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平时,知廉但凡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肯定会向自己的娘添油加醋一番,但今天他受的打击真的太大了,溜出嘴间的话又生生止住,他对自己的娘最是了解,若他真的把事情说出来,那肯定又是一场鸡飞狗跳般的鬼哭狼嚎了。最终只是摇摇头,说了声没事,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桌前,抓起桌上的天青一色瓷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地一口喝下去后,因为喝得急,有些许水流沿着嘴边溢了出来,知善看得大皱眉头,轻斥:“哥哥好没教养,哪有这样牛饮的。你这副穷相,可千万别说是我哥哥。”
知廉重重放下琅珐彩盅瓷杯,瞪了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么?当着外人的面那般抵毁我。”越想越生气,最后忍不住斥道:“你可知读书人若是不爱惜书本,那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我?”
如善若无其事地道:“你怎么就那么小心眼,若我不那般说,我怎么有机会把书借给世子?”
“借给了人家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借由这事好让人家记住你---”蓦地,知廉想到了什么,陡然睁大了眼,不可置疑地瞪着如善,“你,你---难不成,你还想---”
见自己的心事被知廉知晓,如善略有羞愤,她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是,即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那最好帮我一把。这样对咱们都有好处。”
知廉瞠目结舌,“我说妹妹,你怎么就异想天开呢?人家靖王府那是什么门弟?又岂会要你这种---”
“怎么,连你也嫌我是庶出的?你可别忘了,你和我一样,也是个庶出的。”如善非常生气,觉得这个兄长毫无志气,只知道混天度日,一点都没有危机感。
知廉也讨厌别人说他是庶出的,但,这话由自己的妹妹嘴里说出来,格外的刺耳,他冷笑一声,反驳道:“妹妹还真是志向远大,为兄佩服。为兄就等着看妹妹心想事成,马到成功。”说着气哼哼地大步离去。
张氏对着知廉的背影连叫了几声,最后在门口跺着脚,“这孩子,今天究竟怎么了?吃错药了?”
如善轻轻走到张氏面前,温言道:“娘,哥哥只是恼我不该抢了他的风头,放心,没事的。总有一天,哥哥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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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给如美如晴做了几套衣服回了府,在抄手回廊处被刘妈妈截住,偷偷在她耳边低喃:“老爷回来了,看样子心情不大好。”
李氏心下一沉,也料到是怎么回事,心下略为气愤,但想到自己并无多大过错,也就沉住了气,慢腾腾地挪回乌兰阁。
李氏一回屋子里,见着方敬澜,首先发作起来,“老爷来得正好,妾身还有事找您呢。”
方敬澜原想训斥李氏对如善严苛,见李氏这样,也不好发作,便耐着性子听她道来。
李氏从玫瑰红垂袖束腰比甲里衬里掏了一个便笺递与方敬澜,凉凉地道:“老爷可得看仔细了,咱府里头这两个月的花销可是越来越多了。”
方敬澜是读书人,但哪懂得看账本,这账单交由他手上,也是看得云里雾去的,不知什么意思,李氏也知道他看不大懂,便凉凉地解释着,“这个月知礼赴南京赶考,花费多了也是应当。知义受伤,请大夫抓药打赏什么的,花销了三十银子,如真因为购置了衣物,也只花去了七十多两,如美最少了,也才统共十来两银子的支出,倒是你那宝贝如善,她一人之力,却花掉了百十两银子。老爷,所谓嫡庶有别,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自有它的道理存在。可老爷却全然不把这规矩当一回事,嫡出的哥儿姐儿花销反倒让庶出的给超越了。老爷可否给个说法?”
方敬澜被堵得一时找不着话来,刚才找李氏算账的气势陡然消失,见李氏这般较真,只说如善聪明伶俐,才气不凡,他身为父亲的,可不能埋没了云云。
李氏冷笑一声,“老爷可谓是慈父心肠,妾身佩服。不过,老爷,咱方府什么根底老爷也是清楚的,难不成老爷为了栽培出一个举世闻名的才女,就让全家喝西北风不成?”
