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都没到。
包厢里的酒又加了好几轮。

侍应生来来回回的往这边跑着。

何少那位不会喝酒的女朋友,把邱画和全包厢的人都放倒了。

酒瓶了倒了一地。

喝多了胡言乱语,胡乱亲亲抱抱发酒疯的到处都是。

邱画都已经栽倒在她对面了,手还在不断的摸索着,拿着一个牙签筒,拍在桌上,“再来啊!”

喊完,人就倒了。

顾醒的脸很红。

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喝过酒了,主要是因为经常要吃药养身体都戒了。

现在的生活,也没有那些饭局什么的非要喝酒不可。

生疏的很,酒量难免大不如前。

酒意上头也有点站不住,踉跄着往后一倒,坐在了沙发上。

和其他喝多了的人不同。

她很安静。

何时钦这帮朋友不说酒量如何,至少也是各种饭局酒场里混出来的,平时也是叫嚣着要灌倒谁谁谁这样的。

一开始都让着顾醒,后来却是怎么被灌倒的都不知道。

有几个迷迷糊糊的还埋怨着何时钦,“这叫不会喝酒?”

“这他妈的叫酒量不好???”

简直刺激的人怀疑人生了。

何时钦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还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去。”

顾醒点点头。

撑着沙发,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甚至还是那淡淡的表情。

何时钦扶着她,“想吐吗?先带你去趟卫生间?”

顾醒摇摇头,就是脚步明显有点飘。

走着走着就有点软下去的意思。

“我抱你。”

何时钦说。

顾醒还是摇头,这回倒是开口说话了,“我自己走……自己走……”

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还想伸手把他的扳开。

何时钦看到了她的动作,却把人揽的更紧了,“小心点走路。”

顾醒仰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桃花眼里一片迷离,还是把人推开了。

自己扶着墙,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何时钦在原地愣了愣。

随即,又马上跟了上去。

旁边一条街都很是繁华,按照平时来看打车不难,但是何时钦带着顾醒这么一个明显醉的不轻的人,出租车一看到立马就踩油门溜走了。

顾醒扶着路灯柱子,含糊不清的说:“回家。”

“我要回家。”

她半眯着眼睛重复着。

何时钦一开始还没有听清。

凑近了,才听见她在喃喃自语一般,“我想回家……”

顾醒一直都是淡淡的样子,不会哭,也不怎么笑,生的又好看,不太像真人,倒像个雕像。

何时钦摸摸她的鼻尖,“马上就回去了。”

顾醒说:“我现在就要回家,一秒钟都不能等。”

“好好好。”

何时钦有些无奈的说,“那我们先走一段。”

鲜少见到她这样任性娇柔样子,反倒觉得很新鲜。

他也喝了不少,显然是不能开车了。

出租车又对这样的酒鬼敬而远之。

只能先走走,让顾醒稍微先清醒一点。

沿着街边慢慢走着,有些许的小雨落下来,何时钦拉着顾醒走到了商铺上前躲雨。

顾醒靠在玻璃门,原本有些飘忽的眼神,竟然有些熠熠生辉。

何时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里头男式模特一身湛蓝色的西装,灯光打的很亮,整个名品店都明亮的不像话。

她的眼睛,也是明亮的。

“小醒。”

何时钦开口喊她的瞬间。

顾醒已经摸索着着玻璃门,一扇扇的推,脚步踉跄的,差一点摔倒,终于推开了门。

指着那件西装外套,报出了尺码。

导购员们看着这么一个醉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的男人。

何时钦上前去扶她:“小醒,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

顾醒似乎是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没人理她。

顾醒自己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把模特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抱在怀里。

名品店里一排导购投来异样的目光。

向来对她容忍至极的何时钦丢了颜面,声音不由得也沉了沉,“我不缺衣服,快放下回家了。”

“不。”

顾醒早已醉的糊涂,回绝的态度却异常执拗,“我自己买!”

她伸手掏身上的钱包,翻遍了也没找到,急的桃花眼都水光泛泛。

何时钦一直没有说话。

看着对什么都淡然自持的顾醒酒后失态,抱着一件男式西装外套痛哭,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要下雪了,你不穿外套会冷的……”

男人面色黑了个彻底。

她刚才报的尺码,根本就不是他的。

L城是南方,已经两年没有下雪。

能在这种时节看到落雪的,只有北方各城。

何时钦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转身就走,却被阑珊伸手拉住,“把钱包给我,行吗?”

