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若失笑,她倒是高估了张继祖,他来找她紧紧是因为“青天”两个字,可若她不是呢?
“好吧,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你将张红作弊一事里所有有关联的人名字都写下来,交个大理寺,大理寺会为你抓到杀害张红的凶手的。”

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背后到底有没有推手,楚青若觉得再审问下去,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于是便关照了他几句,站起来走出牢房。

一直在门外听着的李少卿,见她走了出来,忙迎上去问。楚青若见到他便开口道:“他没有说实话,至少有一半没说实话。”

李少卿一愣:“是投案的理由让大人产生了怀疑?”

楚青若慎重的思考了一下,理了理思路,才开口说道:“首先,他说遭人追杀,可身上既无伤痕,又无破损,衣衫整洁,着实不像个逃命之人。”

李少卿点点头:“其二呢?”

楚青若道:“其二,凭他一人,既不会武功,是如何从一大群的魔教杀手,还有追捕他的官差手里逃脱的?”

李少卿道:“确实可疑。还有吗?”

楚青若与他一起走出牢房,许是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眯了眯眼睛说道:“他最大的可疑,就是来将军府投案!”

李少卿问:“这个可疑在哪里?”

楚青若边走边笑道:“我奉旨出巡,所到之处都是第一次坐堂审案,代天巡狩还没有结束,我都还没有回京述职,他又是如何知道我‘青天’之名?若不是一路尾随跟踪,他岂有比万岁更早知道我政绩的本事?”

李少卿恍然大悟:“难怪他回去将军府投案自首,是确定了魔教被大人铲除,再没有人追杀他,他才”

楚青若站在大理寺门口,对李少卿拱手:“正是这样,所以接下去就劳烦少卿慢慢审,细细盘问了!我先告辞了!”

李少卿忙回礼:“这是自然,大人走好,一有消息窝便着人通知大人。”

楚青若笑着请他留步,然后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一撩开马车帘,竟看见傅凌云搂着傅铁衣坐马车上。

一段时间不见,傅铁衣的身子又抽高了不少,高了就显瘦了。

楚青若搂着儿子有些心疼,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没尽到责任,亏待了孩子:“萝卜,你怎么来了?”

傅铁衣将他的脑袋在楚青若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的说道:“他们说娘昨夜里回来了,我不信,爹和我打赌了,我来瞧瞧真假。”

楚青若一阵心酸,她是顾了天下百姓的家,可却让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尝到了孤独。

“铁衣,今天娘正好无事,你有没有想去哪里玩,娘和爹陪你?”向来冷静的楚青若面对着儿子,忽然有些冲动的说道。

傅凌云失笑,将铁衣从她怀里拉了过来说道:“对,爹也陪你!”

铁衣惊喜的搂着他的脖子,看向楚青若:“娘亲说的是真的?不骗人?”

楚青若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早就泪流满面:“真的,不骗你!”

傅铁衣举起两只小手欢呼:“好耶,那爹爹和娘亲陪我去学堂吧!”

傅凌云皱眉:“爹爹已经向夫子告过假了,怎么你还要去学堂?”

傅铁衣垂下头,摆弄着衣角小声的说道:“我想让他们看看,我是有爹娘的孩子”

“是谁这么说你?”楚青若有点生气。

傅铁衣连忙扑进她怀里安慰她:“娘亲别生气,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里传来男人沉稳而又严肃的声音:“傅铁衣,爹说过不可以打人!”

接着又传来淘气的孩子声音:“我没有打人啊?是他们撞上我的拳头,然后站不稳自己跌倒了啊!”

男人说不过孩子的伶牙俐:“你!”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好了,难得一家人团聚,文远,你就不要老板着脸,还有你,傅铁衣,你爹说得对,在学堂里和同窗动手,总是你不对”

路上行人经过马车的时候,清楚的听见一家三口的对话,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只怕这样的家,是世上最寻常,也是最温馨的家了吧?

马车出了京城,到了鸳鸯湖边。

望着一如从前的景色,楚青若想起了从前,对傅凌云说道:“文远,不如我们带铁衣游湖吧!”

傅凌云笑道:“好!”伸手招来了一艘花船。

花船靠岸,放下了木板,傅凌云小心翼翼的护着傅铁衣上船,回过头又将手伸给了楚青若。

傅铁衣第一次坐船,新奇的在甲板上又奔又跳,楚青若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刚把手递给傅凌云,就听身后一阵马蹄声疾响,听声音像是冲着他们来的。

本能的回头一看,就见德顺骑着马飞快的跑了过来,马还没停稳,便一个咕噜翻身下来,踉踉跄跄的跑到楚青若面前,大声说道:“太后口谕,宣丞相楚青若进宫见驾!”

