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灰蒙蒙。
她站在医院的停车场,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她忽然不知道该去哪儿,这大地苍茫,没有明亮。
“姐姐。”
有个孩子叫她,她回神,低头。
是一个小女孩儿,三四岁的样子,头上还贴着退烧贴,抱着一个布娃娃,脆生生的叫她。
“嗯?”
“可以让一下吗,我妈妈要停车。”
花尽抬头,侧前方停着一辆车,司机是一位女性,脸色非常难看又焦躁。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站在停车位上,连忙让开。
车子开过来。
女人还穿着服务员的衣服,下车也来不及和花尽说话,抱着女儿就跑。
她的鞋子脱了胶,很旧。女儿穿的也不是名牌,顶多算是干净,这辆车子大概全办下来只要七八万,而且很破旧,大概快要报销。
明显,家境不好。
正说着,车里的电话响了。
她下车没有拿手机,也没有锁车门,花尽看到手机屏幕上来电是经理,花尽接了。
“我说你怎么又跑了,小米,我看你是个单亲妈妈,还有个瘫痪老娘。不容易,所以给你一份工作,你倒好。为了你那个拖油瓶三天两头的请假,要干就干,不干滚蛋,你被解雇了,这次别来跟我求情,下跪我都不会搭理你了。”
啪。
挂了。
花尽没有说什么,把手机放回去。
半个小时后,那位妈妈抱着女儿出来,她哭过,满脸通红,又对着女儿微笑。
“你……你好。”她看花尽一直没走,以为是有什么事。
“你好,刚刚你上司打来电话,说你不要去了。”花尽传话,没有隐瞒。
女人一愣,接着那份坚强开始瓦解,然后溃不成军,抱着女儿在人来人往的停车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到她哭够,她才告诉花尽。
女儿先天性心脏病,出生不到一个月老公就出轨和她离婚,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为了给孩子治病,她积蓄花光。
又因为孩子,她没办法好好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服务员的工作,工资太低,女儿还老是生病。
如今连这份微薄的薪水都没了,她无依无靠,做手术的钱也没有着落。
她女儿看着妈妈哭,也跟着哭。
花尽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解好情绪,用力的抱着女儿,“我……我快坚持不下去了……真的,再这样下去,我只有把女儿送走……”
花尽眼眶酸涩,看着她,“为什么?”
“我……我养不活她,也治不好她……我身无分文……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想看着女儿死在我怀里。”送给有能力救她的人。
说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肝肠寸断。
花尽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灰暗沉闷。
“妈妈。”耳边有女孩儿的声音,花尽侧头,女孩儿拿手擦着女人的泪水,手指白白的,声音在祈求,“妈妈不要丢下我,我以后不进医院了,我一定不再发烧,也不生病,求求妈妈不要把我送人。”
女人没有忍住,哇的一声,把女儿抱住,边哭边道,“不送人……怎么办……妈妈救不了你了……妈妈没用……”
“妈妈不哭。”小女孩儿明显的在讨好,瘦弱的手抱着妈妈的脖子,拍着她的背。
花尽心头仿佛在礁石板上走了一趟,爬起来时,皮肉分离。
“辞职,好好照顾她,手续费我来出。”
女人一愣。
随后她扑通一声就给花尽跪下来,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小女孩儿看妈妈跪,她也跪。
妈妈磕头。
她也磕头。
花尽蹲下,把她们扶起来,“好好照顾孩子,以后不要动把她送走的念头,明白么?”
女人说了一大串感谢的话,可她……无以为报。
“送我去车站吧,就当你是感谢我。”
“好。”
花尽帮着把孩子抱进了车里。
下车后,女孩儿送给她一幅画,自己在车上乱画的,纸上是一个菩萨,三四岁的孩子,笔画很乱,可菩萨手里拿了一颗心。
她盯着这幅画看了好久好久,越看心中悲痛越深。
到了车站。
她把池也的电话给了那女人,找他就是。
她转身进去。
进去的那一瞬间,天地变色,越发黑暗,风雨将来。
………
人来人往,人影幢幢。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形色匆匆。
花尽戴着口罩,即使遮住了脸,依然挡不住她一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质,亮丽高挑清冷,裙摆在脚踝处跳着妩媚的步伐,高跟鞋典雅高贵。
于人群中,她瞩目光芒,是一种怎么都隐藏不了的光芒。
她看着滚动的大屏幕,选了一个最近的地方。
还没有买票。
肩膀一重。
她回头。
“花小姐,陆少有请。”
她在人群中寻找,一眼就看到了在四五米之外的距离。
深色衬衫,冷峻隽气。
她没动。
陆离走过来,让司机离开。
“这儿人多,我们去外面。”
“不用,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
陆离的眼神缱绻温柔,“去哪儿?”
“去走走。”
“花尽……”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儿仿佛在滴血,脆弱的惹人心疼,“怎么了?告诉我,好么?”
他诱哄着。
这么吵闹的大厅,她却听的一清二楚。
“我只是去走走,散散心。”
“西洲他伤害你了?”
“怎么都在怨他,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是我的问题,我自己想离开一阵子。”
“他同意了?”
“……我们分手了。”这句话花尽说出来时带着沙哑。
陆离的目光缩了一下。
他看不到她的脸却看到了她带笑的眼睛,那么的让人酸疼,他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花尽。”
花尽在他胸口靠了几秒,让这疲惫的身体有了几秒的慰藉,但很快就挪开。
“走了也好,好好生活,回来时,我去接你。”
“谢谢。”
花尽退开,冲着他微微一笑,纤长的睫毛轻轻一煽,无限旖旎温柔。
让男人的心里裂了一条缝,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转身离开。
跟着大流一起入站然后消失。
陆离站在大厅中央,那一身笔挺帅气有着浓厚的落寞。
花尽给她的永远都是背影,而他,连这种落寞都得克制。
花尽走的那一天,刚好,立秋。
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不下雨不刮风,就像一个积累了万千郁结的人,卡在那一个痛苦的角落,走不出来又消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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