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马上接口道:“咱姑娘想的法子那个叫绝,如何不管用?”
如晴稍稍安了些心,还是玲珑这丫头会说话。唉,说真格的---其实她也没底的。但她是主心骨,又是决策者。若自己都没了信心,那下人们如何能够安心听自己的吩咐。
玲珑顿了下,又一脸担心,“可是,姑娘,我也怕,万一仍是不凑效,那可就惨了。”
“----”如晴无语了半天,这回玲珑可是把她打击闷了的。
*
当天下午,如晴领着丫环外出一躺,又给小侄子买了些布料来,准备把剩下的没完的针线一并补上。
又去了原先那间布料行,这次买的更少,但仍是受到管事嬷嬷的隆重接待。如晴品着淳香浓郁的安溪铁观音,百思不得其解,她老爹也才升了三品盐运司使,并且还未进京,兄嫂虽然后台硬硬,但京城的豪门权贵多了去,这嬷嬷要巴结也还轮不到她一个在京城都还未有根基的方府庶出的呀?
如晴趁那嬷嬷出去的当,马上抓来一个小丫环问道:“请问姐姐,你们的东家是谁?”
这小丫环望了如晴一眼,把切得漂亮的茶果点心放到小几子上,语带骄傲地道:“我们的东家是永宁伯府。”
如晴吃了一惊,“永宁伯府?”
“嗯。姑娘还不知道吗?”小丫头指着外头那群明媚动人的花季少女,“外头这些姑娘全都是冲着咱家的少东家来的。”
如晴脸色转了数遍心思,忽地起身,吓了那小丫头一跳。
如晴对小丫头强笑一声:“我耽搁的实在有些久了,这也该回去了。不然长辈们可要恼我了。”
小丫头连忙道:“姑娘,再坐一会子吧,刚才嬷嬷交代奴婢要好生侍候姑娘的。您这么一走,奴婢可不好向嬷嬷交差呀。”
小丫头的话让如晴更是不愿多呆,让沉香领着料子便急急忙忙走了出去。那小丫头见拦不下来,急得脸都白了,但又不敢明着阻拦,只得跟在后头一足叫了出去。
如晴走到门口,玲珑等人都跟在后头,也来不及给她打帘子,如晴便自己掀了门口四色挂脆玲的湘妃竹帘,但掀到一半,身形仿佛被定住了般,呆呆地望着门口那抹欣长身影。
“晴妹妹,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呆一会儿?”说话之人声音湿和,柔润如春风拂面的清雅。听在小丫头耳里,只觉周身如踩在云端,找不着北。但听在如晴耳里,无异是晴天霹雳。
望着江允然柔和带着浅笑的唇,如晴却当作是恶魔的陷阱。
眼见江允然又要上前一步,如晴连忙后退,退到沉香玲珑身后,这才稍微安下心来,她沉声道:“江公子,好巧。我正要回去了。”
江允然皱眉,不满如晴急欲离开的神情,道:“既然来了,何不多呆一会?算起来,晴妹妹来到京城已有几个月了,可我却从未尽过地主之谊,甚至连晴妹妹来我这儿这么多回却未现身相见过。实是江某的不是。”江允然站到如晴跟关,神色温柔,语气温柔。
但如晴却无福消受,看的出来那管事嬷嬷把自己留在这儿是有欲谋的,这儿就更不能再呆了。急忙后退,道:“江公子太客气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奶奶要担心了。”见江允然拦住自己的去路,如晴冷下脸,声音严厉,“江公子请自重。”
江允然呆呆地望着如晴沉下来的脸,如晴身子还未完全长开,这个时候身子也才及他的胸膛,可就是这么小小的个儿,却有着无穷的威严,迫使他不得不把僵在半空的手放回原位。
“晴妹妹----”
如晴换了个语气,声音软软地道:“江公子,请原谅如晴的无礼。实是身为闺阁女子,有诸多限制。一言一行都丝毫马虎不得,就怕行差将错连累家族名声。江公子对如晴的抬爱,如情心领了。只可惜如晴份低身轻,江公子这份心意,还请收回吧。免得让人误会了,若是传出个什么好歹,如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允希见如晴说的郑重,也不像是说笑,果然不敢再造次,垂了双手道:“晴妹妹,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只是想着私下见上晴妹妹一面。若是给晴妹妹添了麻烦,却是我的不是。请妹妹原谅。”
如晴道:“公子给一意为如明的名声着想,如晴自是感激不尽。时辰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公子可否借个道?”
