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刚过,道路有些泥泞,人马踏在上面,就是一片哗哗的响。
从北圩门到北城门,到十字街道,低矮不宽的街巷两边挤满了人,他们皆以敬畏的目光看着源源进城的大军。很多人还露出安心的神情,杨大人率大军到了,众乡亲的身家性命就有保障了。

众百姓挤着看,不时发出阵阵的惊叹,百闻不如一见,早闻北岸的乡勇如狼似虎,先后打败凶悍的徐州贼,焦山贼,铜山贼,果然眼前所见人等,就是英武不凡。

县城这边的民壮衙役与之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啊。

蹄声杂沓,不时激起泥水,九爷的骑兵队走在最前,他们一色灰毡斗篷快马,剽悍轻捷,引得众百姓啧啧称奇,没想到杨大人还拥有如此犀利的马队。

特别马队中的钱三娘与李如婉更让众人好奇,这女人也会骑马打仗,真是奇了。特别那个罩着黑色斗篷,非常冷艳的女子,她马鞍旁那杆是狼牙棒吗?

看着那杆沉重的狼牙棒,上面满是森寒的倒刺,睢宁城的百姓们都是惊叹。

这棒子,被她砸一下,肯定头脑开花。

这斗篷女子还这么冷,目光扫来,让人全身冰凉的。

冷艳高挑凶猛,象头雌豹子,这女人,谁敢娶啊?

众百姓看得兴致勃勃,都是议论纷纷。

骑兵队过后是哨探队,内裴珀川与凌战云二人较让有心人关注,毕竟马上能持马槊与钩镰枪的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然后杨大臣与韩大侠的队兵大步而来。

他们六个正副把总都是骑马,身着铁盔铁甲,系着斗篷,旗手鼓手开道,“杨”字军旗高高飘扬,身后跟着五个持盾护卫,然后是大步前进的火器队兵与杀手队兵们。

街道不是很宽,他们就两人两人一排,伍长走在二排前面,甲长又走在一甲最前面,个个军靴踏在泥水上,哗哗的整齐声响,给人以极大的压迫力。

他们个个都充满锐气与杀气,火器兵扛着乌沉精良的鸟铳,腰间别着解首刀,身上又背着水壶袋与子药袋,都是油布皮革,再捆着鞓带,冬毡斗篷,外露青色合身胖袄,非常精神。

杀手队兵则刀盾手按着刀,身后背着重盾,那盾牌极高极大极重,反正从背后是看不到人头的。

长矛手则扛着长矛,身后背着圆盾,同样鞓带右侧别着解首刀。

看他们整齐过来,军伍严整,朝气蓬勃,行进中就一片齐整的脚步与泥水飞溅。

街道烂泥多,各人皮质军靴与斗篷下摆就满是泥点。

早前他们可能冒雨赶路,各人毡帽与毡料的斗篷上还残留雨水湿意,他们也无所谓。

众百姓有种怪异的感觉,虽然素来都是马强步弱,若真打起来,恐怕前面的马队不一定打得过这些步卒。

有些见多识广的更是惊叹,这种精气神,他们有些人也见过朝廷的营兵,然而……

新安军们整齐压迫过来,一色的精壮汉子,一色的彪悍精神,风卷着旗帜猎猎声响,军靴踏得泥水大片飞溅,很多少年郎心中就腾起了火焰。有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但看见这只军伍,很多人就不由自主产生了加入的念头。

一声叹息更从一群观望的读书人中传出:“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百闻不如一见,关于杨河,关于北岸乡勇的事,虽然在睢宁城流传很广,然这只军伍到底怎么样,众人却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终于见得庐山真面目了。

杨河大军一出场,就将所有的睢宁军民震住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

“哈哈哈哈……”

知县高岐凤与杨河并辔而行,得知杨河率大军到达北圩门外的消息,他就率着县衙内的几个官,亲自赶到北城门口迎接,表示自己的重视,看到眼前的军伍气色,他更完全放下心来。

知县的心情非常好,虽然他都是深沉冷厉样子,肌肉要作出表情很难,但此时脸上却挤满欢快的笑容:“慎言啊,你来了我就放心了。唉,流贼嚣嚣,本官是日夜担心,现在总算松了口气。”

杨河此时全副武装,八瓣帽儿铁尖盔,护喉顿项满是细碎的甲叶,腰间挂着斩马刀,弓箭什么挂在马鞍上,不过鞓带右侧有个枪套,内中插着一杆三眼燧发新安手铳。

与众将皆是大红斗篷不同,他披的仍是波涛汹涌送给他的貂裘围领黑色斗篷,又有一种深沉之色。

他单手抓着马缰,告罪道:“早接明府书信了,只是流贼非同小可,下官就多演练了几天。让明府担忧,下官罪过。”

高岐凤笑道:“你也是想练出精兵嘛,何罪之有?只要人来了就好。”

主簿郑时新策马跟在后面,双手抓着马缰,他吃惊的看着前后,书写“睢宁练总杨”的字样,丈三尺高的大旗在前面走着,然后这马前马后各十个精悍的铁甲兵簇拥,个个都若杨大人这样的精甲。

不说前面走过的步卒马队,就是后面跟着推车的,走路的,那些是杨大人说的辎兵?

