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洲闯了十个红灯,用了十分钟飞奔着去了医院。
他站在走道外,眼眶充血,盯着急救室的门,没有眨眼。

心在礁石板上反复的煎熬摩擦,一分一秒都如此珍贵!

这夜色死静,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却又觉得如此吵杂,周围回荡着的都是狂躁嘶吼,一遍一遍在耳膜中充斥着!

他站了半个小时,医生出来时,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幸好发现的及时,喝药的时间也并不怎么长,洗了胃,现在已脱离危险,但是还在浅度昏迷中,让病人先休息。”

楼西洲整个神经猛然松懈。

忽觉后背冷汗涔涔而下。

…………

没有人的楼梯道,伸手不见五指。

楼西洲坐在台阶,两腿自然弯曲,手肘随意的架在上面。

这黑暗如浓墨,危险已过,恐慌压抑却依然停留在空气里。

不多时,电话响了。

楼岳明打来的。

他接了没说话。

“西洲,你妈在哪儿?”听那语气,他刚刚到家。

“您找她有事儿?”

“晚上卫野找过她,我怕她出事。”

楼西洲的语气波澜不惊,“卫野现在在哪儿?”

“他……”楼岳明犹豫了一秒,“他走了,你别找他。”一听就知道不是真。

“难道我还会杀了他不成?”他低冷的声音,“即便是我杀了他,还能被说成是以子弑父?”

楼岳明一惊。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不是出事,他不会说这种话。

楼岳明知道如梦回来过,家里有她洗过澡的痕迹,床头柜上还有被打翻的杯子。

“告诉他,让他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让他下地狱。”

男低音在走道里徘徊着,它嘶哑沉重——听来便有种难以言喻的撕裂性的痛苦。

可他传给对方的语气,又那么的平静。

挂了电话。

不知道哪儿传来了声音,声控灯亮了,昏昏黄黄的光一泻而来,他的身影投在楼梯护栏上,凌乱不成形。

几缕发丝掉在额前,遮住了他的双瞳,一并隐去里面的神色。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封遗书。

字很少,一句话。

【照顾好安安和至儿,你也保重。】

这应该是写给楼岳明的。

你看——

一个母亲有多讨厌自己的儿子,在遗书中都没有他半点只言片语。

灯亮了又灭。

那张纸在他手心里……成了两瓣、四瓣、八瓣,最后成了碎末。

电话又响,还是楼岳明。

“西洲,你到底在哪儿,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要担心死我吗?”

楼西洲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走道里响起了他沙哑到割人血脉的嗓音,“父亲,当初您愿意养我,也是因为我是男孩儿,我能成为楼家的继承人么?”

换言之,有了他,就有了为楼家卖命的人,并且不计回报。

那一头的人,没有回答。

沉默。

就连呼吸——

都没了。

楼西洲低头,用手撑住了额头。

黑暗是很好的保护色,他脸上的情绪只有天知道。

他等了十秒,那一头的人都没有说话。

他没有再等。

“她自杀。”楼西洲平静的叙述,“在医院,现在没事了,你来吧。”

…………

楼西洲从医院里走出来是十二点,他看到楼家的车辆抵达停车场,看着楼岳明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楼。

他转身。

去了街头,活了28年,没有走过大街小巷。

幼时奶奶不允许,除了功课就是学习看股。再后来出国念书,繁重的学业更没有时间,回国后就去了楼氏。

一边上班一边创建摩尔,时间都是掐着过。

灯光闪烁,车辆如水,三三五五的行人匆匆而过。

人间烟火已经褪去了热闹,正在收尾。

他走了二十分钟,站在路灯下。

这儿是医院的后院,位置偏僻,灯光都很暗,没有一个行人。

他靠在路灯下,两手插兜,不知看向何处。

半响后,有亲吻声和调情声从身后慢慢逼近,快要接近他时,那两人一个浪漫的旋转……

他看到了裙角飞扬。

女孩儿被压在了对面的围墙。

男孩儿顺势低头去吻。

“喂,有人。”

“大半夜哪儿有人?给我嘛。”手去摸。

女孩儿扭捏反抗,男孩儿嬉笑着追逐。

“真的有人。”女孩儿用力的扭着男孩儿的头,男孩儿一看真有人。

“喂,大兄弟,大晚上不回家睡觉,跑这儿偷看。”

楼西洲面如薄霜,冷道,“回家亲热去。”

“你管我——”

女孩儿阻止了他,让他好好说话,男孩儿倒也听话,“哼,老子不跟你计较,单身狗就是可怜。我不是单身狗哦,我有媳妇儿哦。”

他冲着楼西洲显摆的搂着女孩儿,用力的亲了几口,最后得瑟的离开。

楼西洲眉色未变——

只是他猛的扒了扒头发,欲转身。

转身的一瞬间有一个黑影冲过来站在他面前,对着那两个人的后背喊道,“谁说我们是单身狗,他女朋友比你女朋友好看多了!”

楼西洲,“……”

这黑暗的时间,忽然变亮。

她转身,脸对着他。

还是这一副绝美的五官。

素颜。

明艳动人。

“那两个人是不是瞎啊,不认识你吗?要是认识你,还敢瞎得瑟?”

一开口,便觉这世界五彩斑斓。

楼西洲眸中雾暗,低头,允住了她的红唇,娇嫩,触感柔软,轻轻的一啃噬,她一颤。

他顺势把她的腰肢一漏,贴近他的小腹。

他哑着嗓子,“怎么回来了?”

花尽在他的怀抱里,乖巧的像小猫咪,长长的睫毛下是一排迷离的阴影。

“我要是不回,你把我兔子吃了怎么办?”

“我记得你是打给我吃的?”

“你敢吃独食!”

“啧,好凶。”

“怕不怕?”

楼西洲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怕,怕的要命。”

她勾唇一笑,姹紫嫣红。

然后抱着他的脖子,投身到他的怀抱里,抱着他,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路灯下的拥抱好像比下午车里的那个抱,更温柔,更有力量。

他们从未这般……抱过。

好像是两个在寒风中打滚,满身是伤,在瑟瑟发抖中互相取暖,互相依靠。

就这样抱了五分钟——

花尽突然抬头,“你、你说什么?”

“我说,去开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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