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27分,蒋有为等人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他们押着刚落网的两个嫌疑人、开着查获的轿车赶到章滨汽渡,发现平时二十四小时运营的渡口下半夜停航。
大年夜,请渡口职工和渡轮船员回来加班不现实,即使好意思开这个口,轮渡公司负责人也不会给这个面子。
刚在沙发上躺下的韩渝接到电话,立马爬起来穿上棉袄,驱车赶到滨江派出所,叫上滨江派出所的值班协警兼船员,连夜开长江公安111逆流而上,去章滨汽渡先把蒋有为和刚落网的嫌疑人单富良接了回来。
柳贵祥等人年夜饭是吃不成了,只能先借用章家港公安局渡口治安检查站的办公室,连夜审讯涉嫌包庇单富良的嫌疑人吴寿,等天亮了再押解吴寿家搜查取证,毕竟单富良在吴寿家住了一年多。
食堂师傅大年夜赶回来做了一大桌子菜,结果只有蒋有为一个人吃,并且老蒋急着审讯单富良想搞清楚赃款去哪儿了都没吃几口。
大部队在江对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大年夜又不能让回家过年的民警回来加班,韩渝只能陪蒋有为一起审讯,一直审到天亮,做笔录把手腕都写的发酸。
正月初一,董政委值班。
他很清楚韩渝既是长航分局的干部,也是海事局、水上公安分局和海关共同培养的干部,这几个单位距分局都不远,并且这几个单位大年初一都要有一位主要领导值班,知道韩渝和韩向柠等会儿要去串门拜年,甚至连边检站、海洋渔业局、东海区渔政局滨江渔政站和航运学院都要去。
他正想着让韩渝两口子赶紧去,不然这么多单位一上午转不过来,结果韩渝竟捧着厚厚一叠笔录,红着眼睛从审讯室走了出来。
“咸鱼,你一夜没睡?”
“我倒是想睡,可单富良落网了,他诈骗的赃款并没有追回来,他没开口之前谁也不知道钱在哪儿,能不能随着他落网被他的同伙转移,只能跟蒋支一起连夜审讯。”
这是大事!
这件事要是办不好,以后在港区都抬不起头,走到哪儿都会被港务局的老同志在背后戳脊梁骨。
董政委急切地问:“他开口了吗?”
“开口了,幸亏我们动作快。”韩渝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诈骗到的钱有一小半被挥霍掉了,其中包括给包庇他的吴寿买房买车等等。有一半在他儿子手里,他身上有两张银行卡,这两张卡都是用吴寿的身份证办的,两张卡里加起来有三十二万。”
“钱在他儿子手里?”
“我刚跟柳贵祥通过电话,柳贵祥在对岸审吴寿,吴寿对包庇单富良的行为供认不讳,并交代单富良的儿子也参与了诈骗。”
“可他儿子在深正,他儿子知不知道他落网了,会不会再次携款潜逃?”
“政委,我正准备向你汇报呢。”
“汇什么报,到底什么情况,赶紧说。”
韩渝把笔录材料放进刑侦支队办公室,忧心忡忡地说:“半个小时前,单富良的儿子单小铭给单富良打过电话,估计是不太放心,想问问单富良到了哪儿,这一路上顺不顺利。
单富良虽然对集资诈骗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但涉及到那么多钱和他儿子会不会坐牢,十有八九不会配合我们抓捕,我们也就没敢让他接,我们自己一样不能接,一接听就暴露了。”
董政委追问道:“那怎么办?”
“我跟蒋支商量了下,打电话让柳贵祥做吴寿的思想工作,吴寿也表示愿意戴罪立功,然后把吴寿的手机给了吴寿,让吴寿给躲在深正的单小铭回了个电话,借口单富良那会儿睡着了,没听到手机振铃。”
“有没有稳住单小铭?”
“稳住了,但只是暂时的。他知道他爸正在去东广的路上,又有他爸现在的手机号,如果他爸的手机总打不通,他肯定会起疑心。”
“现在怎么办?”董政委再次追问道。
韩渝犹豫了一下问:“政委,你能不能亲自跑一趟,带队坐飞机去深正抓捕单小铭?”
“我跑一趟没问题,关键是知不知道他的下落,现在赶过去来得吗?”
“吴寿知道他住哪儿,我们有他现在的住址,我刚才打电话请何局帮着打听过,何局说虹桥机场今天下午两点十分有飞深正的航班。你和蒋支如果现在出发,应该能赶上。”
“可我们都没去过深正,对那边人生地不熟。”
“我也不熟,不过有熟悉的人。”
“许明远!”
“嗯,”韩渝点点头,微笑着确认道:“政委,如果你认为可行,我这就给我大师兄打电话,请他陪你们跑一趟。也要赶紧联系何局,请何局安排人帮你们订机票。”
齐局夜里打过电话,齐局说这次东广同行帮了大忙,分局不能不登门感谢。
董政委心想跑一趟也行,毕竟兵贵神速,等抓获单富良的儿子还可以顺便去感谢下韩渝的朋友,但权衡了一番还是不解地问:“你呢,你怎么不去?”
