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义离开后,如晴如散了架的皮球,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沉香玲珑玉琴连忙上前揉胸脯,揉太阳穴,顺便大拍马屁。
“姑娘可真厉害,句句正中核心,瞧老爷都气得什么样了。估计这挽雪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沉香很是大快人心。

“哼,以后看她还敢不敢器张。”玲珑也是一脸得意,“看她日后还敢与姑娘别苗头。”

“就是,以后定也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除去了一个处处针对自己的人,如晴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她有气无力道:“在哥哥面前狠告了她一状,估计她是很难翻身了。可是,我并不想这样。如果,她是哥哥的正妻,那么,我还能这么随意所欲告状么?”

一阵沉默!

*

也就是在挽雪事件上,使得如晴真正意识到娶妻娶贤的至关重要性。

李氏不贤,但她因是继室身份,又只生了个女儿,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大的风波来。何氏端庄,且处事有条不紊,并且很有大家风范,尽管对如善颇有微辞,但仍是尽到了嫂子的责任。不会因为如善的嚣张而给她小鞋子穿。有这样的嫂子,如晴很是欣慰。

林氏虽然性子泼辣,但仍不失厚道与亲切,与如晴相处也很是融洽,并且也因她的功劳,连带的还让她与知廉冷淡的兄妹关系比以好上许多。

如果,挽雪不是通房,是知义的正妻,挽雪这样的性子与脾气,如晴又能拿她怎样呢?说不定受了一肚子鸟气,还会让她与知义好不容易修来的兄妹关系弄得僵冷且疏远。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正妻再不贤,也不能任意休掉的。所以,知义再是维护这个妹子,也不可能休掉嫡妻。必要时,还会弄得兄妹失和,家族不宁。

如晴很是庆幸,幸好挽雪只是个通房,而不是通房。

但如晴又有新的顾虑,万一,知义日后娶的老婆也像挽雪这样,那她岂不就惨了?

所以,如晴赶紧休书去京城,郑重告之老太太与方敬澜,二哥的亲事千万急不得,一定得仔细挑选,娶个贤惠的。

*

如晴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湛,被后来进门的周妈妈听到后,笑话她没个大小,兄长的亲事都要横插一脚,幸好老太太不在这,否则又要骂她了。

如晴吐舌,一边命玲珑磨墨,一边回道:“没法子呀,妻子贤惠了,一个家族就平和了。反之,就弄得家宅不宁。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嘛。”

*

如晴为了一个家,千方百计忍辱负重要给知义娶个贤惠的老婆。而知义呢?这时候也就是戌时三刻左右,他冷着一张脸对李骁道:“好了,该听的都听到了。我妹子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你总可以收回刚才那番话了吧。”

李骁对知义射在身上不满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轻轻笑道:“我还真低估了这丫头,说话这么有水准。”

知义不悦地拂了袖子,“我妹妹什么性子不劳王爷评价。倒是王爷三番五次在我面前说我妹妹的不是来,又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李骁挑眉,“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呀。你那个妹子本就是两面三刀,虚伪又作主,我如何说不得?”

知义冷笑,“我妹子再如何的虚伪,巧言令色,也是我自家的事。更碍不着王爷您。若王爷瞧不惯,以后大可离得远远的。”越说越气,最后冷着脸拂袖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请吧。蔽处简陋,恐侍候不周。”然后朝外边扬声,叫了两个人进来,是知义身边的得力亲兵。

那两名亲兵对李骁恭敬弯了身子,“王爷,请!”

李骁气极,指着知义大骂:“你这个重妹轻友的家伙。”

回答他的,是知义的一个冰冷的背影,李骁那个气呀,觉得自己很委屈还悲忿。明明揭了如晴藏在乖巧面具下虚伪的面纱,知义应该感激他才是呀,怎么,怎么又想着刚才偷偷在琳琅园偷听到的那番话,又一阵气极,果然巧言令色呀,还给自己的虚伪做作找理由,并且还是如此的冠冕堂皇,他立马就听出来了,为何知义如此精明的人还听不出来呢?

