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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成雪皱眉道:“方才分明就是你斜里杀出来,硬往我怀里撞。”

“呸!”柳纤纤挣扎了一下, “快些将我的穴道解开!”

她嘴上刁蛮, 眼睛却已经红了起来,在这寒风天里被打伤, 还要被一群大男人围着说些“往怀里撞”之类的话,饶是再骄纵任性的姑娘,脸面上估摸也挂不住。见这小丫头嘴一瘪就要哭,云倚风上前替她解了穴,安慰道:“伤口看着不深,不沾水过几日就会好, 先说说看,你与暮公子怎么就打起来了?”

柳纤纤勉强站起来,又瞪了暮成雪一眼:“我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先前送了许多次饭,也没见当面说个‘谢’字。”

众人听她气呼呼说了半天, 才大致弄明白,原来在银铃初响时, 柳纤纤也第一时间冲出了流星阁, 本想着要帮忙,谁知却在花园里撞到了暮成雪, 见对方面生又拿着剑, 以为这就是那可恶凶手, 焉有放过之理,当下便抖手攻了上去。

不过她虽不认识暮成雪,暮成雪却见过她,毕竟先前也吃了不少姑娘送的饭,又听她连声怒骂什么“无耻老贼骗我上山”,猜到或许是认错了人,懒得解释,原想另寻一条清静路,谁料柳纤纤打斗实在凶悍,手中锋刃快若闪电,招招直逼面门而来,暮成雪被迫半剑出鞘,顺势一挡,就这么伤了她的胳膊。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话,嘴是摆设吗?”柳纤纤依旧质问,“还有,你干嘛点我穴道?”

暮成雪面无表情,不想再搭理这疯丫头。当时他已经听到了金焕的叫嚷,知道贼人已逃,柳纤纤却还在纠缠不休,索性就点上穴道,将人丢到了一旁枯草中。

气氛僵持不下,云倚风只得出来打圆场:“玉婶呢?”

“放心吧,我藏好了婶婶才出门的,没人能找到她。”柳纤纤擦了把鼻子,又看着被丢在地上的黑影,“这就是闯进来的杀手?”

“是。”云倚风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先回去包扎伤口吧,再把玉婶安顿好,这人被打晕了,估摸还得再有一阵子才能醒来。”

或许是因为有了暮成雪作对比,现场的其余男人立刻就显得体贴可亲起来。柳纤纤看了一圈,又在金焕面前晃了晃手:“喂,你真的看不见啦?”

“方才不小心,中了贼人的毒烟。”金焕道,“姑娘快些处理自己的伤势吧,我没事。”

“那等我安顿好玉婶后,再来前厅找你们。”柳纤纤活动了一下麻痹双腿,一瘸一拐地出了园子。

待她离开后,云倚风对暮成雪道:“这丫头向来牙尖嘴利,骂男人更是家常便饭,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金焕也道,“我们父子二人没少被她奚落,先前还会生气,后头倒是习惯了。”

暮成雪合剑回鞘,漠然道:“我对她的事没兴趣。”

至于该对什么有兴趣……季燕然拎起地上黑影,对云倚风道:“你先送金兄回观月阁,我带此人去前厅。”

“不必回观月阁。”金焕赶忙道,“我爹每次服下补丸后,都要静心调息好一阵子,现在回去反而叫他担心,不如先把贼人弄醒,说不定能早些找到解药。”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唯一的宝贝儿子瞎了,怕是大罗神仙也难“静心”,万一调息未成反而被激得走火入魔,岂不倒霉。于是云倚风扶起金焕,随众人一道去了前厅。

另一头,柳纤纤回到流星阁后,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先从一口空缸里把玉婶拉了出来:“婶婶,你没吓到吧?”

“我没事,姑娘怎么受伤了?”玉婶被她这狼狈模样吓了一跳,“这……满身都是血,快回屋坐下。”

“皮外伤而已,不打紧。”柳纤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埋怨,“都是那暮成雪害的,黑天半夜在花园里撞见,我以为他是贼,就打了起来,结果被砍伤胳膊不说,还差点冻死在雪地里。”

“是暮公子撞响那些铃铛的?”玉婶听得稀里糊涂。

柳纤纤无力摆摆手:“算了,这事复杂得很,三两句说不清楚。婶婶还是先帮我处理好伤口,咱们一起去前厅吧,今晚闯进来的那个贼已经被抓到了,此时云门主正审着呢。”

“当真?”玉婶一听也是惊喜,连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无辜丧命。她取来药箱,小心翼翼替她清理干净血污,看清楚伤势后反而更担忧,“都快到骨头了,这一刀可不轻啊。”

“能在他手下捡回一条命,我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不说还好,越说越气,柳纤纤单手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以后再不给他送饭了,爱吃不吃!”

