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瞪着他,沉默了片刻,起身出去了。
吴霁朗也没理他,问我:“他真的没有打你吧?”

“没有。”我问:“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

虽然他人很好,但我觉得他的在意有点过度。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和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一样,觉得你非常可恨,我不反对他报复你,我只是不希望他被仇恨扭曲成自己最恶心的那类人。”

的确,尽管李虞不是绅士类型,却从不为难女人。他虽然喜好开些玩笑,遇到看不惯的人也曾出言不逊,但像刚刚那样,他只对我。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吴霁朗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对了,我来找你,本来是想对你解释,早晨我对她说得那些话,并不是鲤鱼的意思。只是我觉得那样说效果会好一些。”

我说:“哦,我没有放在心上。”

吴霁朗张了一下口,似乎想说句什么话,却又闭上了嘴巴。

话题便在这里止住,之后吴霁朗借口出去找鲤鱼,便再没有回来。

李虞自然也没有再回来。

我吃过饭原本想出去走走,但从窗户看到李虞和吴霁朗正一起坐在楼下的花园里,便没有下去,改为到床上躺着。

半睡半醒时,我发觉自己又来到了两年前我和我弟弟租住的那处房子里。

那栋房子处于繁华地带,这是为了离医院近,方便应付突发状况。也正因如此,它的租金比较昂贵,而且只有一间屋子,所以我便在房间中央挂了一个帘子,让我弟弟睡床,我则买了价格相对便宜的床垫。

此时此刻,我站在这间逼仄的屋子里,房顶中央的帘子敞开着,我弟弟的床铺空着,他的遗像就挂在那面墙上,傻呆呆地笑着。

自我弟弟去世后,到如今已经两年多了。我虽也去扫墓,但墓碑上并没有贴照片。这两年,我从不看他的相片,因为他与我的其他亲人不同,那些人——包括我妈妈,都没有与我相依为命这么久,也没有让我这样牵挂,感情自然也没有这么深。

而就在这一刻,我毫无准备地看到了它。

一瞬间,我的心脏就像被狠狠锤了一下似的,痛得不行,眼泪也就跟着淌了下来。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双手搂住理我的背,问:“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是李虞。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让自己的情绪重新平复下来,同一时间,李虞也看出了问题的所在,将挂在墙壁上的遗像摘了下来,找了个纸盒装好,放进了我脚边开着的行李箱中。

是了,这是回忆。

那年圣诞节后,我和李虞之间的关系就突然有了质的发展,因为总是去他家,所以他提出要我搬去他家同居。我欣然同意,于是这天,他开车载我来帮我搬行李。

本来他是想上楼来,但我怕他看到我的住处被这糟糕的环境吓到,便强迫他到楼下等。

那天我也是站在这里哭,但情绪是不同的。那天我哭,一方面是思念我弟弟,一方面是觉得对他有愧。因为那些日子李虞对我好,我想杀他的念头又弱了下去。

同样的,那天他也按耐不住上来了,抱着我安慰我,为我倒了一杯水,还给了我一块巧克力,说:“你都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告诉我,我来给你弄。”

我忙说:“都是些衣服,我自己弄就好了。”

要知道,我的生活太忙碌了,每天能够把自己的学习和打工安排妥当就已经尽了全力,家里一两周才打扫一次。我之所以不让他上来,就是因为我家现在乱得要命,我怕他会不舒服。

但就在我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已经打开了衣柜,将里面叠着的衣服一股脑抱了出来,放进了我的箱子里。

我连忙起身去帮忙,他却转身阻止道:“坐着,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我见他认真,便重新坐回去,并解释说:“我刚刚不是因为不舒服,只是想我弟弟了。”

“我知道。”他一边摆东西,一边说:“所以要你坐一会儿,歇一歇,吃点东西喝点水,缓解一下情绪。”

我依言拆开巧克力,一边吃一边说:“谢谢。”

他朝我笑了一下,随即一把拉出了我衣柜里的抽屉,顺手抓出了里面的东西。

待我看清那东西时已经晚了,他已经将它抖开,随即就开始笑。

我伸手想夺,他却背过了手,我左突又冲都拿不到,又急又害羞,他却一边躲一边发笑,还问:“你为什么有这种衣服?”

“这不是我买的。”我说:“是我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说是要我留在新婚之夜穿。”

他笑得更厉害,“那你那天怎么没穿?”

我挠头,“哪天?”

他挑挑眉,“圣诞节啰。”一边将那件衣服丢去了柜顶。

我这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人家说得是新婚之夜!你又没跟我结婚。”

他摊手,“那我跟你结就是啰。”

我不由一愣,而他也愣住了。

我俩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看了对方许久,他才突然一笑,说:“抱歉。”

我问:“抱歉什么?”

“结婚这种话说得太早,也太不草率了,”他表现出了与他平素里完全不同气质的拘谨跟羞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讨论结婚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怪我,对不起。”

我说:“没那么严重,我没生气。”

他又笑了。

衣服的箱子很快就被装好,李虞这才从柜顶上取下那件衣服,找了个黑塑料袋将它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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