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人彻底地臣服在了利奥十世与其兄弟的脚下,圣廷夺回了所有威尼斯人占据了罗马涅的领地与城市,夺回了丹铎罗家族从英诺森七世那里争取到的圣职委派权,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威尼斯共和国的大小圣职,都不再由威尼斯人自行掌控,威斯尼教区真正地成为了利奥十世的囊中之物——还有教会军在这次战役与之后的战役中所要支付的所有军费,也全都将以协助金与和解金的名义由威尼斯人支付给教皇的圣库。
马基雅维利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威尼斯人一战丢掉了八百年以来他们祖先的努力成果。”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是信口开河。
不过威尼斯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因为新的同盟终于在利奥十世的呼召下再次成立,这次英格兰也加入到了同盟中——英格兰与法兰西在百年战争后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死敌,要他们做朋友几乎不可能,但一听到可以打法国,英国人立即飞奔而来,至于其他人,威尼斯不必说,西班牙人已经与法国人开战,还有米兰——现在乔万尼.斯福尔扎已经向所有米兰人宣扬了自己的归来,他是有资格继承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公爵之位的,罗马涅以及费拉拉等已经倒向教皇国的地区不必多说,就连路易十二一直认为软弱可欺的佛罗伦萨、卢卡与比萨等托斯卡纳地区的商业城市也发出了不祥的声音。
路易十二等于已经被他们孤立在了那不勒斯,但这并不是说,他就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法国国王的书信迅速地传到了布卢瓦的廷臣与王后安妮,布列塔尼的女公爵手中,在信件中,路易十二以无比谦卑的态度向自己的臣子与妻子祈求帮助——当然,作为代价,他也让出了许多原本属于国王的权力——像是婚姻、采矿、道路以及税赋等等,布列塔尼女公爵乘机要回了以善心夫人为首(在上一次的战役中,她的丈夫不幸,或是幸运地死了)的婚姻权,而其他几位诸侯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样,路易十二从诸侯与布列塔尼等到了八千人的补充,都是弩兵与枪兵,他还授权给王后,希望她代为向瑞士联邦雇佣两万人的雇佣兵。
让路易十二失望的是,瑞士联邦拒绝了他的雇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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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罗巴的人们都知道,瑞士的雇佣兵乃是他们的同类中,最为信守承诺与勇敢无畏的,没有之一,但他们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拒绝与同乡作战,也就是说,当他们被战争的一方抢先雇佣的时候,另一方就别想再有瑞士人为之作战。
或许您们还记得,尤利乌斯二世就曾经雇佣了一千三百名瑞士雇佣兵,为他守卫罗马,在路易十二攻打圣天使堡的时候,已经在之前的暴动中折损了上百人的瑞士雇佣兵又伤亡了近半,等到他们护卫着尤利乌斯二世逃到勒皮,竟然只剩下了原先的零头。
这些可怜的牺牲者,在朱利奥.美第奇抵达后,就命令仆役们代为收敛了他们的躯体,这位枢机麾下的教士们为士兵们做了圣事,大主教又亲自为他们举行了庄严的弥撒——好让他们到天堂去,不仅如此,朱利奥.美第奇还许诺说,他们若是不愿意回到瑞士,还可以与圣人们一同安眠于罗马——这让在生的人不由得感动到泪流满面,要知道,他们正在为自己的同僚与兄弟朋友担忧,即便他们愿意拿出自己的赎罪劵,也不够所有的人得到安慰……
存活的三百名瑞士雇佣兵在勒皮得到了良好的医治与照顾,而还在勒皮的时候,朱利奥就询问过他们,是否愿意继续接受教会的雇佣,他们几乎都同意了,除了那些受伤较重的人——利奥十世当选后,当晚朱利奥就代笔为他写了一封信,给瑞士联邦,向他们雇佣了一万人。
对于瑞士联邦来说,他们要考虑的东西很多——他们之前一直受神圣罗马帝国统治,直到1499年方才武装独立,但这几乎就意味着,神圣罗马帝国就此成为了它们的敌人——至少不会是朋友,他们正需要一个有力可信的支持者。在联邦内,也有两个声音,一些人支持投向法国人,毕竟瑞士联邦与法国接壤,但另一些人则支持投向教皇国,他们觉察到了新教皇的勃勃野心,若是说接壤,他们也同样与意大利接壤啊。
不过最后还是支持投向教皇国的意见占据了上风,没有其他原因,打开地图就知道了,法国若是占领了米兰,得到了伦巴第乃至整个威尼斯,或是吞噬了罗马涅,那么瑞士就会被法兰西的领地紧紧地挤压在中间——难道路易十二就不会生出将这块看上去无比不顺眼的小地块抹掉的心思吗?既然如此,他们当然不会再接受路易十二的雇佣,就连拒绝的借口都是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
不过,要等新的同盟将军队集结起来,还要等上好几个月的时间,而路易十二也在等待着——他的军队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回去种地了,嗯,一点也不奇怪,此时的雇佣兵们就是如此,除了敕令骑士等职业军人之外,大部分士兵都是农民或是工匠,他们是要干活儿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战争的时间不能拖得太长,春天要翻耕,播种,秋田要收割,晾晒——没有比麦子更重要的东西啦。
战争的胜负,也只有老爷们会在乎,士兵们来到战场上,只是为了服役与俸金。
