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黑色的长裙裹在女人的身上,太有遗世而独立的美,跪着,裙子在身后铺开,脊背笔直。
风轻轻漫,发丝轻轻摇,大波浪,一圈一圈……

楼月眉走了,这气氛少了几分剑张弩拔,却有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情感对峙。

楼西洲的姿势自始至终都没变,那一汪深泉有着微澜的冷漠,目光从她的手臂移上来,对着她的脸。

两个人的视线那么不经意的一碰——有死守着阵地的镇定,也有那不易察觉的波动。

一切都是转瞬即逝。

他侧着头,“疼么?”声音很淡,没有关心的意思,听起来也就是那么一问。

花尽即便是跪着,也有娉婷婀娜的美,“当然,我是肉身。”

“应该想到了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吧,毕竟你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看不出他的任何神色,就只是薄唇在动。

“想过。”她回,“还想过比这更糟糕的。”

“这么说来,对你还太过仁慈,你能接受比这更坏的。”

她没有吭声。

楼西洲又问,“怎么解决?”

“没办法。”她淡声,“该赔命就赔命。”只是赔命的时间——提前了很多。

风从楼西洲的眉眼掠过,吹着他浓密的睫毛慢慢一晃,把他眼睛里那瞬间冒出来的深意给一并吹走。

“你好像很不把自己当回事,命这么贱?”

她没有立即回答——

谁不把命当命,谁不知道珍惜自己。

“值。”她只有这一个字。

“只是。”她停顿又再次开口,“从结婚时你给了那张白纸开始,我就赌上了我的一切。”包括这条命。

所以她不顾一切的接近他,所以她费尽心机想要他的半分青睐。

她的一切一切都可以失去。

只要找到楼岳明。

楼西洲看着她,一张英俊的脸庞是形容不出来的深讳,他静静的看着她,那眼神如同是沉黑的礁石,把周围的风都一并定格。

许久——

久到花尽的膝盖开始泛疼,他冷沉的声音终于传来,“但凡你有过一句真话,你的一切我都给你扛。”

她心头似有风浪——

迫使她抬头直视着他,他雪白色的衬衫那一身高贵的冷峻,下颌紧绷的线条都那么优美。

这股风吹起了小浪,层层递进、渐渐逼来,拍打、退潮、最后蓄势力量,朝她汹涌而至!

她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被拍打在沙滩上那支离破碎的身躯,一片一片。

“可你偏偏要作死。”他低声,“仇是你的,楼家是我的,你敢动他一寸,我还你一尺。”

他起身,那高大的身躯逼近她,在她的面前停下,居高临下,那冷厉的声音从头顶渗入,“不是我的人,那就如丧家之犬。”

他的余光在她的手臂处看了看——黑色的衣服恰掩盖了血,在院子里,空间大,也闻不到血腥,可依旧隐约看得到。

她手臂上的玫瑰刺青,裂开了一道口子,花瓣有了缝隙,它已残缺。

他目光有一闪而逝的深沉,抬步。

“总裁——”对面,姜磊一直拿着花尽的外套,这是刚刚在车上拿下来的,没有机会给她,现在——

楼西洲没有看他,从他身边走过,“衣服不用给,奶奶让她什么时候起,就什么都起。”

姜磊哦了一声,不敢开口了。

心里却想——

前几天玩命的去藏,现在怎么不藏了,受伤了还不送医院。

楼西至从奶奶的卧室走出来,看了眼正对着门口的花尽。

牙关重了重!

走过去,蹲下,视线和她平视,后槽牙紧咬,“莫非你就没有半点解释,你就真的是让玉姨死?”

花尽看着这张稚嫩的脸,还有他的怒火——

“解释有用么?”

“你不解释是不是以为自己很牛逼?”

花尽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神慢慢软了几分,“我没办法解释。”

她真的没办法说。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玉姨,她自己都不知道撞车的那会儿,她到底在想什么。

楼西至伸手摁着她的喉咙,额角筋脉都在跳动,呼吸很重,他一字一句,“混蛋玩意!”

…………

花尽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不是她膝盖软,而是———

她有愧于玉姨。

尽管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感情,可她还是把对方给弄死了。

只有一件裙子,真是——很冷啊。

她仰着头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声。

【但凡你对我有一句真话,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替你扛。】

他沉缓磁性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她莫名的一笑——

她并不想笑的,可整个身体的神经系统在撕扯着不知道该给她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就让她笑。

可这个笑,它破碎的仿佛千疮百悾,冒出来腐朽的浓烟。

黄昏。

佣人们开始晚间的劳作,鱼贯而出。

看到她,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少夫人还要跪多久啊,太可怜了吧,地上流了好多血哎。”

“活该,谁让她杀人,不让她去坐牢是宽恕她。”

“可是在这儿跪了后,还是要去监狱啊?”

“不过挺厉害的,这么久腰背都很直,而且一声不吭。”

“哼,楼家少夫人你以为谁都能当啊,当然要用心的哀求啊,否则凤凰变野鸡。”

几个佣人一边说一边出去,两分钟后又进来。

嗯?

少夫人不见了!

她跪过的地方有明显的痕迹,有很多早就已经干涸的血。

…………

卧室里。

楼月眉睡了一下午,起来时看到床边有一个人,坐着,幽幽的看着她。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你不是跪着么,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别叫。”花尽的声音很冷,大概是她浑身冰凉的缘故吧。

“你跟谁说话!我让你起来了吗?”

“我跪死你都不会叫我起来,我给我自己定的时间就是太阳落山。”大半天的时间,也到了身体的极限。

“呵。”楼月眉坐在床上,习惯性的去拿拐杖,那眼神的犀利,好像要再次动手。

她确实的摸到了,拿起来朝着花尽打去!

可这一次,拐杖没有落到花尽的身上,在离她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时,她身子一侧,单手捉住了拐杖!

手腕微一用力,拐杖就从奶奶的手心里挣脱,粗糙的手柄摩擦着楼月眉的皮肉,她感受到了那股恰到好处的强劲力道!

她,会武。

“奶奶。”花尽是虚弱的也是美的,像寒风里的铿锵玫瑰,“我若是想要报复你,我有无数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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