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闹铃响过以后何芷开始数羊。每晚十一点如果闹铃响过以后她还没有睡意,她会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不知是不是重生以后体质变差了,熬夜晚睡总会让她感到身心煎熬般地隐痛。
那夜郑裕希喝醉了占用了她的床,已经过去三天了她还是没有从失眠中缓过精神来。今天终于发现了闺蜜背叛的原因,更加让她看清了人性的恶。

反反复复数了几百只羊了,还是丝毫没有睡意。这时手机发出“嘟嘟”的震动声,郑总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闪闪发亮。

这么晚了郑裕希找她做什么呢?

身为老板助理也不用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吧,何况一个小时以前郑裕希发来信息恭喜她可以迈入豪门,语气充满嘲讽,哪像老板对员工的说话态度。

何芷没有马上接电话,也不想按掉郑裕希的电话让她觉得没有面子。公司的人都知道郑裕希一向说一不二,如果让她没面了,郑裕希肯定会睚眦必报。

只要明天能顺利办理离职,以后和郑裕希就再没有交集了。

“李静,我知道你没睡,你赶紧出来见我,我在大门口。”

郑裕希发来的语音信息声音腔调都比较正常,不像是喝醉酒的感觉。

何芷以为郑裕希在公司给她安排的宿舍公寓门口,反正郑裕希有宿舍大门的密码,她要进屋随便她好了。

“我在王宵湖边大宅门口,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了。”

郑裕希的语气带着调侃,也不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的。何芷听完语音信息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然后反扣在枕头底下,准备继续完成数羊工程入睡。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快到了门来,“咚咚”的敲门声礼貌而急促。

老管家压低声音叫何芷。

“什么事?”

何芷穿好衣服打开门,显然老管家已经等急了,何芷话音未落,老管家急忙说道:

“李小姐,郑家大小姐在门外叫你出去。这事我不好向少东家汇报。郑家大小姐一向对我们少东家有意见,两个人见面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看你要不要过去一趟,不然我也很难打发郑家大小姐离开。”

老管家因为郑家大小姐找上门来惊得浑身冒冷汗,只求郑家大小姐不是来惹事的,他好求个平安。

原先少东家没有回来时,他在湖边大宅钓鱼打太极养养花草,比别人当大老板还要舒服惬意,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宅子里突然多了许多惹不起的主子,别说少东家的心思不好琢磨,马上要过门的少夫人看起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就连昨天晚上接回来的柯老太太,都得让他警着几分。

“全城的人都知道郑家大小姐不好招惹,这么晚了她来找你肯定是有急事……”

老管家急得跺脚,担心郑家大小姐骑着重型机车飞跃进来。

“好,我去看看。”

何芷转身关上门跟在老管家身后走向大门口。

转过两道花门猛然听大门外传来轰隆隆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抬眼望去,大门口被三道巨型摩托车灯照得如同白昼。

何芷示意老管家不用跟着她,如果郑裕希有事她完全可以应付。如果不是重生为李静的身份太低,不然以她的见识和学识不比郑裕希差。

“终于肯出来见我啦!”

郑裕希摘下黑亮的头盔,甩了一下根根分明的超短发冲着何芷哈哈笑了起来。

“胆子还不小,没叫王宵的保镖跟着。”

“郑总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目前来说她还是郑裕希的员工。

“上车。”

郑裕希拍了拍身后的座垫。

“我找你当然有事。别忘了你跟我签的雇佣合同。”

“?”

何芷对李静签定的用工合同没什么印象。大多数员工和公司签定的劳动合同都是标准模板,除了工资待遇不同,其他条款基本一样。

见何芷好像没明白她的意思,郑裕希突然正色道:

“我请的助理除非被我开除,是不能主动辞职的。不然要赔偿违约责任。具体条款你自己回去看看劳动合同就明白了。现在时间宝贵,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赶紧上车!”

郑裕希说变就变的神情凌厉冷酷。

知道老管家在门里看着,何芷不想和郑裕希浪费时间,上车就上车,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管家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眼看着重型摩托车像一道闪电转眼之间消失在他的视野。

郑家大小姐身份尊贵,虽然霸道蛮横但是也懂法明理,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老管家在胸前划着十字,决定在门岗等李静回来。如果天亮李静还没回来,再报告少东家也不迟。

耳边呼呼的风声如腾云驾雾一般,街道两边的风景排山倒海一样向后倒去。戴着硕大的头盔,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也不知道郑裕希要带她去哪,心里虽然不害怕,却后悔没有带手机出来。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无处安放的双手只能紧紧抱着郑裕希的侧腰。

郑裕希穿着皮衣,似乎很享受在深夜里飞车的快感。偶尔欢呼两声,声音如裂帛碎玉一样清脆,和她平时低沉的女中音像变了一个人。

摩托车终于停了下来,何芷感到有些眩晕,耳边似乎还有烈烈风声。

何芷摘下头盔,发现所站的位置是芙蓉湖边,是她曾经被葛铭豪扔下湖里的地方。

看到何芷惊诧的神情,郑裕希哈哈笑了起来。好像何芷惊诧的样子非常好笑,她足足笑了一分多钟,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郑裕希突然问。

何芷摇了摇头。

“去年这里因为连续发现女尸很出名,也变成了年轻人寻找刺激的地方。我经常一个人骑车绕着湖兜风,最后都会站在这里翻看些女尸的照片。当时网上有许多湖里捞出女尸的照片,现在已经搜不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郑裕希以为她的话会吓到何芷,年轻女孩听到蟑螂两个字都会尖叫何况湖里女尸。

“你不害怕?”

