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荡无语,哪个混账医生,真特么找揍。
“回家收拾东西。”

鬼使神差似的,他抬手胡乱给她擦了一把眼泪。

谈墨宝愣了很久,泪眼汪汪的眼睛里,经历了由惊到喜再到悲的转变:“我都要死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他居然忍心叫她一个绝症患者回家……

“不是这个意思。”谢荡破天荒的好耐心,轻声细语地跟她解释,“回家收拾东西,我带你去医院。”

不是赶她走就好,她不那么悲伤了,说:“我不住院。”一想到身患绝症,她又很悲伤,好悲伤啊,“我时日不多了,我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我会在医院陪你。”声音低低的,与平日里的坏脾气截然不同,他眉宇里多了柔和,像在哄她。

谈墨宝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吸吸鼻子:“荡哥……”她又要哭了。

“别哭了。”

他把手指按在她晕红的眼角,动作笨拙地抹了两下。

她忍不住啊,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流:“我好难过,我还没嫁给你,我还没给你生孩子,我就要死了,呜呜呜……”

以前没发现,他见不得她哭,心口揪得难受。

“好了,不哭了。”他上前,抱住她,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不哭了,不哭了。”

他不会哄人,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外面的楼梯口旁,谢大师畏畏缩缩地贴在墙上,捂着嘴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了,他下楼去,揉两把眼睛,继续‘悲伤’,不一会儿,谢荡就带谈墨宝下楼了。

“这么晚了你带墨宝去哪?”

谢荡说:“去医院。”

“去医院好,在家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到这里,谢大师又开始哭了,“我苦命的墨宝啊。”

汤圆一家三口:“嗷呜呜呜。”三只狗子有样学样,哭的那也是有模有样。

谢荡:“……”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假。

谢大师走过去,握着谈墨宝的手:“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要这么对你。”拍拍她的手,哽咽,“孩子啊,苦了你了。”又抹了一把眼泪,谢大师泣不成声,“一个人这么多年孤零零的,也没个亲人,三岁没了娘,四岁没了爹……”

谈墨宝很感动,不过:“我娘去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我爹他还在世。”

谢大师:“……”

失误,重来。

“一个人这么多年孤零零的,也没个亲人,没娘疼,没爹爱……”

谢荡直接拉着谈墨宝走了。

等两人走远后,谢大师抽泣声秒收,赶紧去给徐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老徐啊。”

徐老爷子问:“怎么样?管用不?”

谢大师哈哈大笑:“管用管用,你那法子真好,他俩果然好上了,刚刚还抱在一起呢,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继续大笑,兴奋得不得了呀,“哈哈哈,我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瞧把他美的。

徐老爷子这个参谋长可不敢放松:“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家荡荡真没怀疑?”

谢大师语气怎叫一个嘚瑟:“那当然了,我演技好着呢,都不用眼药水,眼泪说来就来。”这等演技,该考虑考虑以后的发展了,谢大师琢磨着,“等过阵子,我让笙笙在剧组给我留个位置,让我也过一把戏瘾。”

徐老爷子深有同感:“我看行,我得让笙笙给我也留个位置。”家里小辈都是当演员的,他还能差了演技?

扯远了,先说正事,谢大师问了:“不过老徐,你这阴招怎么想出来的,又是车祸又是癌症。”

“这怎么是阴招,这法子多好用。”徐老爷子就说了,“最近在看泡菜国的电视剧,瑟瑟推荐给我看的,都是这样的套路,车祸失忆治不好,终成眷属三大宝。”

徐老是他们这群老头里最跟潮流的,追星网购刷微博,样样都会,最近还看起了爱情剧,没办法,家里小辈都是混娱乐圈的,他也不能落伍不是。

谢大师也要赶时髦:“你把好看的剧名都发给我,我最近正好剧荒。”

徐老爷子说行,还说那个来自月亮的叫兽不错。

然后两个老爷子就着外星人这个话题,说了好一会儿,谢大师才想起正事没说完,继续扯回来:“对了,刮车的跟医生都交代好了不?”

徐老爷子打包票:“放心,我找的人,靠谱。”他信誓旦旦,对自己的计策很有信心,“接下来你就等着看那对小年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离抱孙子不远了!

挂了电话,谢大师一转头,一个黑影笼罩过来,他猛的往后一跳:“哎哟喂,吓死我了。”

谢荡抱着手,站在后面,神情不阴不阳的:“车祸失忆治不好?”

