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儒家郁闷的是,以前的对手就只有道家,而如今墨家是异军突起,已经能够与儒家抗衡,法家虽然在群众中并不得志,但是却深得君主喜爱,进入战国之后,各诸侯国其实都是围绕着法家来变法。
儒家的地位是非常之尴尬,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名无实。
但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如今可是战国时代,是一个适者生存的时代,儒家的仁,放在这个时代,听着更像似是一个笑话。
当然,有德之人,还是会获得许多人尊重的,那孟子虽然不得志,但是诸侯们对他都非常礼遇,这个并没有变,只不过这尊重归尊重,谁也不会蠢到用儒家来治国。
这是疯了吗?
故此卫侯对于姬定的这个建议,一方面感到非常惊讶,同时也感到非常疑惑。
不应该是法家吗?
卫侯一时有些拿捏不准,问道:“寡人愚钝,不知先生的‘儒家’指得是什么?”
“我国素有君子之国的美誉,可君上是否知道此话最先是出自何人之口吗?”姬定笑问道。
卫侯忙道:“乃是出自孔老夫子之口,其原话为‘卫地自古多君子’,而在之后,吴王之弟季老先生也曾说过,‘卫多君子,其国无祸’。”
说起来,可真是如数家珍,那言语之间,也是充满着骄傲。
但悲哀的是,这也是卫国唯一能够值得骄傲的,除此之外,是一无是处啊!
姬定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道:“君上又可知他们口中的‘君子’指得又是什么?”
卫侯稍稍思量之后,才道:“指得自然是有德行之人。”
姬定点点头,道:“适才我建议取士于内朝,但不知君上打算如何取士?”
“这...!”
卫侯迟疑不语,当下可没有科考,主要是世袭、血统,之后那就是客卿,或者门客,故有养士一说,但并没有一套理论来取士,他一时半会哪里会想得那么清楚,过得一会儿,他突然看向姬定,不太确定道:“先生之意,莫不是以德取士?”
姬定点头道:“正是如此。既然我国多君子,那么可见在我国,儒学是有着很深的根基,君上若以德取士,那必然会得到许多儒生的支持。且这以德取士,虽不能说是完全正确,但谁也不能说这是错的,那些世家大族若是反对,也必然会被千夫所指,不仅如此,这儒家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凭借儒家力量,君上便可潜移默化地将权力牢牢控制在手中。”
卫侯闻言,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儒家只是一个口号,这关键还是利用儒生的支持来削弱世家大族,再加上内朝的设立,以求达到集权的目的,他思忖半响,突然摇头道:“仅仅如此,还是不够得。”
姬定问道:“君上此话怎讲?”
卫侯笑道:“若是少了先生相助,此策绝对谈不上天衣无缝。”
姬定愣了下,拱手谦虚道:“君上过奖了。”
“不不不!”
卫侯站起身来,行以揖礼,语气真挚道:“先生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姬定稍稍瞥了一眼卫侯,沉吟不语,似有些不开心。
卫侯见姬定无动于衷,很是尴尬,真是浪费表情,忐忑地问道:“先生不愿意么?”
姬定笑道:“君上,那些商贾请人,亦是先问才能,再谈酬劳,若双方都满意,才立佣契,您这......。”
言下之意,你的一金,就值这一顿饭,其它的可是要另算费用。
卫侯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是呀!与他吃饭都得出钱,怎能不谈酬劳。连拍脑门道:“寡人一时激动,险些忘记了这等重要的事,不知先生要多少酬劳?先生尽管说。”
姬定呵呵道:“我要君上拜我为上大夫,将下湾村赐予我做食邑。”
“上...上大夫?”卫侯惊住了。
根据当下的制度而言,卿分上中下三等,大夫亦分三等,但是这其中是有大小国的区别,小国的上卿,在大国就只能匹配下卿,而卫国实在是太小了,就没有设卿,因为如果卫国设卿,那么卫国的上卿,就得匹配魏国的下卿,但魏国的下卿觉得你还不够资格,故此卫国最高爵位是上大夫,就只有殷顺且和绁错。
不过他们平时称呼,有时候称卿,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听一点。
你姬定这一上来要拜上大夫,商鞅、公孙衍、张仪可都没有你这么狠。
还是你认为我卫国这庙太小,起步就要上大夫。
姬定笑道:“君上似乎很为难呀!”
卫侯一怔,道:“不瞒先生,寡人倒是愿意,只是...只是朝中大臣们可能不会答应。”
姬定高深一笑道:“在君上与大臣们几番交涉不下时,君上是一怒之下,设内朝,拜我为侍中。”
卫侯眼中一亮,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是欣喜若狂,再度作揖道:“先生大才,寡人叹服。”
设内朝,得有个说法,你不能直接说我设内朝,就是夺你们的权,得将这个真实目的给掩盖过去。那么拜姬定为上大夫,那就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这其实就是商业中的谈判策略,给抛出一个高价,咱们再慢慢谈。
“不敢!不敢!”
姬定这才起身来,回敬一礼,道:“济何德何能,能得君上如此厚爱,若君上不嫌济才疏学浅,济愿为君上效以犬马之力。”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方才让君上竞价,亦是为此,这足以表明君上非常看重我,那么到时君上要拜我为上大夫,也就是顺理成章,若有得罪之处,君上勿怪。”
“先生!”
卫侯激动地双手紧紧抓住姬定的双臂,动情地呼喊一声,又是泪眼汪汪道:“寡人若得先生相助,何愁这国家不兴。”
要不要这么用力?姬定也露出一副感动的表情。
肉麻了一会儿,二人再度坐下,卫侯举杯道:“能得到先生这样的人才,真乃一大幸事,来,寡人敬先生一杯。”
“岂敢,岂敢,济先干为敬。”
二人连干数杯,脸上均有一些泛红。
卫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了,有件事,寡人倒是非常好奇,也不知当问不问?”
姬定忙道:“君上尽管问。”
卫侯道:“之前寡人曾请殷大夫前来邀请先生,先生为何拒绝?”
姬定微微皱了下眉头。
卫侯忙道:“若是先生不想说,那就当寡人没有问过。”
毕竟还是刚刚追上,连小手都没有摸过,那自然得百依百顺,卫侯这点功力还是有得。
“不不不!”
姬定连连摆手,道:“就算君上不提及,济也正打算与君上说明这一点。”
“哦?”
卫侯忙问道:“那不知是何缘故?”
姬定叹了口气:“不瞒君上,我此番回国,乃是希望为父完成遗愿,造福乡邻,除此之外,济别无所求。”
卫侯立刻拱手敬道:“先生之孝心,真是感天动地啊!”
活脱脱一只大舔狗啊!
“哪里!哪里!”姬定拱手回得一礼,又道:“如今君上希望能够励精图治,而这也是家父所愿,济自然愿意辅助君上。然而,殷大夫乃是出身世家大族,在朝中不乏政敌,我不想卷入其中恶斗,也请君上能够谅解。”
卫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心里可不认为仅仅是如此,以如今的情况来看,若是周先生不出山,那他在这里肯定也不能安生,他认为姬定其实是没有选择,不过他也没有点破,只是一语双关道:“先生请放心,寡人绝不会让那些事打扰到先生。”
“多谢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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