但在朱利奥.美第奇这里,工作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他为什么要从威尼斯人那里夺回完全的教权呢,除了人们猜测的,利奥十世要借着买卖圣职的机会敛财之外,也是为了将他的教会学校与慈悲修士会推向更远更广阔的地方——没有在民众中奠定基础的变革,就如同没有地基的房屋,无论多么华美辉煌,最后只有訇然倒塌一途,除了这些,还有法理部与圣事礼仪部的一概事务——主要是印刷品,尤其是圣经的翻译与传播的审查工作,虽然利奥十世与杜阿尔特,还有约翰修士都对此表示过不同程度的担忧,但朱利奥还是坚持了原先的想法,而说服他们的是美第奇的商人们从各处搜罗来的圣经翻译本与印刷本,虽然它们看上去都很粗糙,毫无装饰,且错漏百出,但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每个人,他是说,每个懂得阅读的人拿到了一本拉丁文,希腊文或是经过翻译,本地语言的圣经,他们就可以大声地把它念出来,如果他还接受过一些教育,那么他还能予以解释——这原本是属于修士与教士的权力,但即便是宗教裁判所,也没办法监视每一个人——特别是除了印刷术之外,还有更多的大学在城市中萌生、立足——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亲自阅读与理解圣经,而不是如之前的几百年里,愚昧无知的人们只能在修士与教士的恫吓与劝诱中颤抖或是忧愁。
“有些领地,”朱利奥这样说道:“若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去了,所以,我们不但要抢先占领,还要建起城墙与挖掘壕沟,才能保证教会的房屋不会崩塌——我们已经迟了许多年,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几经犹豫后,利奥十世应允了他的请求,慈悲修士会的修士与学生们如同蒲公英的花朵一般被风带向了威尼斯以及教会的触须所能碰触到的每一个地方,即便是法兰西与英格兰,或是神圣罗马帝国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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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德格堡位于神圣罗马帝国的东部,属于萨克森公国,是个自治城市,易北河从它的身畔悠悠地流过,带给它充足的水源与肥沃的土地,这里的人们种植小麦、黑麦与甜菜,喂养牲畜,也有着发达的手工业与纺织业,同样的,这里的商人也非常多。
从罗马狼狈而悲伤地离开后,马丁与波拉就在这里定居下来,马丁的父亲给了他一些帮助,还有马丁曾经的大学同学,他为马丁找到了一份为律师所阅读与抄写的工作,报酬即便不是那么丰厚,却也容许他们租借了一个小小的套间,衣食无忧。
就如马丁.勒德向波拉保证过的那样,他们过上了无比安稳的生活,波拉想要吃些什么,就可以吃些什么,鸡也行,面包也行,肉排也行,曾经在刑讯中被粗暴地拔掉的牙齿重新长了出来,虽然有些歪斜,但十分有力,波拉用它们磕核桃,一磕就开。
现在波拉也有十三岁了,虽然她在七岁的时候,就长得如同一个成年的女性那样高大,但现在她更强壮伟岸了——当她站在马丁身边的时候,若不是穿着裙子,或许有人会以为她才是这个家庭中的主人——说起来,波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会毫无羞惭之色地追求她心目中的爱人,但真正成为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反而羞涩了起来,如果不是马丁坚持,她甚至要离开马丁,去一家人家做女佣,与仆人们住在一起。
“我并不是想离开……想要离开这里,”波拉小声地说:“我只是觉得,我们继续住在一个地方,对您的声誉或许是种损害。”
马丁惊讶了:“怎么会呢?”他说道:“你是我的恩人,波拉,没有你,我哪里都不去。”
波拉低下头,不说话。
直到他们的房东,一个热情而又多事的老妇人看了波拉与马丁,她才乘着波拉离开房间去做事的时候,对马丁说:“那个女孩是你的妹妹呢,还是你的妻子呢?”
马丁愣了一下,波拉当然不是他的妹妹,而要说把波拉当作妻子看待……她原先还是个孩子呢,而现在他也几乎无法把她当作一个女人。
“我是个正经人,”老妇人说:“所以,这位先生,如果她不是你的妹妹,也不是你的妻子,你最好能够离开这里,或是让她离开这里。”
马丁迟疑了一会:“她是我的妻子。”他这样说,然后就在那个下午,他为波拉买了一枚金戒指,一件华美的丝绒外衣,向她求了婚。
人们来为他庆贺的时候,马丁的同僚与同学都不免有些惊讶,因为波拉并不是一个美人,过于粗壮的身材更是让她显得有些粗俗,但马丁可以说是发自内心地爱着她,他们也就不说些什么了,不过在婚宴结束的时候,马丁的同学走到一边,告诉马丁说,如果他愿意,可以从律师所离开,去一座教会学校里做教师,那里开出的俸金十分优厚,还有房屋供学生与老师居住,这样他的支出可以省掉一大笔,收入又可以增多一部分。
“既然你已经结婚了。”他的同学说:“那么很快,就会有孩子降生啦,一个,两个,三个,看上帝的旨意吧,你原先的工作,只供你和你的妻子还行,但供养孩子就会变得很吃力了,相信我,我现在都几乎不敢去看演出和买咖啡与烟草了——而且你的孩子若是在那里,也应该可以受到教士们的看顾与教养……我的几个孩子,你知道,简直就是一群刚从炼狱爬出来的小魔鬼。”
“但我之前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教会学校,”马丁问道:“是马格德堡的大主教,还是圣方济各会,多明我会或是共同生活兄弟会的呢?”
他的同学想了想:“是一个新的修会,慈悲修士会,”他说:“据说是一个枢机主教创立的,但已经得到了圣父的认可,而且非常的开明与慷慨,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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