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听从他吗?
要的,如若这世确定不假,前日她已嫁予他,在未合离之前,她尚是常家妇,要做常家人。
还是尽快和离的好。
苏苑娘前世被常家族人众嘲是个一板一眼的木美人,没有七窍灵珑心,对外不知笼络,对内不懂体贴小意,愧为常家妇、家主妻。
她自是不管这些,她当家主中馈的那几个年头,从未断过府中大小事务支出,如此每年公中尚有结余,待她不管交到庶房手里后,府中公中银袋就似钻了个孔,无论填补几次,一到要用钱就是空的。
如此,不少常家妇说她坏,坏的到底是何人,苏苑娘心里有数——如若所谓笼络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择手段,日日闹得府中鸡犬不宁,把剥取来的家中盈利群而分之,不顾外头死活,这等竭择而渔之事她自是做不出来。
她父母亲从未教过她如此。
不懂体贴小意,她亦不认,出嫁前娘亲教她要代夫以身处之,要设身处地去处理他的困难,她皆一一做到。
只是没有好结果罢。
没有好结果,也不是父母亲教的是错的,只是常家不对罢了。
还是要尽快离开。
苏苑娘想着事,中间应了一声:“好。”
今日把重要的东西捎回去,就不带箱子引人侧目了。
八宝盒中最为重要的是两块玉佩,一块为龙形,一块为凤形,凤形本是归她所有,是她的,龙形则是她早夭的二哥所有,他在父亲被贬前来临苏途中生病早去,后来父母在临苏有了她,就雕了两块写着二哥和她名字的玉佩,在她出嫁之日并连皆给了她。这两块玉佩在她在常府时被常家人偷去,长兄为赎回它们,被常家人逼得做事,很是焦头烂额了一阵。
这个一定要带回去,不能让长兄日后为难。
贴胸藏好玉佩,刚叫知春进来放盒子,就听门口明夏的请安声:“姑爷,您回了……”
苏苑娘不由看向捧着八宝盒的知春。
知春被她看得莫名紧张,“娘子,不急。”
说着不急,她却急忙捧着盒子往箱笼跑。
还好箱笼就搁在旁边耳房,跑进去就看不到盒子了,知春跑得很快,一下就跑到了置物的耳房,不愧是她最为得力的大丫鬟,苏苑娘高兴回头,看向进来的常伯樊。
是以常伯樊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嘴唇带着笑意,眼睛闪亮的小娘子。
他一愣,随即也不由地漾开笑脸,问她:“苑娘为何欢颜?可能与为夫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去用早膳罢,苏苑娘站起身来,“你来了?”
赶紧去罢。
是为他来了如此高兴?一早吹着冷风去了趟府外的常伯樊顿时一颗心就如泡在了温水中一般熨贴。
“是,我来了,京中瑜堂伯家中昌堂兄说想看看你,今日要陪你回门,等见过昌堂兄,用过早膳,我们就出发,可好?”
“好。”
他声音放得很轻,说话带笑,看起来异常高兴,整个人像是飘起来了一样,苏苑娘迫不及待要走,把他带得远远的,他说话的隙间就走向了他,见他说话的模样甚是好看,很是吸引人,走着的一路皆看着他,等走近了,还多瞧了他两眼。
而刚才他是飘的,现在已是飞起来了。
苏苑娘正若有所思,就见他手一晃,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
“那走罢。”
哦。
苏苑娘跟着他走,迈出门槛时,他先一步迈出,尔后低头看着她抬脚,小心地盯着她脚下,然后还帮她扯了一下裙尾。
他对她是好的罢?
难怪多年后,饶是先前厌恶他至极的兄嫂也皆道他对她有十分真心。
可是他的心再真又如何?没有让她的娘亲和孩儿避免被常家人所害。
对不住,她是要走的,这一刻,苏苑娘对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怜惜和歉意。
不是他不好,只是他们没有做夫妻的缘分,不能做夫妻。
这厢,苏苑娘歉意地握了握他的手,没想,却得来他温柔缱绻至极的注视。
他的眼神好温柔,没来由地,苏苑娘心中突地一痛,想起了她临终前他的哀痛惨叫声。
苑娘……
他的叫唤,像是失去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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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娘一路看着地上不出声,常伯樊倒也习惯,脚步也放慢了些,见慢了一段路,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不解地看他,常伯樊不由闷笑出声。
“走。”常伯樊本想问她可是数清了地上的蚂蚁,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笑望着她。
自刚才一见到她,他就在笑。
果然还是娶回来自己时时守着好。
也难怪岳父岳母舍不得她。
