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书法出现翼城?”方修林正推着李玉文花园里闲逛,阿丰忽然跑过来,低声对方修林禀告了声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李玉文疑惑道。

“说是,容文翰书法真迹出现咱们翼城。”直到回了房里,方修林才小声道。

“啊?”李玉文顿时就有些紧张,“难道是——”

心里是说不出高兴还是害怕。

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李玉文明白,自己是早晚都要进入容府。一方面对那种世家贵族小姐尊荣向往不已,另一方面却又害怕不能蒙混过关……

“你想哪儿去了。”看到李玉文脸上梦幻般神情,方修林马上明白了李玉文想法,“容文翰现明明带着人边关,怎么可能到咱们翼城来?”

方才阿丰跑来说,人们争相传看那些纸张,甚至笔墨未干……

只是容文翰笔法被公认难临摹,难道这小小翼城真有人能写出和容文翰一般无二字迹来?真是那样话,把那人找出来说不好还有大用!

“不行,我得去看看。”

抬眼却瞧见穆羽手里也捏了张宣纸匆匆而来,方修林忙闪身避开——

这小舅子性子实太冷了,方修林每次见着,总是浑身不自。

穆羽好像有什么心事,头也没抬匆匆往后院而去。

霁云正药庐忙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回过头来,正好瞧见倚着门框默默注视自己穆羽。

穆羽狭长凤眼毫不避讳瞧着霁云,幽深眸子里似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汹涌而出。

“少主有何吩咐?”被那样侵略性眼神久久笼罩着,霁云心里一紧,身子也逐渐僵直。

穆羽手不由用力,一角木头生生化为齑粉。身形忽然一晃,手也随即伸出,紧紧把霁云扣胸前,声音中全是凛冽怒气:

“我是穆羽,不要叫我少主!”

“无论你是谁,都不要妄想再从我身边逃开!”

说完,手终于松开,不等霁云反应过来,便转身大踏步离开。

“把这些字纸沿途向南送到几百里外?”听到穆羽吩咐,姬二差点儿蹦起来,自己这个外甥有毛病吧?

几张纸罢了,这么大动干戈做什么?

穆羽却是不理,径直挥手让暗卫离开。这才转向姬二:

“舅舅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就离开。”

姬二早就想让穆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闻言不由大喜,也忘了再追问方才问题,喜滋滋下去安排了。

直到中午时分,方修林都没有回来。

李玉文就有些心绪不宁,一时想着是不是和容家有关,一时又担心真是容家人话,自己该如何……

正自烦闷,丫鬟进来,说是云姨娘来了。

“云姨娘?”李玉文有些奇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时不到万不得已,云锦芳可是很少愿意来自己跟前。

理了理发,懒洋洋靠绣垫上:

“叫进吧。”

云锦芳垂着头进屋,来至李玉文榻前,忽然双膝跪倒:

“姐姐——”

一语未必,早已哽咽出声。

“什么大不了事?至于哭成这般模样?”李玉文就有些摸不着头脑。暗暗纳罕,云锦芳性子,可还从来没自己面前这么示弱过。正寻思,却被云锦芳下面一句话惊了一下:

“姐姐,我们该怎么活呀!”

……

“你休要胡说八道!”听完云锦芳叙述,李玉文气浑身发抖,抬手狠狠一巴掌把云锦芳扇倒地,“你说,相公不但有了外室,还连孩子都有了?你说谎,对不对?你一定是瞧着相公爱重于我,才故意这般来我面前挑拨!”