李骁思来想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如晴这丫头实在太厉害了,也太狡猾了。

*

为了表示自己的委屈,如晴一连好些天都板着一张脸。知义也觉得很是对不住她。如晴想要些动物皮,说想做两件衣裳,再要些上等的成棉,说要做鞋子,知义二话不说,让挽雪把库房钥匙交了出来,并当着众多人的面,承诺库房里的东西,如晴可以任意支取。

库房钥匙交了出去后,挽雪仿佛失去了大半江山,气得几乎背过气去。

知义还特意吩咐管家,去找了泥瓦班子,在琳琅园偏屋里筑了个小厨房出来。并又特意指派了厨娘过去,专门为如晴**吃的点心。

知义知道,如晴吃不惯山西的面食,又特意命人去本地最大的南北货行专门**了东北大米及本地不常见到的外地运来的疏菜。

知义这一番动作下来,将军府上下,哪个下人还敢放肆,纷纷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因为,前阵子碧桃被打得半死不活全身是血被拖出去的画面,至今仍让他们不寒而粟。哪里还敢怠慢如晴。

至于挽雪,碧桃当着她的面被打得要死不活的,知义对她厉声警告过后,哪里还敢再使手段,安份了好长一段时日。

接连数日,挽雪再也没有给如晴上过眼药水,沉香很是满意,对如晴道:“姑娘,这挽雪还算识时务。”

如晴正拿了狐狸皮裁剪成三尺长的边,再镶上易洗又易晾晒的绒布作底,准备做件暖和又不失身份的披氅。氅子做起来倒也简单,剪裁简单,做工简单,但却非常考绣功,为怕她的三脚猫绣功把氅子整体美感给破坏了,如晴一般都是先单独刺绣,等绣好后,再镶到氅子上。

如晴生前是服装设计师,剪裁和设计以及拼结都是很内行的,三五下便能搞定,但绣功却是她最薄弱的环节。为了扬长避短,她通常都是先在料子上勾勒出绣样,如同现代的十字绣那般,先打好样品,再以繁复厚重的各色华丽绣线一针一线刻上,倒也栩栩如生,这些年来还没被人发现过。

此刻她正拿着用梅花汁染就的线笔,在锦绒料子上勾勒出雄鹰的图案,闻言微笑道:“是否识时务,现在就下定论,还早了。”以她这些年在方府的冷眼旁观得出的人性结论,挽雪这类类从丫环升格成老爷房里的下人,要不,逆来顺受,服从命运的安排,要么,积极向上,为自己开劈出一片天地来。没受过宠的与受过宠的心态是不一样的。受宠后得到的物质与精神方面的丰富奖励,会使人食味知髓,张姨娘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现下,人人都知道她已经失宠了,但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她总是觉得,男人以前那么宠她,那么她迟早会再获宠爱的。

*

没了挽雪的暗中使绊子,如晴在将军府混得如鱼似水,想吃什么交代厨房一声,当天便能吃到梦寐以求的美味。虽然天寒地冻,外出极不方便,但至少能睡觉睡到自然醒,并且没人管束,这样的日子,简直与天堂无异。

不过如晴还是畏惧这个时代极落后的医疗水平,通常情况下,一个普通的感冒都能让人翘掉,所以,加强锻练及加强身体抵抗素质就提上了日程。

古代闺阁女子的休闲体育活动少得可怜,但,将军府除了知义外,就数如晴最大。为了锻炼身体,她居然在琳琅园后边开劈了一处空地来,每天与小丫头们一起打雪仗,跑步,堆雪人,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及提高抗雪能力。

知义听说后,好一阵子的哭笑不得。不过见如晴玩得红扑扑的粉脸,冲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嘱咐如晴,千万别凉着了,得注意身体。从此再没有过问过。这下子,如晴玩得更加疯狂,