有这样的辎兵吗?

果然田师爷说得不错,杨大人率五六百人来,都是精兵啊。

有这些精兵在,睢宁的城防应该无忧了。

同时他心中暗暗咋舌,依他看的杨大人部下气色装备,虽他从县库中掏走了四千两银子,但区区四千两白银,恐怕是养不活这只大军,他自己应该从私蓄中掏了不少钱出来。

不过无所谓了,杨大人自己能养活就好,不见县尊老父母根本不提这个事吗?

反正只要他人来,一切事情就好说。

典史魏崑岗也与县丞刘遵和并辔而行,刘遵和神色阴沉,魏崑岗则脸色青白,不可思议中又带着不安。

怎么回事,那杨河是怎么练出这些兵的,还这么多?

他马队是怎么来的?

铁甲哪来的?

他部下那么多装备精良的鸟铳,是怎么造出来的?

还有他军伍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势气质,那种杀气凛凛,让魏崑岗见了暗暗心惊,心神不宁。

“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让魏典史百思不得其解,心急又不安。

……

杨河与知县并辔而行,他们说笑着,六个官,不,是五个,往城内而去。

众人不约而同,都把邓巡检给忘了。

不过杨河打算先将兵马安顿营房,再到县衙议事。

在睢宁城百姓兴致勃勃的围观中,众官在十字街分开,然后杨河将队伍拉到离城墙不远,西大街练总署廨这边。

营房就在署廨后面,东面,西面都有路通,杨河的署廨后花园,也有小门直通。

西大街比以前热闹了一些,一些空地也明显看到新盖建筑的影子,毕竟房地产效应摆在这里,署廨加营房对周边经济的拉动可以想象。

初到睢宁的杨大臣等人好奇看着,特别这署廨让众人啧啧称奇,城池这么破,官衙却这么雄伟,而署廨大榕树旁,门楼前,攒典廉方正早已率三个皂隶,邓门子、马夫、膳夫相迎。

一见杨河,廉方正就严肃的说道:“流贼嚣嚣,军情紧急,大人何故姗姗来迟?”

众人都是看去,这小子……

他们不约而同,都看向了韩大侠。

果然他们见面后,虽然一文一武,但彼此都有种见了同类的感觉,颇为欣赏。

杨河懒得理他,直接率军进营房,营房离湖不远,面积颇大,里面土墙围了一大圈,然后一片片平房,都是十人一间的大通铺,设有冬日取暖火炕,现在也可以用。

原来营房六十间,但杨河虽离开,却让廉方正雇人修整,真金白银掏出去,民夫踊跃前来,修成了一百间,可驻一千人马。

然后营房内还有水井、食堂、仓库、澡堂、厕所、马厩等等,营房中间的大平场也修整过,铺上一些细砂,方便操练。

其实往营房北面走,沿着湖边地带,那边都是荒草水塘,他要扩展面积大有地盘,城外的校场也废了,不好使用。

杨河吩咐杨大臣,韩大侠入驻,各占一片地方,然后中军旗手,骑兵队哨探队,辎重队医护队等又占一片地方。

当然,队长级的军官就每人一间房,队副两人一间,特别钱三娘,李如婉两个女孩住所类小院,里面直接就有澡堂、厕所等,毕竟女孩子家,有些东西不方便。

见杨相公这样安排,九爷连忙谢过,钱三娘眼眸垂了垂,异样的看了杨河一眼。

廉方正一直跟着,赞叹的看着眼前队伍,他在睢宁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因为很多事情杨河都交待他去办。

比如粮草,这肯定要县里供应,难道杨河将粮米运过黄河来吗?