“滨江这边要调查取证,还要找两家银行冻结单富良的银行账户。”韩渝深吸口气,补充道:“你们去东广抓捕,这就是异地办案,我要抓紧时间准备请求异地协作的手续,让你们带过去肯定来不及,只能给东广同行发传真。”
飞机上没手机信号,好多异地抓捕的沟通协调工作只能在分局做。
董政委反应过来,连忙道:“行,你在家坐镇,我跟蒋有为一起去!”
……
抓获单富良只是开始,接下来有太多工作要做。
大师兄很给面子,他可能也想回深正看看,接到电话搞清楚来龙去脉当即表示愿意陪董政委去特区。
论刑侦经验,董政委和蒋有为加起来都不如大师兄。况且大师兄曾在深正走私犯罪侦查局工作过,在那边有很多冤家对头但一样有不少朋友,总之,有大师兄帮忙,韩渝不担心抓不着单富良的儿子。
上午九点整,韩渝送走董政委、蒋有为和大师兄,就忙着跟紧急叫回来加班的办公室民警一起准备请求异地协作的材料。
准备好之后先打电话联系刘师长,请刘师长帮着跟深正同行沟通下,然后给人家发传真。
春节期间,值班民警少。
为确保羁押安全,韩渝忙完请求异地协作的事,就又跟刚从章家港赶回来的小陈等人一起准备刑事拘留手续,打电话给“老帅”拜年,顺便请“老帅”帮着跟市局第一看守所领导打个招呼,不然大年初一把单富良送过去,人家不一定愿意收监……
把这些事办完,已是下午两点。
韩渝又累又困,午饭都顾不上吃,躺下就睡着了,这一睡竟睡到天黑。
韩向柠早上见他那么忙,只能一个人去附近几个单位串门拜年,这一转竟转到了下午五点半,赶回分局叫韩渝起床去海事局跟今天值班的朱大姐一起吃饭。
没曾想赶到海事局食堂,赫然发现菡菡正坐在朱大姐身边。
“朱姐,菡菡怎么也来了?”
“她下午就回来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韩渝走过摸摸女儿的小脸蛋,回头看向学姐。
韩向柠拉开椅子坐下,微笑着解释道:“她嫌白龙港不好玩,闹腾着要回市区,浩然哥和小芹嫂子下午带着军军去白龙港给你爸你妈拜年,你爸你妈被她闹的吃不消,干脆让浩然哥和小芹嫂子把她带回来的。”
“我没闹,白龙港就是不好玩,浔浔哥都不理我!”菡菡不服气地说。
一转眼,侄子都14岁了。
人家是初中生,当然不喜欢跟你玩。
韩渝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换了个话题:“菡菡,这件衣服什么时候买的,真好看。”
“过年买的,这是过年的衣服。”菡菡得意地说。
“现在孩子的衣服比大人的衣服都贵,这件花了我一百六。”韩向柠笑道。
韩渝真有点心疼,不禁感慨地说:“我小时候过年虽然也买新衣服,但没过这么贵的。平时穿的都是旧衣裳,有我哥的,有姐夫的,还有罗浩他们的,仔细想想,我穿过好多年旧衣裳。”
“爸,那是你小时候,又不是我小时候!”
“好好好,吃饭。”
韩渝说不过女儿,悻悻的笑了笑。
朱大姐不由想起当年刚见着他的时候,忍俊不禁地说:“以前是什么条件,现在又是什么条件,这不好比。再说现在一家只有一个,苦谁也不能苦孩子。”
女儿整个儿一“人来疯”,有长辈在场她就忘了自个儿是谁。
韩向柠不想太过娇惯,干脆换了个话题:“三儿,大师兄和董政委他们有没有到深正?”
“到了,徐关安排车去机场接的。”
“今天能不能抓到人?”
“不知道,我也在等消息。”
港务局老同志被骗的事影响很大,朱大姐不止一次听说过,好奇地问:“咸鱼,老同志们被骗走的钱能不能要回来?”
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韩渝轻叹口气,无奈地说:“我跟蒋支估算了下,如果单富良的儿子单小铭没把钱挥霍掉,董政委和蒋支这次能把单小铭那儿的两百六十多万追回来,到时候肯定是要发还给老同志们的,不过最多只能拿回百分之三十。”
“剩下的钱呢?”
“哪有钱剩,只能追回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他们没有防范意识,总想占便宜。他们要人家的分红,人家想要他们的本金。”
朱大姐反应过来,轻叹道:“能追回百分之三十不错了,至少能给他们个交代。有些人被骗了,一分钱都追不回来。”
“谁啊?”韩渝下意识问。
“多了。”朱大姐一边招呼众人吃菜,一边说道:“我们局的彭局你应该有印象,他爱人以前是教师,有个曾挂靠在他爱人学校开校办厂的老板,因为资金紧张跟学校领导和教师借钱,利息给的很高,结果厂黄了,人跑了,借出去的钱一分都要不回来。”
这样的事确实很多。
韩向柠沉默了片刻,嘀咕道:“说到底他们还是有钱,像我和三儿这种没钱的,别人想骗也骗不到。”
“没钱好,没钱没那么多事。”朱大姐感叹道:“其他单位不说,就说我们海事局,这几年多少人炒股赔了,考试科的老杨虽然不炒股,可他老婆做利安,不是跑那儿去搞讲座,就是跑我们局里来推销,还去东海旅游,别看折腾的挺热闹,事实上没赚到钱,反而贴进去好几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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