江允然绝望地望着如晴娇美却又冷淡的脸,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最终默默地移了身子,往旁边挪了两步。
如晴狠狠松了口气,提着裙摆一溜烟地出去了。她还真怕江允然公子脾气发作,不放她走,那她就完蛋了。
*
回了方府,太阳已偏西,如晴从角门里进入,便见自己屋子里的三等丫头挽春在垂花门处左右张望,一脸的焦急,忽然见着了如晴,面上一松,连忙奔上前与如晴道:“姑娘,您可回来了。”
如晴原先的三等丫头都未带来,何氏怕如晴丫头不够使,这才拨了自己屋里的挽春和挽冬与如晴。这两个丫头虽只是三等丫头,但说话行事却机伶。如晴很是喜欢她们。
如晴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挽春道:“老太太要奴婢告诉姑娘,说不必搬家了。”
如晴讶然:“这是为何呢?这房子都找好了。”
挽春道:“还不是因为三姑娘的事儿。刚才三姑娘气冲冲的来找姑娘,恰巧姑娘外出了,三姑娘一时找不着人,便又去了后头找浆洗的婆子出气。可那浆洗的婆子居然顶撞起了三姑娘。后来不知怎的,三姑娘就气冲冲地回屋子里摔了好多东西。”
如晴不解:“这咱们搬家,与三姐姐有何关联?”
“关系可大着呢。”挽春小声道,领着如晴快速进了屋子里,又警惕地把门窗都给关上,这才高兴地道:“姑娘的法子还真凑了效。估计太太在外头受了好些排头和挤兑,姑娘有所不知,刚才太太回来时,那个脸色才叫难看。后来又听说老太太准备要搬出去住,更是直冲冲的奔进老太太那,好一番安慰保证。老太太便趁机把太太给狠狠讥嘲了一番。太太那个脸色呀----”挽春又眉飞色舞地述说了如晴不在屋里的府里发生的事儿。
原来这李氏在外头应酬,感觉那些闺中姐妹渐渐疏远了自己,刚开始她还以为只是丈夫官位低,她们不屑与她打交道,一个气不过,便把自己丈夫升官的消息告诉了闺蜜姐妹。正三品盐运都转使虽算不得大官,却也是实权在手,肥的流油的差事,相信这些只顶着好听的名头实则没多少实权的贵妇们定是又嫉又羡。
哪知当她说了出来时,这些姐妹却好一阵冷言冷语的,其中嘴巴最毒的就数荣国公府的二夫人周氏,也就是她的远房表姐,居然直言不违地讥讽道:“妹妹在继子家挤兑婆母庶女,在继子家白吃白喝,居然腰杆还挺的这么直。原先我倒挺惊奇的,暗自佩服妹妹好本事。原来是妹夫升了官呀,妹妹妇凭夫贵,腰杆儿自是挺得直。难怪。”
李氏受这一顿讥讽,又当着这么多贵妇人的面,一时下不了台,忍不住反驳道:“姐姐这是甚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挤兑过婆母了?还有,我是知礼的嫡亲姨母,可是正儿八经的长辈,又是一家人,什么叫白吃白住的?”
周氏冷笑一声:“哦,那谅是我听错了吧。可是,外头那些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李氏一头雾水,传言,什么传言?
