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这些人铸城的,本来大多是穿着皮甲的士卒,而今这些士卒最近也都穿上了铁甲,铁甲军械之类,正也源源不断从河北而来。
匠吏之类,每日皱着眉头,不断来回丈量,催促着进度。
一队一队从草原深处而来的马队,载着部族里可汗的子嗣,往归化而来。
归化之内,呼延灼早已建好了简易的学堂,学堂里的老师也准备好了,大多都是年轻士子。这些士子来自都来自东京,一些态度好的,知机见机的,便也留在了归化,等着教授这些从草原来的贵胄子弟。
一些还要显自己风骨的,冥顽不灵的,便也在工地里搬石夯土。
每一个政权,军政之令,在最初的时候,往往都能贯穿上下,不折不扣的履行。政权久了,军政之令,从上至下,便会慢慢打折扣。这种现象,总是如此,其中缘由,太多太多。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并非简单的办法就可以。
却是此时,燕王府之下,军政之令,显然还是畅通无阻的时刻。往往郑智一语而出,行事效率极其快速。
江南杭州,城外校场,已然也有大军正在操练,人数越来越多,直有五万之数。有新招之兵,也有各地州府送来的青壮军汉,便也有各家贡献的护院之类。
刘延庆与刘光世父子再一次觐见赵桓,两人眼中带泪。
赵桓却是也知道其中之事,只道:“两位柱国,那郑智着实是不当人子,竟然杀害刘家宗亲来威胁二位,此子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桓也唯有如此来安慰两人了,那东京送来一个人头,真是刘延庆的一个子侄,还有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威胁之语,皆出鲁达之口。刘家宗亲几十口人,包括刘光世的母亲,皆在东京。便是威胁这父子二人投降。
刘延庆眼中含泪,口中却答:“陛下,臣之忠义,天地可鉴。如此狠毒之人,臣更要与之不共戴天,誓提百万精兵,杀那反贼,以报此仇!”
刘光世便也开口说道:“陛下,臣随父亲此来,便是来请兵出征,诛杀反贼,报我家族大仇。”
父子二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真的回东京了,大概也落不得好下场,而今二人在杭州,便也代表了这刘家还在,去了东京,以郑智在东京城里展露出来的手段,兴许这刘家当真就不剩一根独苗了。
赵桓闻言一惊,身形不由自主往前一倾,口中急问:“二位柱国可是要领兵重夺东京?”
便是赵桓听这话语都有些惊讶,此时军事上的态势,本就是防守为主,以积蓄力量。贸然主动进攻,显然不是可取之道。赵桓倒是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刘延庆方才开口说道:“陛下,重夺东京,恢复山河是一定要做的。却不在此时,此时出征,乃淮西之地也。淮西而今无兵无将,却是不遵天子圣意,其中主官,多出种家后辈,却多是反贼从党。淮西又处南方,此时征伐淮西,正是时候。”
刘延庆倒是还有一语未说,便是出兵淮西,也想捉拿种师道与种师中之子种浩、种溪、种洌、种浤等人,这些人如今都在淮西为官,大多都是知府知州,此时淮西无兵,若是拿得一两个种家子弟在手。便能真正与东京种师中谈判了,换得家族之人。
这也是父子二人想来想去之后,定夺出来的办法。杭州如今有军对,淮西大多是无防御的城池,只要侥幸拿得一个种家之人,这刘家宗亲,大概也能保住了。
一旁的李邦彦闻言,却是看透了刘延庆未说出的话语,便也知道自己家眷也在东京受难,能拿到种家后辈,似乎也能保得自己家眷平安。连忙出言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法甚好。可打击反贼势力与气焰,臣也听闻淮西之地也在倒行逆施,强抢百姓土地财产。连淮南之民,也受到了舆论波及。此番兵出淮西,更是要安定各方局面,以免民众受到蛊惑,不识反贼险恶用心。”
李邦彦之语,兴许也是这个南方朝廷第一次意识到郑智那倒行逆施之法带来的问题。特别是底层之民,直接可以获得养家糊口的土地,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蛊惑力实在太大。
淮西刚刚经历战乱,无数大家族逃脱而出,无主的田地到处都是,土地改革之事推行起来便更少了许多阻力。如此,便是隔壁淮南百姓,也开始受到一些影响。
赵桓闻言,心中想了想,已然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柱国此番出征,需要多少兵马,又要多少粮饷?”
刘延庆显然有准备,开口便道:“回禀陛下,如今之局面,当以杭州为主,所以臣往淮西,只带一万五千兵马,其余人马皆留在杭州城内守卫陛下之安危。钱粮之事,便也不需太多,稍后臣有详细度支呈上。”
赵桓闻言点了点头,只道:“粮饷度支,便交于李卿审核之后,再来禀报吧。”
这朝廷到了江南富庶之地,短时间内,倒是并不缺钱。各家各户,拿钱换官的,自然也是舍得。
刘延庆点了点头,又禀报道:“陛下,出征之时,还请陛下亲自前往主持典礼,如此也能鼓舞士气。淮西少兵,此番一战,定然得胜,凯旋之后,大军士气更是不同以往,如此也是为了将来与那反贼作战提升士气之举。”
刘延庆倒是想得深远,如今兵马多是新兵,自然需要胜战来提升军汉们的自信。这淮西更是首选之地。
赵桓自然不会推迟,只道:“准奏,届时必到!”
