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道理就是武艺到得这般地步的人,超越了一流高手的境界,又没有到先天,必然都在加紧时间闭关修炼,争取突破先天。
练武之人就是这个道理,没有摸到先天门槛的,才有那心思到处走动,但凡摸到了先天门槛,还有什么事情比突破先天更加重要?
这个李头领下显然是识货的人,这里出现一个一流高手不罕见,李头领聚了这么多人在此,也不怕一两个一流高手。但是这里出现一个种师道这样的一流高手,那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种师道闻言并未回答问题,而是直接开口问了一句:“我要带秦家父子走。”
李头领闻言沉默片刻,左右看着身边众人,其中有几个是他麾下的高手,更多的是来自其他马匪的头领人物,此时这般情况,还拼不拼命,显然也不是李头领一个人能说了算。
李头领大概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说了一句:“两人你带走一个。”
种师道闻言,把刀慢慢往身侧一横,面无表情答了一句:“我,都要带走!”
此时的战局,早已扩大,所谓扩大,就是战场再也不局限在这马车围栏之中,而是漫山遍野,到处尘土飞扬,逃的逃,追的追。人这种动物,往往就是如此,一场血腥之前,人人害怕,人人紧张。
但凡这场血腥真的开始了,互相都有死伤了,那就成了仇恨,成了不死不休,也就成了这般漫山遍野的场面。马匪不比军队,从来没有鸣金收兵一说,大概也是很少有这般的大场面,所以这般的大场面,也就难以控制。
所以李头领并没有急着再与种师道说话,而是开口大喊一句:”把所有人都叫回来,不要再追了。货物已然到手了,不必再多伤亡。“
李头领话语之后,身后便有不少人打马而出,去追那些跑远了的马匪。李头领此时的这个命令,可不单单是少造成伤亡的原因,更是为了拿捏种师道,把人都聚在一起,才是稳妥。
待得这个命令发出之后,李头领才与种师道说道:“要带人走,也当留个名号才是。”
“横山种师道!”种师道答道,也在转头去寻秦东,不远处的坐骑之上,早已不见秦东身影,秦东此时,也陷入了无数马匪的重围之中。
种师道不免有些着急,开口又道:“让是不让?”
李头领想要一条命,不仅关乎私仇,更关乎脸面,控制几百里戈壁的马匪脸面。这脸面就是营生,马匪就是要叫人怕,特别是这一场大战之后,麾下伤亡不少之时,更要让人怕。所以秦家父子,留一条命在这里,往后的商旅,才更知道马匪惹不起,让那过路交钱的规矩再也没人敢轻易打破,甚至还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价。
李头领从来都知道这些西北的汉子,从来都不是好惹的,就如今日这场厮杀,真要论伤亡,人多势众的马匪,显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只能走一个!”李头领再答一语。
种师道回头一句:“紧跟着我!”
话语说给秦伍去听,人已提刀而起。
种师道这个汉子,从来不是妥协之人,妥协之人,也练不了彭老怪的刀。
“诸位兄弟,不得让那秦家之人走脱了。”李头领一声呼喊,内容再也不是不能让种师道走脱了,而是不能让秦家之人走脱了。意思就是种师道可以走,但是秦伍不能走。相比于老头秦东,李头领更想要秦伍的命。
李头领这般一语,种师道竟然慢了几分脚步,也怕那满身是血的秦伍跟不上。受人之托,既然刚才答应了,这个时候种师道必然要全力以赴,这秦伍,在种师道心中,那就是死不得。
局势陡然有些诡异,并没有人上来与种师道拼命,却是这种师道好似也走不出人群包围。还有那身后的秦伍,血越流越多,脚步越来越慢,口中还不断在说:“种大侠,一定带我出去,我在秦州,有家财万贯,都给你……都给你……”
秦伍似乎有些意识模糊,唯有一股求生的本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种师道终于还是止住了脚步,因为被他护在身后的秦伍,终于轰然倒地,唯有口中好似还在嘟囔着什么。
种师道这辈子第一次遇见这种为难的情况,回头看了看秦伍,又转头去看不远处被马匪包围的老头秦东。
种师道好似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种师道知道自己兴许要食言了,虽然种师道并未开口答应秦东要救他儿子,但是种师道刚才既然勒马回头了,那就是答应了,一诺千金的答应。此时的秦伍,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
秦伍倒地之时,一众马匪头领,皆停了手,围在当场,秦家人只要死了,这个超越一流的高手,没有人会去想把他也留在这里。
李头领一脸戒备的看着种师道,看着种师道低头去看,又转头去看。又见种师道俯身去试探着秦伍的鼻息,也在等着种师道说出这秦伍倒地是死是活。
种师道试探了一下,还有鼻息,似也松了口气,单手一提,把秦伍扛在肩头。
”李头领,老头我死,放我儿子走!“不远传来秦东的大喊,此时的秦东,显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被种师道扛在了肩上,如一滩烂泥一般。
李头领并未答话,而是依旧紧盯着种师道与种师道肩膀上的秦伍。
忽然秦东又喊一句:“小种,不需管我了,一定带我儿子出去。”
秦东似乎看到了扛着秦伍的种师道,又起步往自己走了过来。秦东是真要寻死了,不仅是听到了李头领要一个秦家人死的话语,更不愿成为种师道的累赘。
所以秦东两声话语喊出,左右那些武艺粗疏的马匪,忽然就把这个有二流境界的高手斩杀当场。
种师道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看得怒不可遏,种师道心中,最初其实只想护得一人走,那就是掌柜秦东,种师道也没有想过要与两三千号马匪决一死战,更不谈凭借一人之力扭转战局。