玉婶知她嘴硬心软又娇蛮,也没多说,帮着包扎好伤口后,就匆忙赶去前厅,结果刚好遇上那黑影被一盆水泼醒,正哭着喊着磕头求饶,眼泪鼻涕齐飞,再配上一张狰狞刀砍的恐怖脸,简直看得人毛骨悚然,胃里翻滚。

“婶婶怎么来了。”云倚风招招手,“过来这边,别看。”

“这……是鬼还是人啊。”玉婶哆哆嗦嗦地问。

云倚风笑笑:“不知道,听他嘴里呜啦啦的,八成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短命贼,还是烧了吧。”

“别,云门主,别烧我,饶命啊!”那黑影狠狠搓了两把脸,在耳后用力一撕,竟完整地揭了张漆黑面具下来,皱着眉毛道,“是我。”

面具下的脸虽说也丑,但总算有了人形,是个四十来岁的枯瘦男子。云倚风啧啧:“方才看跑步姿势就觉得熟悉,果然是你。”

季燕然对中原江湖并不熟悉,于是侧首问:“是谁?”

“地蜈蚣。”云倚风道,“有名的飞贼,从豪门巨富到千年古墓,没有他不敢偷的,这回本事更大,连缥缈峰都能爬上来。”

“云门主,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地蜈蚣是老油子,也没什么脸皮不脸皮,说着说着反而还委屈起来,抹着假惺惺的眼泪道,“我是被那些孙子给骗了啊!”

盗贼这一行,虽说为人不齿,亦是有规有矩,尤其是一些自诩“侠盗”的,更加这也不偷那也不偷,比名门正派的忌讳还多。但偏偏这地蜈蚣是个例外,他三岁就被亲爹带入行,贪婪心狠功夫高,从来只顾着自己,自然不受同行待见,这次就是因为得罪了东北地头蛇,才会被忽悠到了赏雪阁送死。

“我一年前也来过缥缈峰,当时这里刚建成,又没有仆役护院,到处都是好东西。”地蜈蚣沮丧道,“所以前几日一听说岳名威又请了富户来赏雪,脑子发热就想再偷一回,谁知住着的居然是云门主,真是该死,该死啊。”

“废话先别说。”云倚风问,“那股烟里究竟有什么,金兄的眼睛还有救吗?”

“有有有。”地蜈蚣连连点头,“那就是普通的蝎尾花烧干了磨粉,连解药都不用,过个一两天自己就会好了。”

一听他这么说,金焕顿时松了口气,一直紧握住云倚风的手也松开些许。季燕然若有所思看着地蜈蚣:“你说你是从后山抓住枯藤,一路攀上来的?”

“是。”提起这件事,地蜈蚣语调中难掩自得,炫耀说那些藤蔓都是上回走之前种下,精心挑选了又疯又粗壮的绿苗子,果不其然,只一个季节就长成了爬绳。

“寻常人就算看到了,也不敢试,得老手才知道该怎么走,当然了,像云门主这样的绝世高人,那简直如履平地啊!”地蜈蚣一边奉承,一遍又把眼珠子往柳纤纤身上粘——又油又色,本性难改。

柳纤纤却没空骂这老色|狼,反而眼前一亮,欢喜高兴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离开缥缈峰了?”

“明早去看看吧。”云倚风站起来,对地蜈蚣道,“若此番能顺利下山,我便饶你一命。”

“跟着我,自然能下山。”地蜈蚣砸胸脯保证完,却又费解,“怎么,难道诸位是被困在山上的,前头那路走不得?”

“亏得你这回没走山路。”云倚风一拍他的肩膀,“否则只怕早就被炸成了肉泥。”

地蜈蚣脸色惨白:“啊?”过了阵子又耷拉下脸,哭道,“敢情我是撞上了江湖寻仇?”

“既来之,则安之。”云倚风勾勾手指,“张嘴。”

地蜈蚣不甘不愿,将嘴半张:“说好了,下山就给我解药啊。”

云倚风扬指一弹,将毒|药丢进他嘴里,目光在房内转一圈,伸手点将道:“今晚你就与这位公子同住!”

暮成雪:“……”

地蜈蚣缩了缩脖子,他可没忘记方才是怎么被这白衣人丢上天的,功夫高得邪门。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算是个有用的人,无非同住一晚,对方应当不至于杀了自己,于是舔着脸赔笑套近乎:“这位大侠,不知如何称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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