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朱利安诺.德拉.洛韦雷也无话可说,毕竟那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做着两手打算,他现在感到懊悔,除了那五万枚金杜卡特之外,大概就是约书亚枢机身份上令人诟病的部分了——虽然枢机们的位置几乎都是这么来的,但比起庇护三世因为导师与弟子的身份,亲自授予枢机职务,从亚历山大六世这里得来的,就不免没有那么光彩与正当了。
就像是庇护三世那位黑发的弟子,来自于美第奇家族的朱利奥,卢卡大主教,人们都知道,他成为枢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只要这位新教皇别太过心急,毒死一两个枢机让自己的弟子上位,他们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说起来,他们的新宗座,在读大学的时候,似乎还有个“男巫”的称号……
唯一始终心怀不甘的,大概只有法国的枢机主教,鲁昂总主教乔治.德.昂布瓦兹,他知道自己胜利的希望非常渺茫,但还是不惜一切地尝试了一次,他设法拉拢了博尔吉亚们与几个贪婪的枢机,问题是,此时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二,正因为那不勒斯的瓜分事宜与西班牙的贡萨洛将军与他身后的两位君主争得不可开交,西班牙人绝对不会支持他,意大利人呢,他们固然不会喜欢西班牙人,但难道还会喜欢法国人吗?
枢机主教们一次次地在鎏金的圣杯中投入选票,看上去各有胜负,但他们的心中都很明白——那些发誓要支持昂布瓦兹枢机的人最后也改变了想法,正确点说,他们就没改变过他们最初的打算,不过是想要博得利益的最大化罢了。而且就算是皮克罗米尼枢机需要与昂布瓦兹枢机以资产争夺胜利,昂布瓦兹也不可能获胜。
虽然这位鲁昂总主教是法王的密友,但在支持路易十二征战意大利的时候,作为狂热支持者的他就舍出了不少资产,连同在火炮上与无耻的斯福尔扎打成了拉锯战的路易十二,他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教皇选举时就不由得有些捉襟见肘;相对皮克罗米尼枢机,他的家族原本就有着丰厚的累积,等到朱利奥.美第奇开始大胆地将他的奇妙想法化作现实后,他们更是凭借着这些大赚特赚,若说现在的皮克罗米尼有什么需要担忧的,绝对不是钱财。
尘埃落定,乔治.德.昂布瓦兹也不得不咽下这枚苦果,他还要设法取得庇护三世的信任,因为法国在与西班牙的那不勒斯战争中,情势相当不妙,路易十二亟需一个能够站在法国立场上说话的教皇——在法王的再三催促下,这位枢机几乎可说是迫不及待地,在仪式结束的当晚就前往梵蒂冈宫请求谒见宗座,可惜的是没有得到允许,他悻悻然走下台阶的时候,却见到另一个戴着面具,裹着斗篷的人正在教士的引领下踏入宫室。
“那是谁?”他一边悄声问道,一边抹下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放在对方的手里。
“我也不是很清楚,”教士满意地掂掂戒指的分量,转动着查看红宝石的颜色:“但他来自勒皮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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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弗里.博尔吉亚不安地张望着四周,他对于这里是熟悉的,梵蒂冈宫几乎是他们的第二个家——亚历山大六世是第一个公开承认私生子女的教皇,他是梵蒂冈宫的君主,他们就是王子与公主。但一夕之间,一切都天翻地覆——艾弗里是博尔吉亚家族中最小的一个,却不是最受宠爱与重视的那个,亚历山大六世最初重视他们的异母哥哥,路易吉,之后是凯撒。他最宠爱的是胡安与卢克莱西亚,艾弗里只有在需要联姻的时候才会被他想起来,他也是在母亲身边待的最长时间的一个,这让他的性情变得有些懦弱,就更加不受亚历山大六世的看重了——他身边的人也是如此,像是凯撒,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而胡安,更是肆无忌惮地与他的妻子桑夏通奸。
但就他的姐姐卢克莱西亚的话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在他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他的兄长胡安,凯撒,他的姐姐卢克莱西亚相继离开人世之后,他却还能活着,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上多久——如果……他们……拒绝宽恕他,只要把他扔到广场上,高呼一声这里有个博尔吉亚,那些久受博尔吉亚之苦的人一定会涌上来把他撕碎。
他就这么满怀恐惧地胡思乱想着,两名教士推开沉重的门扉,疾步入内时,艾弗里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庇护三世昂首阔步地从长廊的一端走来,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普通长袍,戴着一枚朴素的金十字架,与亚历山大六世几乎毫无相同之处,但他们的身影还是在艾弗里的眼睛里奇异地重合了——那种强大的,傲慢的,危险的气势,如同以往一般让艾弗里几乎无法说出话来。
他上前去,吻了教皇庇护三世的脚,对方的脚冰冷而瘦削,他吻着它的时候就不由得打颤。
“你知道吗?”庇护三世说:“我曾经不那么情愿地让一个博尔吉亚见了朱利奥,”他摇摇头:“结果并不美妙,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博尔吉亚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见到朱利奥,凯撒是,你也是,”他点点扶手:“所以,说吧,博尔吉亚,你要见他做什么?”