小时常伯樊随母亲去苏家做客,只听他说一句他喜欢她的银裸子,小呆苑娘便把她的银匣子给了他,末了兴许觉得银匣子不够诚意好看,还拿她顶好的金丝绸锻发带给匣子绑了一朵花来,岳父岳母哭笑不得问她为何要把攒了多年的银匣子给他,她道看他喜欢就给他,东西要给喜欢的人。
岳父岳母问了好几声才弄明白她是觉得他喜欢银匣子,那银匣子就给喜欢它的人,而他却是自她一开口,就明了她的意思。
苑娘的呆只是呆,不是傻。
有人道她木讷,常伯樊却从不如此认为。
他的苑娘只是有一套寻常人所没有的,独她自有的看人待物的方式。
“好。”苏苑娘点头,步伐加快。
等见到堂兄,见正堂只有堂兄一人,她似是松了口气,常伯樊心中好笑又无奈。
她不喜欢家中大嫂她们,前日新婚第一天见她们,她眼里全是不解,不懂那些人为何对她言中带刺,笑中带刀。
一想过两天要把公中交到她手里,由她主中馈,她就得天天面对那些不知包藏着什么心的妇人,常伯樊不由心疼了起来。
这事等会儿见到岳父,还是问岳老两句,讨两句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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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娘见过大伯。”一见到人,苏苑娘快加了两步,左右手一搭两手握拳,右脚向后撤步两膝微曲,颔首低眉,朝正堂里唯一的一个三旬白面儒生行了一记万福。
“弟妹不必多礼,”常孝昌赶紧虚扶一记,等她起身,看了她一眼,惊鸿一瞥之后朝常伯樊笑道:“孝弟果真好生福气,弟妹一看与你就是郎才女貌,再再般配不过。”
堂弟这妻子娶得真真是好,这亲事确切大定,他回去之后就有名目与苏家密切来往,多了道助力,他们家在京中也要好走动一点了。
常孝昌之前还有些怕这婚事生变。
苏家今非昔比,苏护国公受圣上器重非凡,而苏苑娘之兄苏居甫受苏家着重扶持,他前年才殿中及第,如今却是已进京都应天府。
应天府乃实权之部,管理京都近乎所有的大小事情,与各家利益密切相关,是各家兵家必争之地,各大家皆想按人进去,苏居甫能拔萃出群,居众人之上一跃进了应天府,可见苏护国公对这位族子的看重。
常孝昌从他父亲那听说当年苏居甫,苏苑娘之父苏谶被罢黜出京都有很大的内情,说是他以一己之身,顶了苏家几个人的罪名才被皇上驱逐出了朝廷,而此换来的就是苏氏一族对他所出之子的大力弥补扶持,是以从这点来看,苏居甫前途无量,脚步绝不会止于应天府一介小吏。
“为兄百般匆忙赶路,未料半路生了些许波折耽误了赶路,没有赶上你们夫妻俩的新婚大喜,为兄心中真是内疚万分……”常伯樊一早过来问好,常孝昌一听说早间他要带新妇来面见他就备好了礼,在原本要给新妇的大礼中又添了二三分,这下一连从下人手中接过两份厚礼、六个大小不一的盒子往新妇面前搬。
“小小薄礼,是我们一家给弟妹的见面礼,还请弟妹不要嫌弃礼薄,家父家母说了,等你们来日去京,到时再给你补上一份大礼。”
苏苑娘犹豫了一下,未犹豫多时,她落落大方一福,朝这位前世拢共也没见过几次的京都堂兄浅浅一笑,双手接过了大礼,道谢:“谢堂伯伯,堂伯母,堂兄堂嫂的厚爱……”
京都堂伯主分枝这枝家里如若她没记错的话,是三子四女罢?现在不必都提起,等这位昌堂兄回去时,按人按份备礼也不迟。
不过,那时候她已不在了。
还是等会儿回去就回了罢。
请完安,问完好,送上见亲长的回礼,苏苑娘就安静听兄弟俩说话,等早膳摆布好用膳时,见常伯樊当着常孝昌的面给她夹菜,夹了一次又次,连夹了数回,苏苑娘觉得很是不对,备受困扰地看向他。
他以前从不当着外人的面。
“用罢,无事,昌堂兄是大哥,是长兄,不是外人。”常伯樊见她又有不解,剔掉筷中百合蒸肉中的肉,把百合放到她碗中,带笑温声道。
非礼勿视,常孝昌先是不看,听到堂弟这句明显朝他示亲近的话,也是啼笑皆非。
他这堂弟,真真是个情痴。
听说他早对苏家女心生爱慕,亲事还是他让他母亲不等人及笄早早去定的,连说了好几年才定下来,其中也可谓是百折不挠,他母亲先是说不下,他还亲自出马去找苏家父母说,被苏家父母赶出来过多次,他母亲往京都送的信中,还笑话过他小小年纪求妻心切的猴急,如今看来,这妻子还真是他求娶来的,情殷殷意切切得很。
“长兄,你说可是?”京都离临苏千里,来回一趟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不是大事京都族人很少回来,这是自他父母辞世他掌常家后,第一次亲眼见到京都分枝主脉的大堂兄,以往他们只有书信来往,往后他依靠京都行事的事情只会逐年增加,难得人在,常伯樊不怕把自己的弱势往他这堂兄眼前递,加进牵系。
“欸。”面对堂弟不着痕迹的示近,常孝昌含笑摇头,两指虚点了他两下,好生感慨,“你啊你……”
“饱了。”在座的两个人对笑着,也不知在笑什么,苏苑娘被他们笑得背后发麻,顾不上仪态等细嚼慢咽,忙把碗中食塞进小嘴里咽下,手拦着碗,准备起身告退。
好像有什么不对,怪怪的。
她还是避上一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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