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医道:“论理,和玉儿你说,我是不怕的,只是不敢叫旁人知道。回去,还请你别和你家贵人说。”
玉儿道:“您有什么话,便和我说罢,至于我们贵人那边,若是为了她好,我自然不和她说。”
方太医道:“贵人的病,如今看,倒不像是病,而像是叫人伤了肝脉,不知贵人进京前,可是受了贼人惊扰。”
玉儿有些惊惧道:“贵人从来没和我说过家中旧事的。她这伤要不要紧?”
方太医解释道:“贵人的伤倒不严重,只是宫中太医,疗疾还可,疗伤就差了些。又不能从宫外找医女,行推拿之事。用药上,我也不敢贸然下药。”
玉儿问道:“这话,您上回怎么不告诉我呢?”
方太医解道:“上回,我虽有此番疑问,却不敢声张,毕竟贵人在家时,也是千金小姐,若是被贼人伤了,难免名声有损,故而,微臣并不敢问,只开了止血的方子。当日和我曾和卉卿姑娘说过,若有变故,便来传微臣,这些日子来,微臣本以为贵人已经伤愈了。谁知,今日一看,竟是要复发的迹象。”
玉儿道:“那么,方大人,这话又有什么不能跟贵人说的呢?”方太医道:“卉卿你想,贵人之前圣眷恩隆,若传出了进宫前曾为贼盗所伤,实是对贵人清誉有损。”
玉儿道:“可是,总该叫贵人自己知道是怎么个病症的。总这么瞒着她,也不叫事。”
方太医道:“这就是我一直所担忧的。卉卿,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便是你、我二人传出去的。为了不伤了咱二人的性命,我宁愿背上庸医之名。”
玉儿道:“方大人,您许是不知道贵人的为人,我相信,她不会的。”
方太医道:“卉卿,在性命相关的时候,人心最不可信。”
玉儿道:“方大人,若您家中的可儿妹子,在宫中做了妃嫔,您会为了与她的性命相关,便杀了我么?”
方太医道:“你明知道,我不会送可儿入宫的。”
玉儿道:“天子传召,谁又敢不来呢?若非如此,我又如何是如今这副模样?”
方太医道:“是方某失言了,姑娘见谅。”
玉儿道:“方大人您适才所说,卉卿自会再三考虑的,不会轻举妄动。您请放心。玉儿就送您到这里吧。”
方太医道:“姑娘回去多小心吧。”
玉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还有一句话,我多问您一句,贵人的伤,大约是什么时候?”
方太医道:“总在半年以上,再久都是老伤,我单凭切脉,未见贵人金面,不敢妄断。你问这个算什么?”
玉儿笑道:“没什么别的,想知道贵人是什么时候受的
伤罢了。”
方太医郑重道:“我再劝你一句,你回去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贵人的伤,我自然会好生诊治,设法叫她平安,不然,我无法向杨叔父交代的。”
玉儿笑得勉强,道:“方大人,您说的话,我都明白的,只是杨家,又何曾真把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方才是我失言,将旧日的闺名说了出来。往后,您也别再提之前的事了。”
方太医道:“是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无论如何,请你三思。”
玉儿道:“我知道了。方大人请放心。”说罢,便掉头往咸宜宫走。
方太医看着玉儿回去的背影,心中充满着担心,他心中十分后悔将自己的推断贸然告诉玉儿。只是,当玉儿问起他时,他以为玉儿可以保守这个秘密,而他自身又是那么的想与人分享此事。
却说玉儿回到咸宜宫侧殿深禧堂内,见佳菊正伺候苏子规喝水,对苏子规深施了一礼,道:“贵人,奴才回来了。”
苏子规笑问道:“好,方太医可和你说什么了没有。”苏子规本是随口一问,在玉儿听来,却疑惑苏子规起了疑心,有些惊慌失措地道:“没,没有。”
苏子规见玉儿脸色苍白,语焉不详,也不疑有它,只当玉儿是连日伺候自己,昨日又受了惊吓,有些劳累,便温言道:“你下去歇着吧。这两日别太劳累。”说罢,又对佳菊道:“佳菊,你也下去吧,记得看着她,叫她别忙着做针线了。”
佳菊并不领命,而是道:“贵人,不是奴才不听您的,只是您如今这样子,怎么能离得开人呢?”
苏子规道:“我不过是有些气闷,哪里就像你们说的,跟要死了一样呢?”
玉儿勉强笑道:“罢了,贵人您不必叫佳菊过来看着奴才,奴才回去便睡觉,您放心吧。”
苏子规笑道:“你最好别骗我。下去吧。”
玉儿道:“奴才自然不敢欺瞒贵人,贵人请放心,奴才告退。”
遣退了玉儿,苏子规对佳菊道:“你也下去吧。我这边先不用你伺候。”
佳菊道:“那奴才就在外间伺候,有什么事,您喊奴才过了。”
苏子规道:“好了,你去吧。一个比一个啰嗦。”
却说玉儿回到自己所住的耳房,确实如向苏子规保证的一般,躺在床上。这些年来,她虽未在主子面前近身伺候过,对宫中的波谲云诡也是多有耳闻。适才方太医对她所言,她心中也是将信将疑的。
玉儿本想回到咸宜宫内,试探一番苏子规,引她说些前情,谁料回来后,苏子规直问自己与方太医说了什么,着实吓得自己不轻。自己好歹含糊着说“没事。”却不想苏子规只以为单纯是累的,叫自己回来休息。
玉儿在此之前虽没伺候过主子,却从未想过,会有哪位主子像苏子规这般,凡事会这般替自己这个奴才着想。这是令玉儿捉摸不透的。诚然,苏子规有时脾气不太好,但这又与千金小姐的刁蛮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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