周氏懒得与她说话,好心回答的,是另一位官家太太,小时候也与李氏交好过,马上解释了起来,“现在外头好多都在传言,方家在外头佘欠了好多外债。原因便是方家的继母带着女儿在方家吃白食,又爱拿架子充长辈。听闻方家本就不宽裕,这方家媳妇在把自己的嫁妆用尽后,不得已只得过起了佘账的日子。”
李氏脸色好一阵发青----
而一名夫人却插嘴道:“肯定是以讹传讹了。听闻方家媳妇可是何家的嫡次女。当年何家嫁女,可是备足了丰厚的嫁妆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吃空嫁妆的。定是外头的人夸大其辞。”
那名先前说话的妇人立马道:“好些大富之家给女儿备的嫁妆大都是田庄铺子,这何家也是不例外的。可真要急用银子的时候,这些铺子田庄又能折成几个钱?我还听闻这方家媳妇还回过娘家向娘家借过钱呢,不知是否有此事。”
坐到一起的其他妇人也跟着附和,“我也听说过此事,那何家二闺女那么要强之人,居然为着这些事儿向娘家借钱。估计是没有借到吧,不然也不会在外头佘账了。”
其他妇人也你一句我一名地说了起来,李氏听得脸上火辣辣一片的。
“我与何家夫人也算认得的,去年何老太爷生辰,我也和我那口子一并登门祝过寿。今年奉国丧,何家没有大肆操办。可上个月月底我去庙里上香,也恰巧磅上何家夫人。便聊了几句。这何家夫人说起二女儿婆家的事儿来,已是一肚子的火。还说什么,说什么----”
其他妇人连忙追问,“这何家夫人说了什么?”
这妇人轻扫一眼李氏,面目古怪,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不要脸之人。我活了大半辈子,今儿个总算长见识了。”她对脸色已经发绿的李氏歉然道:“妹子,我不是在说你,这只是何夫人说的。”
其他人都掩唇笑了起来,而李氏却脸色绿的厉害。想辩驳却又被人打断,“听说方家的老太太也要搬出去住了。”
说话的人正是荣国府二夫人周氏,她话一出口,便引得众人争相追问原因。
周氏冷眼盯着李氏,唇角一撇,阴阳怪气地道:“老太太说方府实是太挤了,都快喘不过气儿了,已命人四处物色房子。方府的内宅管事正四处打听呢,听说已物色了一处房子,等谈好了价钱,就择日搬出去。这下子,妹妹在方府住着就更舒坦了。”
其他人或惊或疑地望着李氏,言不由衷的,“妹妹果然好本事,居然能让婆婆主动腾屋子出来。若是我家那位,想都别想。”
“可不是,这世上哪里能找出这么善解人意的婆婆。”
李氏气得快内伤了,忍不住辩驳道:“只不过是我那口子的继母而已,还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婆婆。我何必又把她当婆婆一样侍候?”
其他人沉默了会,然后由荣国府二夫人开口:“妹妹这么堂而皇之住进方府,应该仗的是婆婆的身份吧?”
李氏立马嫣了气,脸红似血,正待反驳,哪知又被抢白了去,“不过话又说话回来,小辈的奉养长辈,天经地义之事。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也得好茶好饭的侍候。妹妹心安理得住进继子家,这也是当得的。可,逼得人家小两口举债度日,却又太过了些。妹妹以为呢?”
李氏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在这群闺中姐妹们面前,落了个大大的没脸,还被鄙夷当作是吃白食占便宜的无耻之人,又操又气的,再也不愿多呆,匆匆地离去,直奔方府。
在回来的路上,李氏想的许多,又想着刚才这些妇人所说的话,越发感觉脸红似血,暗骂自己糊涂,只一心想着给何氏添堵,却不料倒把自己的名声给搭进去了,自是悔悔无比。
在回来的路上,李氏想的许多,又想着刚才这些妇人所说的话,越发感觉脸红似血,暗骂自己糊涂,只一心想着给何氏添堵,却不料倒把自己的名声给搭进去了,自是悔悔无比。
回到方府后,又听闻如美在自己屋里头哭的好不伤心,心下大怒,以为是女儿受何氏欺负了,正待开导如美然后找何氏算账,却不料自己的女儿居然冲自己吼了起来。
“你还有脸来问我是谁欺负了我?”如美血红着脸瞪着自己的母亲,咬牙吼道:“若不是母亲您这么死皮懒脸在人家地盘上白吃白住的,我如何会受到他们的奚落?”