可惜也没能玩上太久,因为,年关来了。

也就是正月中旬,如晴收到了何氏的来信。也大至了解到京城的局势又发生了一系烈的变化了。

首先,吏部尚书诸启为与内阁大学士左居正共同举荐吏部侍郎何守业,升任为御史大夫,专管科举。永宁伯爷江子望因任期已满,再兼年岁已高,是该清享晚年之福为由,主动被追还御史大夫的官印,交还吏部。诸启为还特地在皇帝面前大大褒奖了江子望,在任十年,举子进士皆德行良好,品性出众,才华横溢。更是教子有方,其子江允然,才学出众,品德过人,眼界非凡。

皇帝不是消息闭塞的君王,文武大臣也不是傻子,哪会听不出诸启为这番明褒暗贬的话。是在讽刺江允然,才学确实出众,但品德可就不敢恭维了。不然,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未出阁姑娘行放浪形骸之事,并且又嫌贫爱富,舍弃方家姑娘改娶成郡王的开安郡具了。

江子望继任御史大夫的期望便落空了。好死不死落到了何守业身上。

再来,何氏还提及了成郡王。

成郡王因病去逝,由其子承袭爵位,诸子分封郡王,不过,言官们以成郡王对社稷对江山并无贡献为由,严厉反对皇帝对其下发的厚重葬礼。皇帝确也是个英明果决的君王,听取了君臣的建意,并未对成郡王进行追封,只按郡王礼办了丧事,新的成郡王虽继承爵位,却被变相地剥夺了“卫、役、仆、赋”等特权,王府里被裁去了好些下人,郡王待遇也由先前的一万石改为五千石。诸子皆被封为奉国将军,年奉为两百石。诸女----咳咳,皇帝真的太忙了,日理万机,国事为重,哪有时间去管这些家务事,直接交给户部解决去。

而户部尚书又是个正直不阿的人物,在官场上确有清名,但就是,为人太过小气,还吝啬,每月给诸王府皇亲国戚发放银米时虽未克扣,却也按规章办事,人家新任成郡王娶个偏妃,向吏部申请“财政补贴”,这家伙也有胆子拒绝,并言明:国库空虚呀,边关战事吃紧,国库里的银子早已被拿去补贴军晌了,实在没银子给,先拖几天吧。

别的王府修建屋舍,新增奴仆,向户部要银子,这老家伙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一些要脸面的倒也只能摸摸鼻子离开,不敢再要银子,一些好强些的,便与之据理力争,然后便争到皇上的御书房去,而皇上呢,日理万机呢,便又把此事交付给底下的大臣去解决。这些大臣便好一通的礼义廉耻,忠孝仁义的康概陈辞。国之有难,匹夫有责,身为皇亲,更应图报国家,哪还能咱们前院捉贼,你们却在后院放火的道理?你们有的吃有的穿,有丫头服侍,还国库里的银子使,而边关却战事吃紧,将士们衣不裹身,食不裹腹,两者相较,尔等的日子已是天上人间。还嫌不满足乎?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把这群天之骄子、金枝玉叶们气得几乎绝倒。想找皇帝作主,又见不着人,进宫找皇后去呢,皇后虽母仪天下,但大庆朝的皇后确实挺憋屈的,哪里敢管这朝堂事,就算家务事都管不上。找皇太后呢,老人家正专心礼佛呢,求助无门之下,只得恨恨对几个文官们骂咧几句,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的话恨恨离去。

之后,户部的官员很少再接收到各皇亲国戚的开支请求,很是轻闲了一阵子。

又过不久,大学士左居正也因病逝世,皇帝感念其克已奉公,励精图治、整饬朝纲、使朝政获得勃勃生机,可谓是朕之肱股重臣。遂追封为太师,命礼部厚葬,并礼遇其家人。

皇帝这一措施,轻自已而重外人,被仕林中人称赞为严于律已,疏内而重外,受到文官集团的极至拥护。

如晴看完信后,再自己脑补一番,很是得意。京中的局势,对方府是越来越有利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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