谢大师眼皮一跳,慌的一批,稳住!稳住!他咧嘴一笑:“嘿嘿,你听到了?我跟你徐伯伯正在讨论电视剧呢。”

谢荡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装,继续装!

谢大师心肝儿扑通扑通跳啊,底气儿没了:“你……听到多少了?”

“从你想进军影视圈开始。”

噢,KO!

谢大师放弃抵抗,坦白从宽,拿出他诚意满满的认错态度,脑袋耷拉,肩膀一耸:“我错了。”

认得还挺快。

谢荡幽幽地看着他。

他继续认错,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关墨宝的事,她不知情,都是我一个人搞的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谢荡恼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为老不尊。”这种玩笑能开吗?差点没把他吓死。

谢大师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开始还能站着乖乖挨批,后面就反骨了,他不服气,顶撞回去:“你还说我!”越说越振振有词了,“我这都是为了谁!跟我同龄的老伙伴们都当曾爷爷了,就我,连个儿媳妇都没有,要不是你磨磨唧唧的,我能出此下策吗?狗急了还跳墙呢,我急了演演戏怎么了?”越说越委屈,他吼谢荡,“我演演戏怎!么!了!”

谢荡被他气笑了:“你还有理了。”

谢大师也是有求生欲的,赶紧见好就收:“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就是个老小孩。

气归气,可对他来说,到底是个好消息。

谢荡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余悸压下去:“行了,我的事你别操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怎么能不操心,你一天不破处,你就一天是小孩子。”

“……”

谢荡脸都黑了。

谢大师还不依不饶,追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墨宝?”都一两年了,就是块石头也给捂化了。

他哼哼,就是不说。

不行,谢大师忍不了了:“你要是不喜欢,你就别耽误人家,你钟伯伯家的小孙子不错,上次来咱家的时候见过墨宝了,他对墨宝印象不错,在我这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了,既然你对墨宝没那个意思,那我就把墨宝介绍给老钟家的小小钟了。”

谢荡烦躁地抓了一把小卷发,突然来了脾气:“钟天宝那个蠢货,交过的女朋友都能绕地球三圈了。”

急了吧。

谢大师哼:“谁还没点过去,感情经历丰富点好,会疼人。”

谢荡一张清俊的脸黑了个彻底:“钟天宝他不行!”

“他怎么不行?”

他冷哼:“他长痔疮了。”

谢大师:“……”

这小兔崽子!

快要气死爹了,谢大师狠狠剜了谢荡一眼:“作死你得了!哼,等墨宝被别人追走,你就哭吧你!”

作天作地,谁给惯的!

谈墨宝在车里等了有十多分钟,谢荡才出来,两手空空。

她坐在副驾驶,把头伸出车窗:“荡哥,你行李呢,你不是去拿行李吗?”

谢荡站着,盯着她看。

谈墨宝想,荡哥可能不想陪她住院了。

心里很难过,好在天黑,看不见她眼睛通红,它咧嘴笑了笑,语气佯装随意:“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去,你放心好了,也不是第一次,我意志力顽强着呢。”

车库里很暗,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不说话,她就不知道他是不高兴了,还是怎么了。

“这么晚了,你不用送我回家了,我自己开车回去,我这病还是早期,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没啥事。”

她自圆其说,自己把副驾驶的安全带解下来,往主驾驶爬。

谢荡拉住她趴在车窗上的那只手:“如果你一个人在家,发病了怎么办?”

谈墨宝想了想,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会把手机挂脖子上,把120设成快速拨号就行了。”

一个人,总有一个人活下去的办法,而且,她也习惯了。

只是,有一些难过。

她又说:“要是我说不了话,我打给你行吗?响了三声你就帮我打120。”

谢荡一巴掌拍在她脑门,没用力,骂:“蠢死了你。”

“……”

她有点懵,愣愣地看他。

谢荡被她看得不自在,别扭地转开脸:“你赖着我不就行了。”

这个家伙,是他见过最蠢的人,一个燃烧自己却把所有热度给别人的傻子。

这个傻子,还在犯傻:“那怎么行,我都要死了,怎么能道德绑架你。”她说得很认真,一句一句哽住了喉咙,“荡哥,等我死了,你就去找一个比我更年轻漂亮的,比我更喜欢你的人。”

不会有了。

不会有比她还傻的人。

她扒着窗,眼睛红红的,忍着不哭,继续把话说完:“你要记得,要找会做糖醋鱼和红烧排骨的,还要会剔鱼刺。”