但考虑到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夏粮要等几个月,流贼攻打,不知会到什么时候,介时恐怕县库供应困难,所以杨河也未雨绸缪,早早储备了一些粮食。

如他让廉方正购买了二百石米麦,二百斤盐,足够的豆料干草,可供他六百多人马一个月食用。

各类药品也买了好多,还有肉菜什么,也采购不少。

他前些时日到睢宁走一趟,收礼共收了一千多两银子,全部用到这上面。

也获得了练总署廨豪爽大方的名声,周边大小商家,都非常愿意与练总署做生意。

源源收容流民,从县库拿了四千两银子,很大部分,也会花费在这上面。

所以此次来睢宁,杨河军中只带了一日的干粮,午时全吃光了,但火药铅弹什么却带了一车车。

目前他火药储备还是多的,一个月就可出产高纯硝七百斤,虽只能在秋冬春季节获取,但子药他非常充足。

看过库房,杨河点了点头,攒典廉方正脾气臭,但办事还是认真的,他要求的都办好了。

还有……

上次他来睢宁时,还收罗了小铳狼机五门,都是猎鹰炮样式,二号一门,三号四门,此时在武库中看到,沉重的四脚木凳已经拆除,按他要求装上了轮架。

全重还是一百多斤,不过野外出行就便利了,不好推拉的地方还可以抬。

众人都兴致勃勃的看着,杨大臣,韩大侠,张松涛还亲手感受了一下,扶着长长的挽柄,对着准星与照门左瞄右瞄。

杨大臣咧着嘴笑道:“相公,有了这五门火炮,我军就更如虎添翼了。”

杨河笑着点头,这五门炮,二号打十两的铅丸,三号打五两的铅丸,每炮有子铳五个,各重十五斤与三十斤。看各炮旋转机括灵活,外表光滑,显然这段时间都有擦拭与上油保养,要用就可以用。

而上次他回去后,也选了五个擅射的铳兵,还有十个粗壮的士兵拨入炮队作为炮手,以每门炮瞄准、点火,装卸手各一员,在庄内依一门带回的,废弃的小铳狼机训练。

他们在子铳孔插上鹅毛引药管,内有微量火药打空弹,这样训练了一个月。

此次十五个炮手也随军前来,只需这些天实弹操练一下,就可以作战了。

毕竟杨河只打算在百步之内战斗,这些猎鹰炮又都使用平瞄直射的方法,跟鸟铳的作战方式差不多,这类炮后座力也基本往下,使用时并不困难。

主要让他们习惯火炮的震动力,熟悉实弹发射的感觉。

他们还会测试各炮的装药量,每门炮包装若干的纸筒弹,以油纸定量包裹好,战前塞入子铳,战时用铁钎刺入孔洞,塞入鹅毛引药管便可,余下的作为预备弹药。

看过营房各处,队兵们都安顿下来,依条例有条不紊,杨河满意地点了点头,看部下都饥肠辘辘,就吩咐辎重队生火造饭,库房储备的熏肉什么也拿部分出来犒赏将士。

又看快到酉时,就让两个把总与中军官负责营务,廉方正等人没事回署廨,不过他吩咐那膳夫回署搞个“串盘九个碗九碗九碟十二棋中八八”,他回来要与众将大吃一顿。

不等廉方正啰嗦,他就带了陈仇敖等五个铁甲护卫往县衙去。

……

知县高岐凤等人都在大堂等着,看杨河风尘仆仆,还是一身的甲胄,衣裳都顾不得回署廨换,高岐凤脸上挤出笑容。

他关切的询问将士可安顿好,又保证大军入驻,他定会竭尽全力的供应粮草,然后迫不及待谈起城防之事。

谈话中得知睢宁县城这些天也在动员民夫,准备防具,还有滚木擂石什么,但人手还是太少,一百多个民壮衙役,加上现在杨河麾下练勇,人数也不到千人。

这能不能守住城池,高岐凤心中还是没底。

主簿郑时新叹气坐着,他也想不出办法,县丞刘遵和,典史魏崑岗神色阴沉,一言不语。

看看他们,杨河沉吟,不知道流寇会来多少,守城的人数,确实是越多越好。

他说道:“城内的士绅商贾,他们没表示吗?流贼每每破城,那些士绅是什么下场,他们不知道?守御城池,不单是官府兵家的事,所有的士绅百姓都应该参于进来。听闻开封城守御,便是立社兵,无事团练习艺,有事登陴守御。城中八十四社,以每社社兵五十名计,共得四千二百不饷之兵,我们睢宁也可以效仿。”

高岐凤叹道:“本官何尝没有想过,只是……”

说起这事他就头痛,贡生周明远倒是积极,但别的富户士绅听说要出兵,各方就争吵不休,吵了多天事情都解决不了,最后各人的办法是偷偷逃往邳州城,或者将家中的妻小儿女送走。

杨河淡淡道:“明日县尊招齐各富户士绅,我来说。”

高岐凤目光一闪,说道:“也好。”

解决了这事,他似乎轻松了许多,然后谈起外间的流民,言近期逃来睢宁的难民百姓越多,他也不敢放他们进城,杨河这边的收容速度还要加紧。

这事杨河也考虑过,不过他也不可能冒冒然就他们送过黄河,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心怀鬼胎之辈,甚至夹带流寇的细作?特别北岸相对空虚之时,肯定要甄别清楚。

