下,我们一起睡觉,不然我不睡。”
每次发作后,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闹人,很管用。
妈妈躺在我身边,我像个蜷缩着的小鸡仔,躺在妈妈怀中。
我是了解自己的,发作后的自己,不会再短暂的时间内再次发作,至少到明早十点之前,不会再发作。
那一夜,是漫长的。
我凭借妈妈的呼吸声,来确定妈妈是否睡着。
在确定妈妈睡着的那一刻,我睁开眼睛,看着躺在身边熟睡的妈妈咪。
心酸、心疼、愧疚。
或许没有其余词汇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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