男人俊脸铁青,“顾醒,你多大了?还觉得自己是撒撒娇就有糖吃的年纪吗?”

阑珊茫然失措。

撒娇……就有糖吃么?

好像很久之前,有那么一个人说过:

虽然撒娇和吃糖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只要陆太太喜欢,在我这里,都可以。

陆太太……

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明明已经忘干净的人和事,此刻却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然而,这样清晰的记忆,却只能更加证明一件事。

她一辈子,再遇不到一个比陆随然伤她更深,宠她如命的人。

多可笑。

所爱即所伤。

偶尔回想蜜糖的甜香,随之而来的竟是刻骨的伤痛。

何时钦蹲下身,看着她,“顾醒,你看清楚!你看清楚现在在你面前的到底是谁!”

顾醒的眼眸早已经是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男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低着头。

抱着西装外套的时候,此时却拽的更紧了。

何时钦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递了一张卡给导购。

付完钱出去。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更大了。

何时钦说:“把衣服披上吧。”

意料之中的。

顾醒没有什么反应。

回到她那个小小的一室一厅。

六六窝在沙发上,探出一个头来看着他们。

然而飞快的跳了下来,扒拉着顾醒的裤腿,嗅见了她身上浓重的酒味。

立马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嫌弃的跑开了。

“外套放下。”

何时钦说:“先把去湿衣服换了吧。”

顾醒却只是抱着,没有说话没有动。

何时钦心底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

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近了浴室,花洒的水开到最大,不断的浇在顾醒脸上。

冷水很快变成热的发烫。

浴室里一层热气弥漫。

狭小的空间,顾醒根本就没有地方躲。

很快,身上的衣服就完全湿透了。

长长的黑发低垂着,看起来异常的狼狈。

何时钦沉声问她:“顾醒,你清醒了吗?”

对方的声音瞬间就转到了耳朵里。

顾醒全身无力的,站不住,索性就靠着墙根,滑坐在了地上。

也不再闹腾。

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眼前的这个人,仍旧是淡然自若的顾醒,不会哭,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愚蠢。

何时钦几乎是嘶吼着的:“你看清楚,我是何时钦。这么长时间以来,在你身边的人,都只有我,何时钦!”

顾醒抹了一把脸,明明那么狼狈。

却好像那样浑不在意。

她抬头,说:“我们,算了吧。”

何时钦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何时钦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顾醒,花洒还开着,水声哗哗的流着。

她就那么坐在花洒底下,眼睛还有点肿。

他废了那么多的心思,几乎是水滴石穿一般。

才让她松口,答应“试试。”

连手还没能碰到几回。

她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说:“算了吧。”

顾醒说:“何时钦。我好像真的清醒了。”

“你喝醉了。”

何时钦一口咬定:“不管你现在说了什么,我都不会当真不会计较……,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你洗完就快点睡……”

他几乎是边说便转身就走,躲在门口的六六被他吓了一跳,猛地跳开了好几步。

根本不给顾醒再说什么机会。

顾醒闭上了眼睛。

热水从她头顶浇下。

她真的……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清醒过了。

现在的生活。

就如同她初时所想的那样,远离着安城,平静安好的生活。

渐渐的,接受没有陆随然的生活。

定居不算繁华,节奏缓慢的L市。

也有了一个,不算讨厌的男朋友。

生活就这样不咸不淡、无波无澜的过着。

只是,顾醒在没有结婚的念头。

也不再喜欢和男人独自相处着,或者有什么过于亲密的接触。

看到目不能视的陌生人,总是格外贴心帮助。

有了闲暇,就去聋哑福利院做义工。

照顾着那些孤独而坚强的小人儿,力所能及的满足他们的小小愿望,从不敷衍。

只因心里略有希冀,年华静好。

那个离她数千公里如花美眷相伴的男人,诸事顺遂,再没有失去光明的那一天。

也……不再相见。

可是直到今天。

她才知道。

即便是顾醒,也根本就没有办法重新开始。

那个人,是她过不去的劫。

或许。

这辈子孤独至死,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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