李氏在外头受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如今连自己的女儿也胆敢指责自己的不是来,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就扫了过去。
如美被打蒙了,也被打出了孽性子,当场使起泼来,“你居然打我?你只有自家人面前横,在家里作威作福的。你可知道别人是如何说咱们的不是?”如美怨气冲天地把今天在那些下人身上受到的气稀里哗啦地道了出来,又把听到的方府下人们对李氏的议论也一股脑儿地吐出来。
当然,如美再如何的怨恨李氏,李氏总归是她的母亲,那些不好听的字眼还是隐去了的。但饶是如此,李氏仍是气得几乎背过气来,咬牙问道:“这知礼媳妇越发没用,就是这般管束下人的?居然由着下人来编排主子的不是来。”
如美冷笑,“你算哪门子的主子?这可是大嫂娘家给大嫂置的房子,与咱方家还沾不到一丝边儿。就算你是大哥的长辈,然在这儿,也不过是个客人的身份而已。大哥敬你是长辈,倒也不曾冷落过你。你倒好,越发仗着长辈就大摇大摆的住进来不说,还拿自己当主人来了。有你这么做人长辈的么?你不嫌羞,我都替臊死你了。”
李氏气得瞪眼,斥道:“死丫头片子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与母亲这般说话,皮在痒了不是?”
如美梗着脖子吼了回去?“我皮子在痒也总比有的人面皮厚似城墙好吧。”
李氏忍无可忍,又一个巴掌掴了过去,如美又气又委屈的,这下子终于大哭了起来,正闹的不可开交时,方老太太进来了。声音威严地大喝一声:“够了。”
老太太威严地盯着李氏,道:“这一切的根由,全是这房子太小所至。所谓远亲近仇,正是这个道理。大家处的太近了,这天长日久的也看的生烦。不过等我明日里搬了出去,便可以腾出地方来,你们母女就可以好好舒服住下去了。”
李氏大吃一惊,虽然她不喜方老太太处处在自己面前拿长辈架子,但若是真的搬出了府去,那么她的名声也就毁了。并且方敬澜进了京,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又好一阵陪笑脸检导了自己的不是来,再然后,也跟着老太太的语气接下来,说这里确实太狭小了,确实不够住,要搬也是她们母女搬,哪有让长辈搬出去住的道理。紧接着,李氏承诺,马上出去找房子。等把房子找好后,全家人就一并搬出去。
老太太又把自己身上的手镯及一些金银细软递给李氏,说:“也好,你就去找房子吧,越快越好。不过,我听闻外头已佘了好多外账,都是我的不是来,居然给知礼两口子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身上也没什么余钱,就把这些拿去当了吧,虽然有些陈旧,但都是纯金银打造的,应该能当不少好价钱。赶紧把外头的账给结清吧,不然传扬说去,名声可不大好。”
李氏被说的面红耳赤,虽然明知老太太有作戏之嫌,可这时候,也不得不咽下去,把包袱和首饰全退给了老太太,说自己去付,自己去付。
搀春说着事情的经过,直听得沉香玲珑几人捧着肚皮发笑,如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地说着李氏当时估计会有的心情。
挽夏说:“老太太也真够厉害。居然趁着太太去还债的时候,事先让夏妈妈去佘了好些物什回来。原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如晴忍不住笑了起来,方老太太果真是个妙人儿,一不出击则已,一经发动战争,那便是雷霆万钧,毫不留余地。
这回李氏被整得极惨,不但陪银子还陪名声,得不偿失。而得益最大的,反倒是老太太、何氏两只老小狐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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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这回被整得元气大伤,哪还有脸再继续呆在方何,痛定思痛,也就非常迅猛地还了债,并找好了房子。在方敬澜进京的头几天,也就堪堪把房子找好,并联系了买主,付了银子,拿了地契。方敬澜一旦进得京来,再多些时日打整,便能住进去,不可谓不神速。
如晴还佩服起她的办事效率来着,但老太太却道:“房子估计是早就找好了的,只是一直不赖在这儿不肯走罢了。”
如晴默然,不知该说李氏太聪明,还是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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