艾弗里依然跪在地上,他的膝盖疼痛不已,自从听闻了姐姐卢克莱西亚的死讯,他就没有一天能好好用餐,好好入睡,他瘦得几乎皮包骨,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石质地面的寒冷气息就如匕首一样刺入他的骨头:“我……”他轻轻地,隐蔽地舔抿了一下嘴唇:“我……继承了来自于我姐姐,卢克莱西亚的财产——那是一片从勒皮城堡到斯波莱特的领地。”
“如何,”庇护三世问道:“你是想让朱利奥来设法保证它的合法性吗?”
“也可以这么说。”艾弗里说,几乎与此同时,一股沉重的恶意(比他膝下的石头更坚硬,更可怕)陡然落在了他身上——如果他不是一个博尔吉亚,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他可能当场就要崩溃了,当他还是立刻抬起头,急促地喊道:“这是卢克的意愿!她前往费拉拉之前,就告诉我,如果……如果博尔吉亚家族……不幸不复存在的话,那么就让我带着勒皮,斯波莱特到朱利奥这里来,她要我将这片领地的归属权交给他!
它们是属于朱利奥.美第奇的!”
恶意突然消失了,庇护三世的眼睛里翻滚着毋庸置疑的厌恶,一边紧紧地抿起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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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奥.美第奇在深夜时分被庇护三世召唤的时候,很是吃惊,皮克罗米尼还没在梵蒂冈宫里为他们准备好房间,所以他还在皮克罗米尼宫,他急匆匆披上厚重的外套,赶到梵蒂冈宫。
“放心,”充当使者的约翰修士一边跟着他跑,一边说道:“圣父很好,只是有件事情或许会与你有关。”
一进签字厅,朱利奥就认出了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正是艾弗里,博尔吉亚家族中最弱小,最不起眼的一个。
“简单点来说吧。”庇护三世按摩着自己的额角:“卢克莱西亚.博尔吉亚,把她的弟弟,还有她的领地,从勒皮到斯波莱特,一起留给了你。”
卢克莱西亚.博尔吉亚。
朱利奥看向艾弗里,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博尔吉亚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有着与卢克莱西亚相近的浅色头发,却有着凯撒的褐色眼睛,他们的特征奇异地在这张面孔上叠加交错。
一阵天旋地转后,朱利奥,美第奇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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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父亲自检查了朱利奥的身体状况,后者昏厥的时候,一旁的约翰修士立刻上前接住,没让他的后脑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来了个热烈的亲吻,但他还是没有醒来,并且很快就高热不止——庇护三世亲自为他用酒精擦拭胸膛、脖子、手心和脚,给他服用了一些自己调配的药水。
在看到约翰修士担忧的面孔时,庇护三世笑了笑:“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但他突然昏倒了。”
“我一直在等着呢。”庇护三世说:“想想他遇到了多少事情——博尔吉亚可没一个好对付的,而他回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显露出一丝异常,那时候我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发作出来,反而好对付。虽然我还是要说,”他撅嘴:“博尔吉亚中,我最讨厌的大概就是卢克莱西亚.博尔吉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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