方敬澜不悦了,“不就是百十两银子么?我方家还受得起---”
李氏再度打断他的话,冷笑,“老爷没当过家,不知柴米油盐的厉害,可是老爷,你可不止如善一个女儿呀?你还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你那般宠着如善,是想让张氏与妾身平起平坐,互别苗头么?”
“简直是无理取闹,你想太多了---”
“我就是想的多。”李氏大喝一声,恨恨地道:“孩子们都大了,到处都要用钱,知礼等从南京赴考归来,便要行弱冠之礼,知礼是方家嫡长子,嫡长子的弱冠之礼可不能马虎,到时候人情来往宴客酬备的,老爷可有准备?等知礼行了弱冠礼后,就要给他找门亲事了,老爷把家里大半的钱都用到张氏母女身上,可有考虑我的感受,知礼兄弟俩的感受,还有如真的感受?”
方敬澜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虽然李氏说的有道理,但他堂堂一家之主却被自己的婆娘给连连抢白,大老爷的脾气也涌了上来,怫然道:“用几个钱你就心疼了,若是花在如美身上,估计你就不会多说一个字了。你就是不愿让善儿太过优秀了,否则会影响你正妻的地位。我一心栽培善儿自有我的道理。可你就只顾着眼面前的利益,真是鼠目寸光,见识短浅,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着拂袖而去,走了几几步,又折回来,对着李氏又一番训斥:“刚才在世子面前,你可真够威风啊你,当着世子的面那般教训善丫头,你是想让全齐州城的人都知道我方府主母心脸狭隘,容不得妾室庶女?”不顾李氏气得铁青的脸,大步离去。
看他出去的方向,大抵是去张姨娘那吧。
然后,在偏厅里的如晴便听到一阵摔碗之声,接着又是一阵气急败坏的怒骂,遂长长地叹口气,觉得自己很悲崔,怎么就投胎到这种家庭来?那该死的判官,还大言不惭地说是户好人家?不过他倒是说对了一点,至少她是衣食无忧了。
可这衣食无忧是建立在她的低眉顺目努力压抑自己脾性的目标上,这让她很是郁闷,很是烦燥,可是,对于眼前的处镜,她人小力薄,也无能为力去改变。她也想学着其他穿越女那般,一来古代就混得风生水起,令所有男主刮目相看。可,直到如今,她混得还真是惨不忍睹,男主连个影儿都没有,目前还只是当壁花的份。
唉,悲催呀,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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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如晴如何的悲崔,这日子,仍是得过下去的。
每日里早早地起床,先是练些字,然后才去李氏那用早膳,吃过早膳后,又随李氏去松鹤院向老太太请安,请过安后,又随如美一起去胡夫子那上课。到午时解放,用过午膳,午觉起来后,又开始学习女红,晚饭过后与如美一通玩耍后,便上床就寝,大抵每日便这样混过。
只是偶尔李氏身边的婆子们会嘴碎地说些府里的八卦,比方说,如善在李骁面前大出风头,方敬澜高兴不已,当晚宿在张姨娘屋子里头,也不知张姨娘在他枕边吹得什么风,还是当真把方敬澜侍候得舒坦,之后足足有月余未踏进李氏屋里头。
再来,便是靖王世子李骁三番五次来找知义,也不知李骁什么时候得罪过知义,每次知义都不给他脸色瞧。
紧接着,一向不与知义亲近的如善却时常往知义那儿跑,今天送吃的,明日送自己的书画与知义指点,后日拿着听说是某某名铺里打造的宝剑赠予知义---俨然兄妹情深。方敬澜得知后,欣慰不已,对如善更是打从心里的宠爱。
只是又听某些嘴碎的下人偷偷议论着:如善用心良苦,但知义却不领情,每每都叫如善吃闭门羹不说,送出去的东西,也让小厮如数退了回去,如晴不免同情起如善来,也庆幸地拍拍胸口,幸好那次没把娘做的饺子端到知义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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