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终究还是没能定定心心在屋子里待着。
他是彻底被严诩给带得心野了,烦躁得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直接去严诩那院子。他明面上的理由是,看看日后赵大娘的子侄们工作的地方,但真正的理由是去瞅瞅严诩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可供他判断人到底去了那。

然而,当他来到严诩的小院前时,看到那把门的铁将军,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

严诩为了躲麻烦,早就把通向越府的门锁用铜汁浇死了,进进出出一律翻墙!

平日他趴在严诩背上进进出出也就罢了,可现在这短胳膊短腿真的是分外不便。他虽记得里头有个爷爷拨过去的小厮,诨名叫做阿呆的,可就算这会儿他敲门人家也开不了,他只能东张张西望望,等发现墙边有一棵树,他就立时计上心头。

当然是爬树之后翻围墙了!

托这些日子勤加习练五禽戏的福,尽管七岁的越千秋这一世从来没爬过树,可倚靠那点记忆和灵巧手段,他还是最终骑在了墙头。当然,这一幕路过的越府下人不少都看见了,有的瞠目结舌,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快速溜走,反正没人敢上来劝阻。

好在他之前是背伤,再加上一直刻意避开伤处,这会儿前襟划破,衣衫凌乱,可好歹背上什么事都没有。他摇摇晃晃正要下来时,却发现东厢房那边小厮阿呆闻声出来。

“九公子?”看到越千秋满不在乎地骑在墙头,那阿呆吓得魂都没了,“您……您可坐稳一点,我这就,这就去找梯子!”

越千秋见人一溜烟跑去了门外,显然是要绕去向越府大门口那些门房求助,顿时哭笑不得。等待了好一会儿,他终究有些不耐烦了,当下就准备从这围墙上跳下来。

正当他准备把另一条腿跨过来的时候,突然只听院子外头传来了一阵动静。他本以为是刚刚那阿呆回来了,谁想到等来的却是个依稀有点熟悉的声音。

“表兄可在?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表兄?负荆请罪?

卧槽,外头这不会是那个小胖子英王李易铭吧!

越千秋一惊之下,险些咬着了舌头。看到那虚掩着的院门,他可不觉得那个死小胖子会真的那么家教良好,因为没人应声就不进来,想了想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曲起两条腿挺身往地上跳。这种事前世他小的时候干多了,稳稳当当落地之后,他就立刻使劲拍了拍手抖灰。

果然,外头原本好似有人在推门的嘎吱声,这会儿立时戛然而止。

他快步冲到门口,却先等了一会儿,这才满脸镇定地把两扇门拉开,发现一个人蹭蹭连退三步,正是英王李易铭,他就冲着对方笑了笑,那笑容诚恳极了。

“找我师父?不巧得很,他不在。”

李易铭的脸顿时黑了。胖墩墩的他发狠似的瞪着越千秋,终于忍不住嚷嚷道:“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听见有人拍巴掌的声音!”

“那是我拍的。”越千秋很无辜地摊了摊手,随即直接拉开大门说,“你要不信,自己进来看,进来找!”

李易铭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往正房和东厢房找了一遍,他瞅了一眼西边那半边院子里的马厩,终究还是嫌弃味道太大,没有过去。可看到院子中央抱手而立的越千秋,他想到之前被罚抄了那么多书,皇帝和冯贵妃又逼他过来负荆请罪,他只觉得气愤极了。

那天明明是他被严诩折腾得死去活来,凭什么要让他来赔礼?

他没有注意到带的那些随从全都在门外没进来,下意识地就朝着越千秋冲了过去,抡起巴掌就想打人。然而,越千秋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早就发现这小胖子面露凶光,图谋不轨,他可不会学严诩随随便便和皇子打架,立时毫不迟疑拔腿就跑。

要论敏捷,他好歹拜了严诩为师打过根基的,怎么会输给李易铭那个死小胖子?不过两圈兜下来,他就看到对方双手支撑着膝盖直喘粗气,瞪着自己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凶光毕露。

紧跟着,小胖子就大吼了起来。

“他上皇宫屋檐都轻轻松松,肯定是听说我来了,这才有意避而不见!”

“避而不见?你真是想太多了。师父对谁都是直来直去,哪有兴致和人拐弯抹角?都和你说不在,他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我这才翻墙过来看看。这不,刚刚唯一的一个小厮看到我在墙上下不来,还去越府大门口找人要梯子去了!”

这后面半截话李易铭完全没听懂。严诩明明住在越府,越千秋过来还要翻墙?翻墙过来还要人去越府大门口找梯子?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他只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咬牙切齿一发狠,顿时大声叫道:“外头的人全都给我进来,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越千秋少许有点紧张,但也算不上太紧张。要知道,他和小胖子此时的距离不过五步,唐雎不辱使命里头的那几句话他还是记得的,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说得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尽管挟持小胖子来逼退其那些随从,别人肯定觉得大逆不道,可他骨子里知道一个孝字,却不太在乎一个忠字,所以真要那么做的时候,却也谈不上任何心理负担。

好在小胖子已经吼完好一会儿了,外间却丝毫动静都没有。

没人应声,没人进来,如果不是越千秋还能看见外头有人,还以为人都失踪了似的。

对于这种难堪的场面,李易铭那张脸已经变得铁青,突然又大吼道:“人都死了吗?本王让你们都进来,好好教训这小子!”

越千秋竖起耳朵倾听,发现外间依旧动静全无,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咳嗽了一声,对着已然骑虎难下的小胖子笑道:“英王殿下,别叫啦,要知道,这里是户部尚书越老大人的越府,是私人住宅,就算你带着殿前司的侍卫亲军,不得皇命,也没有擅闯的道理。”

他顿了一顿,语调更加语重心长了一些:“就连你这样直接闯进来,论理也是犯禁的,可因为你是七岁小孩,咱们越府的人也好,师父也好,都不会计较,可万一传扬出去,别人不会说你,只会说皇上,说冯贵妃。你刚刚还说今天是来负荆请罪,这样儿像吗?”

“你……你……”

见李易铭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而外间还是没动静,越千秋就耸了耸肩说:“还有,英王殿下你想想,在越府的地方叫人教训越府的九公子,要是爷爷听到了会怎么想?”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外间传来了严诩那强抑怒气的声音。

“看来,我上次教训你,还是教训得不够!”

随着严诩大步走进来,越千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只见小胖子以一种和刚刚截然不同的敏捷猛地窜到了墙角,抱头直接往地上一坐道:“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认错还不行吗,我认错,我认罚……呜呜呜,父皇,阿娘,你们救救我!”

那一瞬间,刚刚占据全面上风的越千秋顿时傻眼。

纨绔小王爷的画风一下子变成了可怜受气包,是不是太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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