云锦芳发髻散乱,匍匐李玉文脚下,一把抱住李玉文腿哀哀道:

“姐姐以为我会是猪油蒙了心诬害相公人吗?实是那日阿丰同穆公子身旁阿开显摆时说错话,说是夫人赏了他荷包,我当时也是见了那荷包,委实不是咱们府里针线,就很是不解,后来才知道,阿丰口中夫人,竟是相公外面又置一房妻室——”

听云锦芳提到阿开,李玉文愣了一下,意味不明瞧了云锦芳一眼。阿开不就是穆羽身边那个很是讨厌自己小厮?自己到现也还摸不清那少年人底细,莫不是他伙同了云锦芳这贱人来编排表哥?忽然不阴不阳一笑:

“你说当日,阿开也是?妹妹你好不要骗我,不然——”

说着回头就吩咐丫鬟去寻穆羽和霁云。

穆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丫鬟说急迫,忙去药庐寻了霁云一块儿往李玉文房中而来。

两人进了李玉文房中,霁云一眼瞧见神情狼狈跪李玉文脚下云锦芳,心里也很是疑惑。

李玉文先是冷冷睃了一眼霁云,再转向穆羽时,已是换上了悲痛欲绝可怜模样:

“阿弟,姐姐命,好苦啊!”

“阿姐,怎么了?”穆羽一怔。

“阿弟——”李玉文抓住穆羽手,穆羽僵了一下,似是有些不适应两人这般亲密举动,却又怕伤了自己这好阿姐心,强忍着不适,任李玉文握住。

“阿弟,你一定要为阿姐做主呀!”说着一指霁云,“阿姐知道阿弟爱重这位小兄弟,可阿姐实是无法,有些事一定要向这位小兄弟求证一番——”

“阿开——”穆羽瞧了霁云一眼,声音里有些怒气,多却是烦扰。

实不明白,明明阿姐和阿开都是善良性子,却偏是这般水火不容!

“你要问便问,何必拿少主来压我?”霁云冷笑一声,神情愤恨,“阿开虽是身份卑微,却也不屑编些谎话来害人。”

李玉文心里忽然一慌,只觉霁云好像意有所指,只是自己和表哥也把当年事认真回想过,实是绝没有见过这少年。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当下勉强一笑:

“我听说相公身边阿丰近爱找你顽?他平时都是和你说过什么?”

阿丰?再联想到地上哭天抹泪云锦芳,霁云马上明白,自己所料果然不错,怕是方修林还有另一个女人事,东窗事发了!

当下只做懵懂,掰着指头一一道:

“一时说商号里事,一时说要给我买好玩儿,一时问我——”停了停道,“问我少主什么。”

“只有这些吗?”李玉文心情逐渐放松下来,看着云锦芳神情渐渐不善。

“还有——”霁云想了想,似是不愿意说,“他有一个荷包好漂亮,阿丰说是夫人赏,还说夫人会做好多好吃小点心,少爷喜欢,他也喜欢。”

说着很是不服气嘟哝道:

“阿丰是个惯爱说谎,他说话,我才不信。”

李玉文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却还是强撑着道:

“惯爱说谎,你怎么知道?”

“你真让我说?”

“自然。”

霁云哧笑了一声:

“既如此,我说了你不许罚我!阿丰明明说是夫人做好吃小点心,却又说他下次去槐树里一定给我带——槐树里怎么会有点心,不明摆着是看我小骗我吗?还有那么漂亮荷包,明明是只有美人儿才绣出来,而你——”

话未说完,就被脸色铁青穆羽喝止:

“阿开!”

霁云悻悻然闭了嘴,赌气站一边。

“槐树里?”李玉文脸色灰败,顾不得再计较霁云话里不敬,那处巷子,她也是知道。

那还是容霁云那个春节,自己和表哥两情正浓,却又怕府中私会时被人发现,方修林便每每带着自己去那里幽会,听方修林说,那处宅子,是当年公公偷偷带了婆婆也是自己姨母盛仙玉回来时,怕家人不允,偷偷买了安置婆婆地方。后来就归了表哥所有。只是自己腿残又毁容后,便不喜出府,早就把那处所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阿开再敌视自己,可这几日以来,并不曾出过方府一步,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槐树里?

李玉文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表哥,难道你竟然如此狠心?