楚青若的手停在半空,脸上一片愕然。傅铁衣在船头也安静了下来,巴着船沿可怜巴巴的望着楚青若。

傅凌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船,将傅铁衣抱了起来,对楚青若说道:“无事,我在,你去吧!”

楚青若按下心头万分的歉疚,登上马车。远远的听见已经启航的花船上传来了傅铁衣的哭闹声,一声声如同钢针一样,刺在她的心上。

进了宫之后,德顺把她领到了太后的寝宫门口,临走的时候话里有话的关照了她一句:“楚丞相,咱家和大人相识多年,说话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不过太后老人家深居后宫,对大人只闻其名,却从未深交过,所以太后一会儿若是说了什么,大人可要千万记得,她可是您皇帝哥哥的亲娘,还请大人多担待着点!”

楚青若一边细品着德顺的话,一边拱手望着他离去,心里若有所思。

“楚大人,太后有请!”

一位乖巧的小宫女将她领了进去。

楚青若隔着帘子,就看见一位雍容华贵,庄严端庄的老妇人坐在帘子后面。

“你就是楚青若?”

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楚青若嘴里回着“是”心里却飞快的想着太后找自己究竟是什么事。

“你即是我朝的第一任女官,行事就当检点自律,不要给皇帝的脸上抹黑。要知道,皇帝可是顶着各方的压力,才立了你为丞相。”

太后的语速不快,可楚青若却从她的字里行间听出了“气急败坏”的味道,心里不禁诧异,这是为何?

“启禀太后,皇后驾到!”

太后还想接着说什么,却被一个宫女打断。

沉默了一下,太后挥了挥手:“宣她进来,一同听听也好!”

不一会儿,皇后程玉娇忧心忡忡的走了进来。

拜见过太后,得了太后赐座以后,坐在一侧笑着对太后说道:“母后,臣妾近日得了”

“先不说这个了,这位是我朝了不得的女丞相,楚青若,楚大人,皇后可认得?”太后的话里多了一丝浓浓的讽刺。

皇后的笑脸一下子僵住,干笑了一声回复道:“臣妾与楚大人相识多年,自是认得。”

“哼!果然是认得的。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语气越来越不善。

皇后和楚青若对视了一眼,前者眼里满是无奈,而后者则是一脸疑问。

太后又说道:“楚大人,你即在朝为官,可知君纲为何?”

楚青若斟酌之后,谨慎的开口道:“上者,民之表也。”

太后冷笑:“若上者无后,可为万民之表率?”

楚青若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太后的用意了,原来她是嫌后宫只有皇后一个,子嗣单薄,想叫自己劝皇后广纳后宫,为皇帝哥哥开枝散叶。

“太后!(母后)”

皇后程玉娇和楚青若几乎同时出声。

太后却不让她们说话:“皇帝不愿意纳妃,你们就都由着他?皇后,别说你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哀家还没有老糊涂。”

皇后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的难看,悠悠的将视线转到了楚青若那张仿佛被岁月遗忘了时光一般,美丽依旧的脸上。

皇帝哪里是与她伉俪情深才不愿纳妃的,他,他分明是

楚青若被她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却又不得不恭敬的跪在那里静静听候太后训话,一时间三个女人都陷入了沉默。

“万岁驾到!”

德顺的一声高声唱诺,打破了三个人之间的沉默。

太后一拍手边的扶手,阴阳怪气的说道:“万岁的消息可真灵通,来得好快!是怕哀家吃了皇后还是楚大人啊?”

“母后说笑了,儿臣这几日忙于公务,疏忽了母后,今日特来赔罪的。”明宗笑吟吟的踏进寝宫,故意装作才看见楚青若一般,惊讶的问:“怎么楚大人也在这里?这倒是稀罕啊!”

楚青若苦笑:“臣今日特来聆听太后教诲的。”

明宗抬手,命人掀开了帘子,大步走了过去,往太后的身边一坐,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边笑着给她戴高帽子:“哦?太后教诲?那你可要好好听着,母后堪称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贤良淑德,你们两个平日的言行要多向太后学习!”

皇后和楚青若一起跪着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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