他的想法是在睢河的北岸设收容营,甄别一段时间,流寇若来,就将睢河的桥撤了。

眼下各河大水,特别睢河又泥泞,不能行船,没了浮桥,流寇也不能过河,更为北岸添了一份保障。

高岐凤只能依了。

杨河又谈介时守城御敌,肯定会有伤亡,医学司要专门开辟一个地方,救护伤员。

他一条条谈来,深思熟虑,井井有条,郑主簿越发佩服,高岐凤则目光闪动。

最后杨河道:“流贼最擅用间,星卜市贩多为所用,这段时间,要做好城内的防范缉捕事宜,防止贼寇内应献城。”

典史魏崑岗忽然尖声道:“这事本官自会料理,杨大人就不用费心了。”

杨河微笑道:“那最好。”

婉言谢绝高知县的设宴邀请,杨河匆匆而去,华灯初上,他早已饥肠辘辘,就回去与众兄弟大吃一顿。

刘县丞与魏典史也接着告辞,看着杨河离去的身影,魏崑岗嗤的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来说’,听听,这口气,好象他才是知县似的。还想插手本官的缉捕事宜,这姓杨的心太黑了。”

刘遵和也冷冷道:“一朝得志便猖狂,小人也。”

……

三月二日,巳时,有些细雨。

大堂两侧素是六科的聚集之地,各房司吏典吏书办,原本案牍之事诸多,特别眼下这个流寇快要来临的关头。

但此时各县吏无心政事,都是探头探脑倾听大堂那边的动静。

城内士绅商贾名流挤了满堂,隐隐传来各个官员的说话声音,特别杨大人的说话声。

似乎他要在睢宁城内组建社兵,就听贡生周明远慷慨激昂说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抵御流贼,义不容辞。周某愿站出来,以尽自己绵薄之力。”

有一些附和的声音,不过也有士绅犹豫道:“家有百金产者就要出兵一名,五百金产者出兵二名,千金产者出兵三名,还要负担招募壮丁的钱缗米饼。这……这负担是不是太重了?我们睢宁毕竟是穷乡僻壤,可不能跟开封城相比。”

一大片附和的声音,堂内众士绅都是诉苦,周明远虽极力劝说,仍被淹没在大片抱怨哭诉的声音中。

县尊好象说了几句什么,但没用。

杨大人也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众人声音低了一些,但仍然大片的哭诉声。

无数人都在喊穷,说自己实在是穷,负担不起啊。

众县吏都是摇头,这种场面,他们已经见了好几天了,这士绅之事,恐怕杨大人出马也不行啊。

猛然堂内传来的巨响吓了他们一大跳,一些手上持着笔墨的书办们,惊得手中的毛笔都掉落地上。

然后听到杨大人的厉喝声音:“我不是跟你们商量,我是在命令你们!从今日起,富户不得出城,违者以脱逃论处,家产全部抄没充公!社兵之事,谁也不得推诿,违者以勾结流贼论处,斩!”

众县吏心中就是一颤,很多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如土的脸色。

杨大人的声音杀气腾腾,斩钉截铁,谁也不会怀疑他的决心。

这时众县吏才想起,这是个敢当场殴打正五品高官儿子的主,而且打了还没事。

事后邳州城虽来了几次公文,与睢宁城扯皮几天,就不见下文。

也听说邳州城有谴责书信前往新安庄,最后都不了了之。

杨大人又怒了,不说众县吏大气都不敢出,大堂那边也是安静一片,鸦雀无声。

杨大人饱含怒意的声音在堂内外回荡:“敬酒不吃吃罚酒!有谁不服的,现在就站出来!”

“有谁?都有谁?”

大堂仍然安静一片,鸦雀无声。

……

当日大堂议事后,众乡绅商贾踊跃组建社兵,便如当日商议的,以家有百金产者出兵一名,五百金产者出兵二名,千金产者出兵三名,并负担招募壮丁的钱缗米饼。

城中二十社,每社平均有社兵五十名,皆择殷实素行员生为长副领,共得社兵一千名,公推贡生周明远为总社,又按城池四门,各置一人领之,有兵器弓箭者自带,无者县库发给。

这千员不饷之兵无事团练习艺,有事登陴守御,睢宁城兵力突然又多千人,人心更定。

当然,不是没人想着潜逃,只是当日后,每门皆有新安乡勇看守,想要潜逃亦不可能。

又由士绅商贾出钱,雇城内壮丁搬运砖石,搬运伤者等。

周明远捐银五百两,粮五十石,众人纷纷捐献不等,总社设钱缗置城上,每次人给钱二十文,饼三个。

百姓蜂拥愿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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