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宫内之事,苏子规还可与佳菊、玉儿二人商议,虽然二人通常只会劝着苏子规争宠,却多少是有个能说话的人。而这一件事,苏子规却再无任何人可以与之交谈。
苏子规望着上元夫人的像,替夫人上了一炷香,跪在画像面前,心中暗道:“师父,这一回,子规该如何做,您能告诉我么?或者,子规真该设法走了,以前,子规总怕自己若是走了,玉儿便该难堪,如今,待杨美人伺机替玉儿求个恩典,放出宫去,那时,佳菊是皇后的人,我便是走了,也不会连累她了。只是如今,苏夫人要进宫一事,我又该怎么样呢,师父啊师父,弟子该叫苏夫人进宫呢,还是该设法拦着呢。若您觉得该叫苏夫人进宫,您便叫香烟往左边偏上一偏,若您觉得不该呢,您便叫香烟往右偏上一偏。”
心中暗自祝祷一番,苏子规双目盯着香烟。
就在此时,玉儿、佳菊二人进来,只见苏子规跪在画像之前,玉儿往外拽了拽佳菊,二人退到外面,玉儿道:“贵人心中有事,咱们别扰她。”
佳菊道:“玉儿姐姐,您觉得咱们贵人再愁什么呢?”玉儿道:“应该是家里的事儿吧,要是宫里的事,贵人多少是愿意和咱们说的,这事儿咱们插不了嘴。”
就在此时,二人只听里面苏子规朗声道:“玉儿、佳菊,进来!”
二人听苏子规传唤,连忙进来,只见苏子规坐在椅上,微笑地看着二人。
苏子规笑对二人道:“你们和我说说,宫外命妇若是进宫往往是个什么情形。”
佳菊道:“不是奴才泼您冷水,李贵人适才所言,未见的便是真的。先帝妃嫔中,几十年没见家人的也是有的。”
苏子规道:“这是说你也不知道是个怎么情形么?”佳菊低着头,不说话,倒是玉儿道:“佳菊是不想叫太盼着这事,万一失望,心里怪难受的。”
苏子规道:“你们知道什么,便说吧。便是进不了宫,我就只当听故事了。”
玉儿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进了宫,先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皇后娘娘再遣人带去各妃嫔住处。”
苏子规笑道:“嗯,原来不过是这样。好了,真到那一日,烦请你二人将我打扮得漂亮些。”
妃嫔家人进宫的事火速得安排了下来,苏子规仍在禁足之中,却也没有被忘记。七月初三日,镇江知府夫人进宫。
到了七月初三,苏子规一早便被两个丫头叫起,盛装打扮。
当苏夫人被带到深禧堂时,只见苏子规高高在上,苏夫人只得大礼参拜。苏子规在上面受了礼,道:“玉儿,这两位姐姐送夫人过来,一路辛苦了,你带两位姐姐下去喝茶,用些点心。二位姐姐,苏子规这里没什么好的,还望您二位别嫌弃。”
两
位宫女只道:“不敢。”玉儿带了两位宫女出去。
苏子规又笑道:“佳菊,坤均宫的宫女是你旧日同僚。你也去陪她们吃些点心吧。”
佳菊只当苏子规要与苏夫人说些体己话,只道一声:“是。”便下去了。
遣去了婢女,苏子规看着堂下跪着的苏夫人,心中五味杂陈。
而苏夫人,却连抬头也不敢,只低着头看着苏子规的唇边。
缓了半晌苏子规慢声道:“夫人请起吧,随我到里间来吧。”说着站起身来,进了里间,苏夫人亦站起身来,跟了进去。
苏子规在内将门销上,坐在椅上,也不让坐,苏夫人自然是不敢贸然坐下,可也不大情愿的又跪在苏子规面前,便只站立在苏子规面前。
苏子规将桌上放的点心往前一推,道:“宫里的点心,夫人尝尝。”
苏夫人也不敢接,也不敢不接,口内只道:“贵人可有什么示下。”
苏子规道:“我倒没有什么示下的,倒是夫人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呢。”
苏夫人道:“贵人想问什么,臣下无有不言。”
苏子规道:“事到如今,我还能问些什么?我进京之后,璇儿妹妹怎么样了?”苏夫人道:“璇儿倒是如愿嫁了她表哥了。”
苏子规道:“这便好了。我也没有白进宫一趟。”苏夫人道:“臣下知道贵人心里的苦处,只是千不念万不念,您只看如今这衣食皆是宫外所能得的。今年镇江倒还勉强能度日,南方听闻是愈发难过了。”
苏子规道:“如此,我还该谢谢夫人了。”
苏子规又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莫怕,咱们这音量在这屋里说话,外面是听不到的。您有什么话,都说吧。我如今这般情形,您也看出来了。我向来不敢和人说家里的事。多少您再和我念叨念叨家里以前的事吧。”
苏夫人亦将声音压低了道:“以往的事,臣下已和家里人说过了,您之前一直随家里祖母一直在洛阳老家,将要议嫁时,方从老家来到镇江,来镇江不久,便赶上选秀,故而进宫。”
苏子规连笑两声道:“这倒和我与沈鱼飞说得一般无二了。”
苏夫人道:“鱼飞,鱼飞那丫头怎么样了?”
苏子规道:“皇帝指婚,嫁与侍卫。”
苏夫人道:“那便好了。不然若也在宫中,和您时常相见,难免不生事。”
苏子规道:“她那边我倒是不怕,苏夫人那边准保便不会出事么?”
苏夫人道:“性命相关,臣下自然不敢出事。”
苏子规笑道:“夫人可想好了,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别回头忘了,待出了事,可就不好办了。苏子规的手段,我想您是有所耳闻的吧。”
苏夫人道:“贵人所虑之事,臣下自然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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