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 满是檀木香味。
郭太后素爱礼佛, 因着昨个儿的地动,郭太后一大早就往佛堂去诵经祈福。

等她从小佛堂出来, 就听身边的宫女回禀说,恭妃娘娘和惠安公主过来请安了。这会儿, 正在外头候着呢。

宫女口中的恭妃,正是先皇后穆氏。避居长春宫之后, 承平帝便赐了恭这个封号。

恭,恭顺之意。可见承平帝对穆氏的不喜。

她是承平帝的嫡妻,当年先帝爷亲自指婚,可谁又能想到,造化弄人。

想着这些, 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 低斥宫女一句:“恭妃既然早就过来了,为何不提前回禀哀家?”

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景嬷嬷见那宫女胆战心惊的跪在那里,大气不敢喘, 低声道:“娘娘,恭妃娘娘最是规矩的性子,这些,您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娘娘在小佛堂诵经, 又怎会让宫女们回禀, 扰了娘娘礼佛。”

郭太后就是有些气不顺, 并不曾真的要发作。

摆了摆手, 道:“罢了, 都退下吧。”

宫女们侍奉着郭太后换了衣服,穆氏才缓步走了进来。

穆氏一身藏青色素面妆花褙子,头上只简单的戴着一支白玉簪,瞧着不怒不喜,眼底一丝波澜都没有。

若不是为了阳陵侯府,穆氏又何以会苟活到今日。可宫中妃嫔自戕是大罪,她死了倒没什么,若惹了皇上猜忌,觉得她有怨怼之心,她这些年的忍辱负重,算是都白费了。

郭太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底如何能不唏嘘。

“嫔妾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郭太后点点头,忙让人赐座。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等穆氏落座,一旁,惠安公主乖巧道。

惠安公主如今是被记载穆氏名下,小的时候再是不懂事,近几年也明白了,父皇不喜母妃。

可她从不觉得有任何的委屈,她的生母田氏早就去了,这些年,若不是母妃教导,她只怕比现在更艰难。

二妹宁德公主毕竟有生母淳嫔娘娘护着,可她,若不是有母妃在,怕是父皇早就忘记还有她这个女儿了。

见她乖巧懂事的样子,郭太后笑着拉着她的手,道:“这孩子真是见缝的长,过年那会儿,还不显。这几日瞧着,倒是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穆氏浅浅笑了笑,道:“可不是,一转眼就要到议婚的年龄了。”

听穆氏这么说,郭太后如何不知,她早已经在忧心惠安公主的婚配之事。

要说惠安公主也是可怜的,且不说庶出的身份,被养在穆氏身边,郑皇后连带着都也不喜惠安,倒是颇给淳嫔所生的宁德公主体面。

郭太后岂不知她这是故意的,可她这当祖母的,又如何能看着她故意拿捏惠安的婚事。

她拍了拍惠安公主的手,满目慈爱道:“惠安自有哀家护着,她的婚事儿,怎么说都得哀家点了头,万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的。”

说完,郭太后又忍不住一阵感慨。

都说天家的公主最是尊贵,可她这两个孙女,虽贵为公主,却并不得皇帝喜爱。

若仔细说起来,忠国公府的永昭郡主,皇帝是真的宠溺的很。

但凡入宫,总少不了赏赐。若是碍着凤阳大长公主这姑母,倒也罢了。可她冷眼瞧着,皇上是真的喜欢永昭郡主。

郭太后又问了惠安公主这几日读了什么书,和宫里的绣娘学了什么新的花样子,这时,有宫女进来传话:“娘娘,皇后娘娘和淳嫔过来给您请安了。”

郭太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没一会儿,郑皇后一行人就走了进来,淳嫔和宁德公主紧跟在她身后。

“姨母。”郑皇后的这声姨母,倒有些撒娇的味道。

按说她如今是中宫皇后,该喊郭太后母后,可今个儿,她却喊了姨母,可见,是遇着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郭太后最了解不过自己这外甥女,必是因为昨个儿东宫走水之事,心里犯愁了。

郭太后也没戳穿她,点了点头,让她坐下。

接着,淳嫔和宁德公主也给郭太后请了安。

穆氏在方才宫女进来回禀说皇后过来时,已经恭敬的站在了一旁,这会儿,垂着眼帘,缓缓欠了欠身:“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当年,穆氏还是中宫皇后,郑皇后再得宠,也不过是皇上的妾室。而今,穆氏却不得不在郑皇后面前做小伏低,这里面的酸楚,可想而知。

郑皇后一副上位者的倨高,漫不经心道:“知道你是个规矩的,起来吧。”

郭太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里顿时有些愠怒。

穆氏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发妻,郑皇后这般,确实没有容人之度。

这时,淳嫔笑着看向穆氏,意味深长道:“恭妃姐姐今个儿难得的出了长春宫,倒是奇了。不过也是,恭妃姐姐最是孝顺,昨个儿地动,恭妃姐姐必是担心太后娘娘受了惊吓。”