我们自幼相识,彼此情重,成婚后是两情相悦,你当初跟我说若不是太子钧命,别说云锦芳,便是天仙下凡,你也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你不是说,心里只有我一个,待云锦芳生了孩儿就抱到我膝下养着,便是我身体伤残又如何,你一定会爱我一生,让我享儿孙绕膝之乐,绝不叫我有一丝遗憾……

霁云退后一步,把自己身形隐穆羽身后,瞧着状似疯魔李玉文,想要大笑,却又觉得悲凉无比——

上一世,方修林花言巧语,骗了自己一生。直到李玉文抱着孩子出现……

李玉文,上一世,是你占据槐树里,当你由你兄弟护着,把我全部真情踩脚下时,可曾想过,这一世,一切都会重来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是你兄弟护着你,眼睁睁瞧着别女人把你践踏……

旁边云锦芳也掩面而泣:

“姐姐,锦芳所言并无半字虚言!那槐树里,妹妹昨日也是去了……原本寻思着置办些上好布料动手给相公做个袍子,再没想到,竟是看了那么一出——姐姐不知,他们一家老爷夫人少爷好不和睦!锦芳并非善妒之人,只是想着,府里明明已经有了姐姐主持家事,便是有什么,也该先禀了姐姐得知。那贱人不该引诱着相公做下这般下作之事!”

“那女人还敢以夫人自居?”李玉文机械道,想不到自己为了表哥毁去容貌却落得这般下场,那女人意思是专等着自己死了,她就可以鸠占鹊巢取而代之吗?

“表哥你,好狠心,为什么要这般对我!不,不是表哥,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那个贱人——”李玉文神经质般喃喃自语,云锦芳却是听得一愣,容霁云嘴里念叨着“表哥”又是哪个?

便是穆羽,也是一愣。

霁云却是明白,李玉文八成是被刺激心神有些昏聩了。

李玉文却已经冲着外面厉声道:“阿丰呢,哪里?”

也是巧了,阿丰正好奉方修林命回来取东西,李玉文就直接派人捆了来。

阿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方府里,夫人虽是残疾,却是连老太太都要敬着主,再看到一旁冷着脸站着穆羽,是吓得魂都飞了,忙磕头求饶:

“夫人,不知奴才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夫人生气?少爷还商号里等着,不然您等奴才把东西送过去,回来再打?”

心里寻思着,少爷话,好歹还能护下自己。

哪知阿丰不提方修林还罢,听阿丰提起方修林,李玉文心都要滴出血来,恶狠狠盯着阿丰:

“好个牙尖嘴硬奴才!给少爷送东西?是给夫人送东西才对吧?”

“啊?”阿丰心里一突,勉强道,“夫人您说什么呢?奴才听不懂。”

“夫人?”李玉文森然道,“是槐树里那个夫人吧?”

阿丰这下彻底傻了,一下瘫地上,连槐树里都知道,那岂不是说,夫人什么都知道了?还想狡辩,穆羽已上前一步,抬起脚照着阿丰手就踩了下去,一阵咯吱吱瘆人声音之后,竟是生生踩碎了阿丰十指。

“啊——”阿丰惨嚎着,“饶命啊,我说,我说,我都说。”

“那你告诉我,”李玉文身子都是抖:“那个贱人野种,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夫人饶命啊!”阿丰边用力磕头边道,“我什么都说。小少爷,啊,不,那个贱人孩子两岁半了——”

两岁半?李玉文眼睛一黑,几乎要昏过去,自己和表哥刚成亲一年,那个贱人孩子,却已经两岁半了?那岂不是说,其实表哥,早就有了别女人?

“姐姐,”云锦芳又想到一件事,忽然开口道,“妹妹还有话想问这奴才!”

说完上前一步,乾指道,“我那日还槐树里看见过表舅爷,——”

表舅爷?李玉文一愣,这里面还有孔松青首尾?

阿丰这会儿早吓得体如筛糠,头磕都流血了,方修林都交代了,何况一个孔松青,竹筒倒豆子一般道:

“奴才来时,那贱人已经跟着少爷了,只是平日里也听那宅里下人说起,说是当初多亏了表舅爷,夫人,哦,不,那贱人才和少爷有情人终——”

话音未落,就被穆羽一个窝心脚踹昏死了过去。

霁云低着头,嘴角是凉薄笑意:李玉文,上一世,我瞧着你和方修林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生,终于换你瞧着你亲亲表哥和别人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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