秦东死了,种师道好似忽然发疯了一般,刀直往近前一人劈砍而去。
那人见得种师道寻着自己而来,转身就跑,没有要与种师道拼命的意思,左右还有马匪挥兵器来救来挡。
李头领的话语也及时传来:“放他走,放他走。”
这一声放他走,种师道扛着一个人,眼前再也没有了一个敌人,即便是种师道迈步去追,也没有人再去与他拼斗,甚至许多人翻身上马,飞快打马远远避开。
发起狠来的种师道,四处去追,追得筋疲力尽,也不过刀斩几人,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依旧到处都是人。
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种师道身上,既不远走,也不靠近。
种师道终于停下了脚步,寻了两匹马,一匹驼着秦伍,一匹自己骑着,又往马车处翻箱倒柜几番……
大漠的烈日,如火灼人,大漠的夜,却又寒冷非常,昼夜温差极大。
几棵枯树头前,燃起了点点火光,火光旁边烤着什么东西,传来阵阵香味。
种师道起身,往身后几辆马车上搬下一个木桶,木桶里有水,洗了洗脸,又擦了刀。
身边一个浑身是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在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显然是疼痛难忍。
马匪们早已满载而归,也开始四处联络,出手着货物。兴许也要发出许多笔丰厚非常的抚恤,也要到城里给那些拓跋权贵送去不菲的钱财。
人生在世,求存求活求营生,从来都不能真的站着就把钱赚了,马匪们也有他们要讨好的对象。
还要花大价钱,再去招揽那些真正能刀口舔血的汉子,弥补那一场劫掠之后的损失。
种师道,并不回头,还要继续玩瓜州而去。
哼哼唧唧的汉子,在下半夜,终于是醒了,醒来看到的是一丛快要熄灭的篝火,一旁好似在安睡的种师道,自己满身的包裹,几棵没有了水之后倒在不远处的枯木,几匹马,几个车架。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人,一个也没有了!
汉子知道,自己那个老古板的父亲,显然是死了!
哼哼唧唧的疼痛,变成了强忍着却还忍不住的哭泣。
种师道好似依旧在熟睡,丝毫也听不见这哭泣。
连带那个满身是伤失血严重的汉子慢慢爬起的声音,种师道也听不到分毫,爬起的汉子,跪在了种师道面前,种师道也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
秦伍慢慢哭出了声,什么家大业大万贯家财,什么青龙帮,随着秦东一死,一切都随风而去。秦州,那个烂摊子,秦伍就是割肉拆骨也赔不起。
所以秦伍就这么跪着,想前想后,大概也在想着可笑的自己。
天色渐明,一缕金光撒在了金黄的地面之上。
种师道终于起身了,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个跪了两个时辰的秦伍,开口问了一句:“你求的事情,我不会去做。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漠戈壁之中,叫种师道去寻马匪给秦伍的父亲报仇?种师道此时哪里有时间去做这些?那些马匪,又该到哪里去寻?
跪地的汉子好似睡着了,闻言嗯嗯而醒,抬头看了看,似乎又把刚才的话语听清了,连忙磕头几番,口中答道:“种大侠,种大侠,你收我为徒吧!”
种师道显然没有预料到秦伍所求的是这件事情,连忙摆摆手道:“我的刀,你学不了!”
“为何学不了?我练武天赋比许多人都高,学得了的,学得了的。”秦伍连忙说道,也不是说假,秦伍练武的天赋,虽然不是天赋异禀,却也真比一般人高。
“你天赋再高,也学不了我的刀。这世间能学之人,极少。我所遇之人,唯有大江郡有一个人可以学,但是他也不会来学我的刀。”种师道认认真真在说,秦伍这般的汉子,种师道大概是看不上的,因为种师道的刀,是用命去学的。
能用命去学刀的,种师道还真没有遇到过,只有大江那个徐文远,没有学他的刀,但是却在突破先天的时候走了这条路。
“种大侠,不试一试如何知道呢?别人不愿意学,那是他没有见过世面,如我头前一样不识好货,我一定能学,一定能学好,学好之后定要为父报仇。”秦伍虽然有一身富家浪荡子的秉性,但是对于那个父亲,他是真的在乎,是真的崇敬。那老父亲武艺早已比不过他,但是老父亲的骂,他从来都不还嘴。更是一番番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若非这种心态,哪里会出得了如今的事情。
种师道不再多说,而是起身往车架而去,去取清水,去取早饭,也取草料喂马。
“种大侠,小人给你磕头了!”秦伍自称小人,也真的在磕头,丝毫也不在意身上的伤口,已然又在往外渗着血迹。
种师道叹息一声,答了一语:“我要去瓜州,你跟我去,之后再说学刀之事。”
种师道并未把这学刀之事真放在心上,因为瓜州拓跋王,种师道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活不了,还有什么学刀不学刀的。若是侥幸活了,大概这个秦伍,也会吓得不敢学了。
因为种师道的刀,四流之时,要与三流拼斗,三流之时,要与二流拼斗,二流之时,要与一流拼斗,一流之时,要与先天拼斗。否则就不可能有境界提升。一次一次,都是一个死字。
这样的刀,种师道心中知晓,这个秦伍,必然知难而退。话说出来兴许他不信,以为是借口托词,那就真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死斗!
要报仇,也要有命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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