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人的寿命,呈现两极分化的状态。底层真正的劳动人民,活过三四十岁就算幸运。家境稍微好一些不愁吃穿的,五十岁正常,六十已然就是高瘦。
那些真正养尊处优的人,活到七八十岁也不少见。
但是总体而言,劳苦大众还是社会主要的组成部分,这就导致人口平均年龄比较低,若是再算上那些极为常见的夭折、早死,人口平均年龄就进一步降低了。
一个乡村老太太,能活到六七十岁的年纪,已然就是幸运。
徐杰回来了,老太太也只顾着高兴,对于老太太而言,徐杰的那些惊险危机之类,她其实并不知晓。但是对于徐杰步步高升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总有人给她报喜不报忧。
所有徐杰回来,老太太只顾着高兴,丝毫也没有那些担忧担心。
徐仲当真娶了一房,倒也算不上娶,因为并未大操大办,甚至酒宴也只摆了几席,这个事情正是徐杰在西北的时候发生的。
没有大操大办是因为女子是个寡妇,陈姓,三十出头岁,长得并不好看,但是看起来极为老实厚道。也是个苦命人,不仅丈夫病死,连仅有的儿子也早夭。说起来是命苦人,但是也是极为常见的命苦人。
陈氏,如今该叫徐陈氏,极为能干,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只是有些含蓄害羞,见得徐杰甚至不敢近前,总是低头来低头去。
徐家镇,如今是方圆几百里真正的大户人家,谁人都知道徐家出了个当朝宰相,年纪轻轻的当朝宰相。
徐陈氏见得这个宰相老爷,莫名的紧张不安,唯有不断忙碌。兴许她这一辈子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嫁入这等豪门人家,也是老太太慧眼识人,不论别人如何议论这个女子如何克夫克子,老太太还是拒绝了无数媒人介绍的各处良人,选择了这么一个克夫克子的寡妇。
徐仲却是一直看着徐陈氏笑意盈盈,脸上笑得甜蜜蜜。
徐仲满意,徐杰自然也就开心,甚至主动上前与这位婶子见礼,徐杰的见礼,也只是把这位婶子吓得点头就跑,跑到厨房里忙碌不止。也把徐仲看得哈哈大笑。
家中的老长工徐有金,以往只是缺门牙,而今缺了满口牙,倚坐在门槛边,也是嘿嘿在笑。
在这个老长工的记忆中,好似前不久,自己还在用平板车拉着徐杰进县城,转眼间这位小少爷就成了朝廷宰相,一边欣慰着小少爷有出息,一边想着时光如梭。
徐陈氏走到门槛边与徐有金低语几句,徐有金从门槛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往门外去。
还听得徐仲大喊一声:“金叔,套匹马,别自己拉,你老了,拉不动了。”
徐有金站在门口,回头嘿嘿一笑:“二爷,放心,拉得动,马多金贵。”
徐仲闻言,也不多说,只是更加大声喊了一声:“六子,给金叔套匹马。”
门外一个汉子应了一声,徐有金只顾着嘿嘿笑,没牙的嘴巴微微内陷,一直不断合动着,好似口中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嚼,老而无牙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样子。
去县城的路修得越发好走,马脖子上还带着铃铛,车架并不颠簸,铃铛时不时响动一下,好似在告诉路边的人要避让。
老太太拉着徐杰的手,抬着头好似想要努力看清楚徐杰的模样,倒也不知她看不看得清楚,徐杰却还是配合着把头摆正,让老太太认真观瞧。
老太太一边看,一边说道:“生个闺女好,闺女最疼人,奶奶这辈子就差个闺女。”
“嗯,奶奶,今年过年,我一定把孙女带回来。”徐杰答着话语。
有一瞬间,徐杰忽然觉得什么高官厚禄,甚至江湖逍遥,都远远比不得这一刻。
兴许也是这么一瞬间,徐杰也开始老了。
也有那么一瞬间,徐杰忽然感觉自己脑中忽然清明了不少,似有许多领悟在其中,微微捏拳,全身都有一种舒爽之感。
徐仲似乎也感受到什么,往徐杰投去了目光,目光中有些惊骇,也有些疑惑。
徐杰念头是通达的,似乎这武道也有了一些通达。
只是武道之类,在这一刻,只算得是小事。
午饭过后,徐仲到得码头之上,拄着拐杖到处走,每一条船靠岸,徐仲都要亲自走过去问上几句,问一问船上都带了什么货,若是有什么好东西,稀奇东西,徐仲立马就会叫人取钱来,当场高价买下。
这自然是在为了徐杰的事情在做准备。
铁背蛟龙吴子兴再一次押船而来,如今他押的早已不是一条船,而是一个船队,若非一个船队,倒也不需要他亲自押送了。
上岸之后看到徐仲,吴子兴直接从还未停稳的船上跃了下来,却是吴子兴还没有开口见礼,徐仲已然开口:“子兴,你这一趟可带了什么好货?”