谢荡喜欢糖醋鱼和红烧排骨。

谢荡还不会剔鱼刺。

她吸吸鼻子:“哦,还要给你讲冷笑话,要给你买很多帽子,要跟谢伯伯一样,很宠很疼你。”

他上哪找去。

他都被她惯坏了,谁还受得了他。

“就你吧。”他瞧着她的眼睛,这么说了一句。

谈墨宝想也不想就摇头了:“我不行,我查了百度,我这病顶多能活一年,我就只能给你剔一年的鱼刺,以后得让别人来。”一想到这里,她就难怪得要死,哽咽地说,“荡哥,我死了后,你千万别把我给忘了。”

她没了娘,爹也不疼,死了都没人记。

她挺怕死的,怕一个人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怕谢荡忘掉她,还怕谢荡以后的女朋友对他不够好,不像她这么喜欢他。

不行,她还是改口了:“你还是把我忘了吧。”她跟他打商量似的,带着点央求的味道,“你就记我一阵子好不好?不用记太久。”

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怎么又哭了。”谢荡弯下腰,用手背给她擦,“别哭了。”

她吸了吸鼻涕:“我忍不住。”

他勾住她的脖子,拉过去一点,低头吻了上去,尝到满嘴咸涩,都是她的眼泪,他舔了舔,一点一点吮掉。

谈墨宝目瞪口呆,像快木头一样,傻在那里。

谢荡松开,往后退。

车库外面的月亮照进来,他耳朵红了。

“你你你你……”她整个人都是晕的,脑子里轰轰地响,像漫天的烟花在那一瞬全部爆炸,“你为什么亲我?”

男人亲女人,还能为什么?

肉麻的话,他说不出来,别开头,不自然地摸摸滚烫的耳朵。

见他不说话,谈墨宝就自己想了,然后,她想通了:“你是不是看我可怜,施舍我。”一定是这样,看她要死了,所以同情她。

谢荡:“……”

他扭过头来,瞪她。

谈墨宝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挣扎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能拖累他:“我知道,我看我快死了,觉得过意不去,没关系的,我——”

谢荡面红耳赤:“非要我说出来是吧。”

她眼睛睁得圆圆的,表情很傻愣:“啊?”

行吧。

这家伙有点迟钝。

谢荡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戳了戳她哭得通红的脸蛋:“谈墨宝,当我女朋友吧。”

她瘪瘪嘴,又要哭的样子:“你不用可怜我。”

他快要被她蠢死了!

“你觉得我是那么有善心的人吗?”

不是啊……

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但谈墨宝也不得不承认,她荡哥是个有脾气的人,她就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

谢荡捏捏她的小脸:“病是假的,现在懂了没?”

她懵懵的。

看她一脸傻气,他又补充了一句:“想跟你交往是真的。”说完,脖子都红了,别开头,眼睫毛一抖一抖。

谈墨宝怔了很久,掐了自己一把,噢,不是做梦。

“你,”她趴在车窗上,脑袋往外伸,不太确定地问,“你喜欢我吗?”

非要他说那么肉麻兮兮的话是吧!

他自己跟自己生气似的:“我要是不喜欢你,不会让你给我挑鱼刺,不会吃你做的红烧排骨跟糖醋鱼,不会戴你买的帽子,也不会听不得别人说你一句不好。”

更不会在听到她生病后,慌得从凳子上摔下来。

就在那短短一个小时里,他想了所有的可能,可也只有两种,如果治好了,他就跟她在一起,如果治不好,他就娶她。

他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放任她在他生活里无孔不入,只有一个答案解释得通。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不会亲你。”

他低头,吻了她。

谈墨宝把哭了一天的眼睛闭上,抱住了谢荡的脖子。

这一天,她掉下地狱,然后,又被拉上了天堂,如果是做梦,就让她死在梦里别醒了。

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你喜欢的人,也在喜欢你,不必轰轰烈烈,刚刚好就行。

第二天。

医院打电话到谈墨宝手机,解释说验血的时候搞错了,护士医生轮番来道歉。

谈墨宝笑得春光灿烂。

“没事。”

“错得好啊。”

“辛苦了,谢谢同志们了。”

“恩人啊,回头我给您们医院送面锦旗。”

护士and医生:“……”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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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谈墨宝追了很久很久的,有几个女孩子有这样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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