父子二人禀奏完毕,顺利非常,便也告退而去。粮饷供应之上,当也该有一番进项。刘家初到江南,自然也该为自己打算一番,如今父子二人连住都住在衙门里,出门也是囊中羞涩,将来若是要在这江南之地安家立业,自然也该置办下一些产业。
兴许也是郑智算计之下,还是有些遗漏。这淮西之地,当初郑智也只想着赶紧派人去占领下来,开始行政。没有想到这赵桓南下之后,这么快就能站稳脚跟。甚至还能立刻拉出一支队伍去进攻淮西之地。
淮西离杭州并不远,在杭州之北,东京汴梁与杭州之间的一块地域,淮南之地,部分在淮西之北,部分在淮西之东,淮西这个名称,其实也来自淮南,称之为淮南西路。淮西主要是安徽,也有湖北一部分,还有河南少部分。明朝朱元璋麾下,主要力量的大部分,大多来自淮西之地。
郑智还在回东京的路上,刘延庆已然率领一万五千余人兵出杭州,直奔舒州(安庆及安庆以西)而去,舒州知府种洌,乃种师中之子,年不到三十,小郑智三四岁。之前也在军中效过力,而今被种师中派往舒州为知府。
听得刘延庆率大军而来的消息,一封书信,快马直去东京。
却是种洌也知,东京的援军是不可能有刘延庆来得快的,麾下百十号从东京带出来的精锐,加上当地一些衙差与新招的行走军汉,显然守不住城池。
却是种洌并未直接退去,而是率兵打马往官道向南,便是去打探刘延庆大军的消息与虚实。
倒是这汉子也不负种家名声,丝毫无惧,直奔刘延庆大军而去,座下百十健马。
刘延庆麾下人马,倒是精挑细选了一番,也尽量凑出了一些铁甲与好兵刃,江南之地,匠人倒是不缺,两三千套铁甲倒是也凑出来了。还有几百江南驽马,加上刘延庆从东京带来的几百亲兵铁甲。
声势看起来也是不差。
淮西多丘陵,也多水系。淮西与江南的边境,就是长江。一北一南。
种洌站在大江之北,看着江对面旌旗招展,正在四处寻船只渡江。
种洌也不着急退走,而是一直沿江观看,一直到刘延庆麾下所有人马都聚齐出现在视线之中,计算几番,方才打马北去。
舒州治所怀宁城内(潜山县),衙门里忙作一团,刚刚接手的户籍资料,土地改革的新资料,皆在打包北去,直入种浩所管辖的庐州(合肥)而去。
却是种洌回城,并未急着走,而是提笔在写告示,告示内容,便是警告舒州之内,大小之族,不得再强夺百姓之地,否则大军再来,当人人治罪之类。也在一遍一遍说着不得多时,燕王大军就会再入舒州。
种洌更是亲自四处监督告示张贴,一些大家族,种洌也是亲自带兵到府一一拜访,恐吓警告几番。
直到刘延庆大军越过潜水河,兵临怀宁城下,种洌方才打马往北而走。种家子弟来淮西,虽然并未带兵,但是多少人人都带了百十号士卒,分地而守不成,聚集起来总有千余精锐。便也当合力守卫一处关键所在。这关键所在便是庐州。
再发动百姓之人,抵御刘延庆之攻势,为东京援军争取时间。城池丢失容易,再攻打便是困难。种家后辈,也不乏勇武之人。种洌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种洌心中,这庐州为关键,必然是要守的。种浩为种师道之子,新任庐州知府,身边两百余铁甲军汉同来。兄弟汇合,显然也是同心所想,庐州乃战地。
这江南之地的世家大族,对于大宋朝的支持,显然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力度甚至超出了郑智的预料。江南郑智并非没有来过,也见识过江南的富庶,却还是未想到皇帝带着几个人到得江南,也能瞬间站稳脚跟,几个月之内就组建一支不小的军队。
便是当初,郑智以为赵桓这般到江南,连各方印鉴之类都来不及带走,到得江南必然是事事都要从头开始,各大衙门,中枢机关,乃至行政渠道,都要一一建立,短时间内必然不会有能力做那出兵之事。
显然郑智在这一点上估计不足。如此也能说明历史上南宋朝廷,为何能在女真到处追赶之下也能极快的站稳脚跟。
这大宋朝,统治之根基,当真极为极深!与士大夫共天下,对这个时代而言,兴许也并非真是不好的政策。对于这个时代的统治者来说,不乏极为成功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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