淳嫔这些年唯郑皇后马首是瞻,她之前不过是太子宫里的太子昭仪,如今,有皇后护着,她可不得酸穆氏几句。她最是了解郑皇后的心事儿,昨个儿东宫走水,皇后心头怕是又对穆氏耿耿于怀了。

既然皇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不便出手,那她,便替皇后娘娘出手了。

承平帝自从登基,每隔三年宫里都有新晋的美人,可有郑皇后在,如今除了已逝的端妃,妃位上的也唯有穆氏一人,嫔位倒是有三个,可除了淳嫔,其他两个,都无育嗣之功,自然没这个资格往慈宁宫来请安。

不过听说这几日皇上身边有了个婳贵人,很是得宠。

若换做早年,早就被郑皇后暗地里处置了。可近些年,郭太后冷眼瞧着,郑氏对于后宫这莺莺燕燕,也没那么放在心上了。

她如今已经是四十的人了,如何在能和娇滴滴的新人争高下。如此,倒不如识趣点儿,反正最后她都会暗中赏了避子汤,也就随皇上折腾了。

“姨母,这昨个儿地动,也不知是哪里遭灾了。”郑皇后拿着青花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道。

郭太后摇摇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是哪里,皇帝都少不得头痛。”

郑皇后点点头:“我方才已经差人往御书房送了早膳,只是到底担心皇上政务繁忙,不顾自己的身子。”

说罢,顿了顿,又道:“只盼着婳贵人能好好的侍奉皇上,如此,也不枉皇上日日宠幸她。”

郑皇后这么说,倒也不是吃味,如今太子娶妃在即,东宫又走水,她怎可能在这个时候,不知轻重。她恨不得婳贵人把皇上哄的开开心心的,这样,对于东宫走水一事,皇上也不至于多想。

郑皇后万万想不到的是,此次地动,是东岳泰山,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郑皇后浅笑的把宁德公主拉在身边,慈爱道:“宁德这眼瞅着就要及笄了,臣妾思寻着,怎么着都得给她寻一门合适的婚配。她承欢我膝下这么些年,和我嫡出的也没两样,到时候,我肯定是要亲自添妆,让她自坤宁宫出嫁的。”

方才在门口,郑皇后已经闻得穆氏对惠安公主婚事的忧心,心头如何能不泛酸,她之前也没想过给宁德公主这体面,可因为存着故意给穆氏添堵的心思,她便故意提及了此事。

说完,她满是嘲讽的看向穆氏,可让她气愤的是,穆氏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依旧恭顺的坐在那里。

郭太后岂不知她的心思,笑了笑,道:“惠安和宁德都长大了,宫里就这么两个公主,哀家哪个都不会让她们受了委屈的。”

闻言,郑皇后面上不由讪讪的,可她也不急,她到底是中宫皇后,是两个公主的嫡母,到时候她要给惠安公主指婚,即便是姨母,也不会真的因为一个庶出的公主,真的和她生了嫌隙。

心中这般盘算着,郑皇后陪着郭太后又喝了半盏茶,便离开了。

慈宁宫外面长长的宫道上,淳嫔小声道:“娘娘,您何须忍穆氏这么些年,这些年,她瞧着是个安分的,可心头如何能不恨。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得了太后娘娘的庇护,可见,并不如表现的那般恭顺。”

郑皇后微微勾勾唇角:“这宫里的女人,若没了子嗣的傍身,任她再折腾,又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你也看到了,这些年,皇上一次都没往她宫里去过。她虽位及妃位,可她那长春宫,和冷宫无异。本宫又何必讨这个麻烦。”

淳嫔听着这话,知道方才自己逾越了,忙告罪道:“娘娘,是嫔妾多嘴了。”

郑皇后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浅笑道:“罢了,你是什么品行,本宫如何能不知。只是这话,无需再说。”

这边,郑皇后和淳嫔离开没一会儿,穆氏和惠安公主也退了下去。

一时间,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瞧瞧她,如今是愈发拿大了。眼底早就没哀家这个姨母了。”

“主子,皇后娘娘这是在害怕呢。穆氏毕竟是皇上的发妻,这些年,碍着宗亲和外头的流言蜚语,她没把穆氏怎么样。可昨个儿东宫走水,她心里头,又如何能舒服。”景嬷嬷低声道。

“是啊,太子虽如今是东宫储君,可到底这个嫡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郭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神色凝重的转着手中的檀木佛珠。

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娘娘,听说梁公公把东宫两个值夜的太监送到慎刑司去了。”

“这蠢货!”郭太后猛的把手中的茶杯一阵,脸色难看极了。

“主子,皇后娘娘也是怕因为昨个儿东宫走水之事,底下的奴才嚼舌根,凭白惹了一些流言蜚语。想来也是无奈之举。”

郭太后冷哼一声:“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原不过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这下好了,非要闹腾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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