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如此行径,最痛苦的人非俞皇后莫属。
她怎么能这般迁怒自己的好友?这和在俞皇后的伤口上撒盐有什么两样?
顾山长怒气褪去,目中涌起愧疚。
俞皇后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娴之,我们之间,何须说这些。说到底,此事还是因我而起。”
“明曦在两年多前的书院大比中大放光彩,和年少时的我颇为神似。那时,皇上便动了心思。只是碍于明曦年少,不便流露出来罢了。”
那一年,谢明曦还只有十岁!
竟是这么早便动了色心!这个老淫~棍!
顾山长的面色又难看起来,目中满是憎恶鄙夷。
那样的憎恶鄙夷,令俞皇后也觉得难堪之极。
这就是她当年倾心相爱的男子,她执意要嫁的夫婿!
为了她的闺誉声名,为了遮掩她男扮女装惊世骇俗的行径,为了她能顺利嫁入天家,兄长俞莲池喝下掺了毒的清茶,十五岁时便殒命身亡。好友顾娴之一生未嫁,为兄长守节……
她欠兄长一条性命,欠好友一生幸福。
俞皇后深呼吸一口气,眼角热意褪去,声音坚定有力:“娴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护住谢明曦!”
……
“呸!”
丽妃的寝室里,传来丽妃嫉恨恼怒的声音:“这定是俞皇后的计谋。”
“她自己年老色衰,渐渐失宠,心中不甘。索性找一个年轻貌美的进宫,代自己争宠。”
“那个谢明曦,是顾娴之的弟子。也是俞皇后的门生。能入皇上的眼,其中焉能没有她们两个推波助澜?”
“谢明曦日后进宫得了宠,便是俞皇后的左膀右臂,也会是三皇子的一大助力。”
四皇子沉凝的声音随之响起:“母妃可有应对之策?”
丽妃气恼不已:“我能有什么应对的法子?皇上看中哪个女子要纳进宫来,便是俞皇后也阻止不了。我一个妃嫔,哪有吭声的资格?”
初入宫时,丽妃也曾得宠过一阵子。只可惜,好景不长,便被静妃夺走了宠爱。再之后,便是梅妃得宠多年。再再之后,还有端妃!
她渐渐老了,韶华不再,姿容渐衰。在宫中稳住脚跟,靠的是生育两个皇子。
丽妃发了一通脾气,终于颓然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低声对四皇子说道:“母妃现在只能靠你了。”
“阿灏,你听母妃的话。明日主动去找李二小姐。那位李二小姐早已对你倾心,你稍加辞色便可。”
“李家若有意出一个皇子妃,自会出力促成这门亲事。我再去求一求你父皇,亲事便成了。”
四皇子面沉如水,看不出真实的情绪。过了片刻,才点头应下。
……
六公主的寝室里。
谢明曦和六公主相对而坐,默然无语。
身畔没有外人,谢明曦不必再佯装无事,脸上的笑意也悄然无踪。
六公主更是面色沉沉,眼底燃着幽暗的火苗。
半晌,六公主张口打破沉默:“没想到,那头白鹿四皇兄也有份。”
谢明曦有些无奈:“我也没想到,四皇子竟会当众说出此事。”
她不愿出风头,特意将白鹿赠送于六公主。只可惜,世事难料。到最后,终究没能逃得建文帝的召见。
想到建文帝渐无遮掩的目光,谢明曦只觉反胃恶心。
皇子妃嫔们都不是傻瓜,今日显然都有所察觉。
六公主也想到了之前的那一幕,目中满是寒意。
“你别担心,我已有对策……”
“你别担心,我已有对策……”
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口,便连说出口的话都一模一样。
谢明曦和六公主对视片刻,然后一起笑了起来。之前的些许沉闷阴郁,也在对视一笑间烟消云散。
“明曦,你有什么对策?”六公主好奇地问道。
有假死遁逃的迷药,有令男子雄风全无的药丸,还有无色无味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谢明曦不愿细说,只道:“总之,我有自己的办法。”
六公主何等敏锐,略一思忖,便隐约猜出了几分。只是,凭借这等手段,只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还是自己的法子更稳妥可靠……
“你一直未曾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法子令我躲过这一劫?”谢明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六公主哪里敢说实话,咳嗽一声:“总之,我有自己的办法。”
谢明曦:“……”
六公主:“……”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愿让对方窥出自己的心思。
算了!
还是早些睡吧!
……
心情极佳的建文帝,在宫宴上多饮了几杯,醉意醺然。
卢公公殷勤地说道:“皇上,沐浴的温汤已备下。奴才这就扶着皇上去净房。”
建文帝嗯了一声。
伺候天子沐浴,不是轻松差事。除了卢公公和几个内侍外,还有数名宫女。一个个姿容俏丽,手中捧着衣物毛巾等物。
建文帝在宫女的伺候下褪去衣物,整个人浸入温热的池水中。然后,闭上龙目。
沐浴洗发,自有人伺候得妥妥当当。
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响起。然后,两只白嫩细柔的手落在建文帝的发间,仔细地为建文帝洗发。手劲轻柔,按揉时不失力道,十分舒适。
这个宫女,伺候得还算精心。
不过,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建文帝来说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他依旧闭目假寐,未曾睁眼。
直至一个久远又熟悉的少女声音在耳畔响起:“元仲!”
建文帝龙体一震,倏忽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
少女穿着松竹书院特有的天青色儒衫,长发以同色的青巾纶起。只余一两绺碎发飘在耳侧。
肤白如玉,黑眸似墨,红润的嘴角微扬,笑得爽朗而俏皮。
深藏在心底的年少美好回忆,被这张熟悉的少女脸庞瞬间勾涌出来。建文帝目露狂喜,不自觉地溢出一声:“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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