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骤然安静。
沉闷而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当着外人的面装恩爱夫妻,到了私下,便相敬如冰。

十余年来,一直如此。

谢钧心中涌起熟悉的压抑和恼怒,目光扫过瑶碧和点翠:“你们两个先退下。”

没等两个丫鬟应下,永宁郡主冷冰冰的声音已响起:“不必。她们俱是我心腹,有什么话当着她们的面说话亦无妨。”

是啊!

在永宁郡主心里,两个丫鬟比他这个装点门脸的夫婿重要多了!

谢钧心中怒意高涨,俊美如玉的脸孔露出讥讽的笑意:“是我冒失了。郡主的身边人,我岂能随意指使吩咐。”

永宁郡主眉眼未动:“你心中清楚便好。”

谢钧:“……”

瑶碧点翠的头垂得更低了。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被外界传为佳话的恩爱夫妻,根本名不副实吧……

可怜谢郡马,看着风光显赫,实则忍气吞声饱受羞辱。在永宁郡主面前,永远直不起腰杆抬不起头来。

不出所料,谢郡马深呼吸一口气,再张口,态度又恢复了温柔:“是我言语冒失,郡主别放在心上。”

永宁郡主目中露出一丝轻蔑鄙夷。

谢钧忍了又忍,柔声道:“郡主可是有话问我?”

永宁郡主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刚才去了春锦阁?”

原来是为了这等小事。谢钧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是,明娘多日不见我这个亲爹,心中想念。所以让人请我过去。”

请厨子这等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永宁郡主瞄了谢钧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无一丝异样,才定下心神。

看来,谢明曦并未透露只字片语。

哼!算她识趣!

……

“瑶碧,去伺候郡马更衣安寝。”永宁郡主张口吩咐。

瑶碧白嫩的脸孔微微泛红,柔声应是。

郡主和郡马同房,不过是装装样子。

自她十五岁起开脸做了通房。这四年来,每逢初一十五回谢府,都由她伺候谢钧枕席。

平日在郡主府,郡马连踏进郡主的寝室的机会都极少。

此事,只有永宁郡主的身边人清楚,谢府上下无人知晓。便连丁姨娘也被瞒在鼓里。

可怜丁姨娘,整日拈酸吃醋,根本不知永宁郡主从未将谢钧放在眼底。

谢钧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口中却温和笑道:“劳累一日,郡主也早些歇下。我明日早起送郡主回郡主府。”

谢钧是否心怀不甘,永宁郡主根本不在意。

待瑶碧随着谢钧离开后,永宁郡主的神色和缓下来,目光在点翠窈窕的身段上打了个转:“点翠,来伺候本郡主更衣就寝。”

语气微微上扬,竟有些调笑的意味。

点翠俏脸浮起红晕,眼波流转,分外娇媚:“郡主难得回府,奴婢岂敢伺候郡主就寝。还是另召人进来伺候吧!”

永宁郡主对点翠倒是有些耐心,闻言也不恼,只道:“快些过来。”

点翠轻咬嘴唇,凑上前去,为永宁郡主褪下衣衫。

忽然,点翠轻呼一声。似被碰触了何处。

这一声娇吟,又软又酥。

很快,又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床榻边的轻纱被迫不及待地扯落,隐隐绰绰遮住床榻。不过片刻,床榻微微摇动起来,轻纱也随之颤抖。

……

隔日清晨。

春锦阁。

芳巧有些不安地在门外徘徊,几番欲伸手敲门,犹豫片刻,又放了手。

平日起得晚些倒是无妨,今日郡主在府中,三小姐总得早起去雍和堂请安。

只是,这几日,三小姐对她这个大丫鬟冷冷淡淡,她思来想去不知是何缘故,胆子也小了起来……

芳巧目光一瞟,叫了从玉扶玉过来:“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去叫醒小姐。”

从玉扶玉一起摇头:“小姐吩咐过,不得随意叫门。”

芳巧抽了抽嘴角,故意加重语气,吓唬两个小丫鬟:“若是小姐起得迟了,耽搁了请安,惹得郡主动怒。你们两个可担得起责任?”

从玉扶玉对视一眼。然后从玉老实地应道:“我们担不起。”

芳巧一口气还没喘完,就听扶玉说道:“可我们更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

芳巧:“……”

对了,她熬夜绣了一个荷包,还有十九个荷包没绣。

芳巧默默走了。

从玉扶玉继续在门外等着。直至门里传来了小姐声音:“进来。”

两个小丫鬟齐齐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只着中衣的稚龄少女,坐在床榻边,略略侧头,眼角眉梢微微含笑,别有一番惫懒的风韵。

从玉扶玉看傻了眼,一时竟找不出任何语句来形容眼前美景。

谢明曦失笑:“你们两个傻乎乎地站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伺候我更衣梳洗?”

两个丫鬟回过神来,忙应声伺候。

两人已经格外尽心尽力,奈何以前做的都是洒扫之类的粗活,近身伺候的精细活儿,一时半会哪里做得来。

净面更衣也就罢了,梳发着实不是易事。

从玉看着自己梳的歪歪扭扭的双平髻,羞愧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小姐,奴婢手拙,还是让芳巧姐姐来为小姐梳发吧!”

确实丑了点。

谢明曦端详片刻,淡淡说道:“不用了。”

这样去给嫡母请安正好。

便让永宁郡主再张狂得意半个月。

此时越自得快意,日后跌得越重越痛苦越怒不可遏。

从玉鼓起勇气问道:“小姐为何忽然让奴婢近身伺候?”

这个问题,已经足足困扰从玉三日了。

扶玉同样满心困惑不解,看了过去。

谢明曦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你们两个有芳巧不及的长处。”

从玉扶玉被夸得满心欢喜,喜滋滋地跟在谢明曦身后去了雍和堂。

……

永宁郡主每月初一十五回府,隔日用过早饭便回郡主府。

十余年来,皆是如此。

丁姨娘每次忍气吞声地到雍和堂来请安,便会竭力安慰自己。一个月只忍上两天,其余日子,总算惬意自在。

再者,谢钧每隔三五日就会回府一回,从不曾冷淡疏忽她,待她依旧温存体贴。

只是,当着永宁郡主的面,谢钧几乎从不正眼看她。目光偶尔掠过,也格外淡漠。

谢元亭站在谢钧身侧,比亲爹更无情,眼角余光都不肯捎带过来。

丁姨娘心中又酸又苦,右手紧紧地攥紧丝帕。

“明娘为何还没来?”永宁郡主有些不耐,警告地扫了丁姨娘一眼。

丁姨娘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挤出笑容解释:“明娘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免贪睡了些。婢妾这便让人去春锦阁叫她过来。”

话音刚落,谢明曦的身影已出现在雍和堂门口。

丁姨娘松了口气,堆起笑容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谢明曦梳得不够齐整的头发。

丁姨娘:“……”

谢明曦裣衽行礼:“女儿明曦,给父亲母亲请安。”

谢钧也有些不快,不过,当着永宁郡主的面并未多言,淡淡道:“起身吧!”

永宁郡主瞥了一眼,微微勾起嘴角:“明娘,再过半个月就是莲池书院一年一度的入学考试。你和云娘一起报名考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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