何芷淡定从容的样子让郑裕希非常意外。

“人人都会死有什么害怕的。”

“生老病死确实很正常,但她们是非正常死亡。一个是被亲儿子害死的,一个是被丈夫害死的,还有一个是被情夫的儿子害死的,她们死的时候都很年轻。”

郑裕希说话的时候何芷已经猜出她说的是何婧、顾诗怡和宋美君。只是宋美君的尸体不应该是在湖里发现的,而是被伍彤州藏在了何家老宅的夹墙里。

不过纠正郑裕希的错误说法似乎没有必要。郑裕希这么晚带她过来,应该不是找她闲聊湖里曾经枉死的女子吧。

“看来我看错你了,你并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也不关心这世间的情感。”

郑裕希抿了抿嘴又说:

“难道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在这个芙蓉湖里官方通报的案件只有两起,还有一起只要我不说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郑裕希突然凑近了何芷的脸边吹了一口气,一双细长的眼睛仿若两盏探照灯盯着何芷。她不相信何芷听到她的话会不好奇。如果何芷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那她可以肯定何芷不正常。

何芷当然好奇了,听郑裕希话里的意思,那起亲儿子杀母案应该不是指伍彤州和母亲宋美君,应该是她所不知道的一桩悬案。

“那郑总是怎么知道的?”

何芷的反应让郑裕希很满意,她帅气地甩了甩头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郑裕希长相中性又做男人打扮,说话的腔调和行事的作派都和男人没有分别。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何芷也会以为郑裕希是个男人。

“郑总,时间太晚了。”

如果郑裕希不想说她也不想再问了,哪知道郑裕希是不是一时胡言乱语故意吊她的胃口。这些豪门子女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有豪门公子哥专门喜欢找网红做女朋友,也有对异性毫无兴趣只爱同性的大小姐和大少爷,还有明明颜值一般却用金钱开道在演艺圈出道的小公主……

何芷的意思是时间太晚了,她想走人了。

郑裕希依然盯着何芷的脸,好像非常喜欢何芷侧颜轮廓,对何芷的话入耳不闻。

何芷朝郑裕希皱了皱眉,被女人这样痴迷地盯着心里极度不适。

“郑总!”

“哦,你刚才是不是问我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一起警察都不知道的凶杀案?”

郑裕希站直身体,露出一副后知后觉的笑容,然后说:

“因为那个人是我。”

何芷惊得朝后退了几步。

“不用害怕,我又不会杀人。”

郑裕希突然正色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我母亲吗?”

不等何芷说话,郑裕希自问自答:

“我恨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郑裕希站直的身体突然矮了几分,低垂下双眼不与何芷对视,双肩耸动着,好像在压抑内心澎湃的情感。

过了一会郑裕希恢复了常状,挺起的脊背比何芷高了半个头。让何芷有点仰视的感觉。

“弑母是大罪……”

“她该死!”

郑裕希望着面前泛着波光的湖水,眼神有些迷离。说起母亲该死她几乎要咬碎牙齿。

郑龙生在外面沾花惹草从不顾及妻子的感受,在家里和妻子也很少说话分房而居形同路人。只有在外面需要应酬的时候,两夫妻才会大秀恩爱。

郑裕希从小目睹父母相处的模式,对母亲还是万分同情的。她极力讨母亲欢喜,知道父亲遗憾没有儿子传承事业,她开始以男孩的模样打扮自己,凡事都尽力表现优秀好给母亲争光。

“你母亲可怜你为什么还要恨她呢?”

“别打断我。”

郑裕希瞪了何芷一眼。

何芷赶忙禁声。虽然不明白郑裕希为什么要对她敞开心里的秘密,但是女儿杀母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何况还是豪门大小姐杀害自己的亲生母亲!

郑裕希继续说: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年我十四岁,第一次目睹我的母亲和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我吓得书包都差点掉了。我躲在暗处看着那个年轻男人拿起我母亲递给他的钱离去,我决定原谅我的母亲。我知道她太寂寞,女人需要浇灌,我父亲给不了她,花钱找男人我可以接受。”

郑裕希的话差点惊掉了何芷的下巴。

如果郑裕希连母亲出轨的事都能接受,还有什么理由杀害她的母亲呢!

“你肯定会觉得我和我的母亲都没有道德底线吧?其实我早就看透了,男人都一样,不止我的父亲,我敢肯定所有的已婚男人只要有条件都能力都会出轨,都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婚外性的机会。”

“也不能太绝对了吧!”

何芷想要反驳,却发现她的反驳很无力,她的父亲和伍彤州的母亲不也是出轨吗?

“那是因为你年轻没有经历过。”

郑裕希好像一位长者一样幽幽地说道。她才三十一岁,却有着同龄人眼里没有的沧桑感。

“那后来为什么……”

何芷欲言又止。郑裕希嘿嘿笑道接话:

“为什么要杀我母亲?因为她和那个男人不止是金钱关系,她想离婚分家产和那个男人结婚。”停了一下又说“”

“没有爱情的婚姻当然能离则离,不然在不长的人生里只会消耗彼此生命的能量,最终在互相憎恨中死亡。我是恨我母亲的那个男人,他强暴了我……我母亲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郑裕希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目光甚至还带着湖水反光的清澈和纯净,好像在回忆十四岁最美好的时光。

“太,可怕了!”

何芷也不知道她说的是郑裕希的母亲可怕还是郑裕希经历的事情可怕,望着郑裕希,她突然觉得郑裕希很可怜。

“男人都是肮脏的蠢货!我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还要喜欢男人,还要爱得欲生欲死,没有男人生活可以更精彩。”

郑裕希转头拉住了何芷的手,突然笑得有些诡异。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吗?”

何芷愣住,这个问题郑裕希刚才已经问过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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