吴子兴闻言一愣,连忙答道:“徐大侠,前几条船上都是寻常货色,就最后一条船带了几百匹蜀锦。”
徐仲闻言大喜,连忙说道:“都搬下来,按照江南的价格,我都要了。”
吴子兴自然不会不允,回头吩咐两句,回头笑问道:“徐大侠,您老这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吴子兴与徐家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了,有时候当真是福祸双依,昔日里他在这里挨了一顿老打,这一顿打倒是挨得值。
吴子兴倒是会猜,徐仲要买这么多蜀锦,显然不是自己用的。要说徐仲是要给什么达官显贵送礼,那也是不可能,如今那些什么达官显贵给徐仲送礼还差不多。那么就只有喜事了。
徐仲倒也不藏着掖着,笑道:“给杰儿提亲用的。”
吴子兴闻言连忙笑问:“徐太师要提亲?哪家姑娘如此运道?”
“嘿嘿,你觉得是哪家姑娘?”徐仲笑问道。
吴子兴恍然大悟:“哦,莫不是何掌门的千金?”
徐仲笑而不答,吴子兴又连忙说道:“那我一定要来讨杯喜酒喝。”
吴子兴这话一说,徐仲面色尴尬了一下,说道:“兴许这杯喜酒你得到凤池山去讨,这几年我可知道那何真卿,他嫁女儿啊,定会弄成娶亲一般。”
显然是徐杰与徐仲有过一番交流了,徐仲心中清楚这一回提亲可要遭罪。
吴子兴闻言有些目瞪口呆?心想,这般不是弄成上门女婿了?想是这么想,倒也说不出来,只得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到凤池山讨酒喝。”
徐仲摆摆手说道:“不需要你去讨,到时候何真卿一定满天下散帖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何真卿可不是嫁女儿,是招了个上门女婿。也是我当初让他折了脸面心思,合该他得意这一遭了。”
“上门女婿”这个词还是被徐仲说出来了,也说明了当初徐仲不是没有听懂何真卿的暗示,而是徐仲当初是真没有想过让要进士及第的徐杰去娶江湖儿女。
蜀锦搬下来了,吴子兴亲自往府中送去,也拜见了徐杰。
再往大江而去的吴子兴,自然要上凤池山去讨喜酒。
只是吴子兴没有料到自己会吃一通瘪。
吴子兴才一开口恭喜,说出讨喜酒的话语。便看刚才还说笑脸的何真卿立马转了一个大黑脸,说道:“你这厮从哪里听的闲言碎语,老夫何曾说过要把女儿嫁给徐家了?没有的事,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吴子兴吓得立马拱手拜别,灰头土脸从凤池山而下,口中还喃喃自语:“奇了怪了,这么个上门女婿都不要?”
吴子兴刚走不久,徐仲带着徐杰又来。
自然又吃了一通瘪。
也难怪何真卿要这般,当初上赶着把掌上明珠宝贝女儿嫁给徐家,你徐仲还装傻充愣,而今知道上门来求了?
凤池派,那是也家大业大的主,有钱有势有人马。
徐仲带着徐杰,就在大江城住了下来,还得再去求。
兴许在这件事情上,徐杰自己也要负很大的责任,一味被动,一味不开窍,也合该他有如此一遭。
心痒难耐的徐杰,做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夜半三更上山去。
后山之中,挡在徐杰面前的是李义山,李义山身边还有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三。这两个半大小子,便是李义山的两个儿子了。
李义山还未开口,半大的小子已经开口:“何方小贼,半夜三更竟敢闯我凤池后山,可是活腻了不成?”
这一句呵斥,把徐杰都呵懵了,也不见李义山开口,徐杰颇为尴尬,只得答道:“李师兄,我知霁月在后山,烦请……”
“你回去吧,师妹不会见你。”李义山答了一句。
另外一个小子听得父亲之言,也开口呵道:“还不快走?我手中的剑可不饶人。”
徐杰不死心,开口一声大喊:“霁月,我来了,你快出来见见我。”
山林之中传来幽怨一语:“文远,你走吧,最近不便,来日再见。”
这回徐杰是死心了,一步三回头往山下而去,口中还喃喃道:“往后有这两个小子好果子吃。”
山还未下,喃喃之语才刚落,一个人影负手立在面前,一柄长剑拿在手中,还扔出了一把刀,开口就道:“你小子竟然敢做这般鸡鸣狗盗之事,老夫也不欺负你,把刀捡起来,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来人何真卿,一本正经拿捏着话语,处心积虑在这里等了徐杰好一会。
要说做父亲的,实在是用心良苦。而今的徐杰不同以往了,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过去,不免担心,担心徐杰狼心狗肺对女儿不好。
这一顿教训,就是要让徐杰知道厉害,知道这凤池派可不是好欺负的,知道他何真卿的女儿可欺负不得,背后的娘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徐杰还不明所以,何真卿的剑就来了。
徐杰已然满地打滚,口中一语:“岳父大人,你这是为何啊?”
刚才何真卿还只是拿捏着模样,此时徐杰一声“岳父大人”,何真卿陡然真起了几分火气,开口怒道:“小子,纳命来!”
剑光陡然凌厉大作,满处躲避的徐杰已然险象环生,心中一气,说道:“岳父大人,你再这般,别怪我不客气了。”
“反了天不成?今天非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岳父大人气上心头,连大树都成排成排的倒塌落地,林子里地裂山崩了一般。
女婿似乎也来了些求亲不成的怒气,躲避两番,把插在地上的刀一拔,口中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无礼了!”
不知何时,观战的人也到位了,李义山带着两个儿子正在不远高处。便听得大儿子问道:“爹,这个太师还敢与师爷动手不成?”
小儿子也道:“嘿嘿,师爷要把这宰相老爷揍出屎来。”
两个半大的江湖小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只知幸灾乐祸。
李义山却不敢幸灾乐祸,口中一语:“可别真把人打坏了。”
三人说着话语,背后白衣何霁月也在夜幕之中出现了,皱着眉头,又松了眉头,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准备开口说句话,却又没有说出来。
“师妹,你快快去劝劝吧。”李义山连忙与何霁月说道。
何霁月却像是赌了气一般,说道:“让他们打,拼命打!”
何真卿与徐杰二人,似乎知道何霁月来了,两人卯起了劲,还真越打越拼命了。
一个要为女儿出头,更要压制住这个女婿,免得女儿被人欺负。
一个直男晚期,好似要在心上人面前证明自己一般。
“岳父大人,扶摇九万里。”
“腌臜小子,剑横大江浪不起!”
“岳父大人,看看我这第十九手”
“剑断奔流,剁你狗头!”
“岳父大人,新招,娶妻回家生儿子!”
“腌臜狗才,老子也有新招,剑断子来绝你孙!”
“岳父大人,你好狠!”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观战之人连看都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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