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维泗用自己的资历和高风亮节,迫使孔维新等老辈儿不能参与竞争;

而后又通过地位权势怒斥孔垂范,使得年轻一辈无法介入。

于是,朱云从就顺理成章地被推上了唯一继承者的位置。

朱云从的脑袋里是有点晕乎的。

从那场杀气腾腾的血腥婚礼,再到让自己爱恨交织的恩师发疯,再到如今一步登天接任教尊之位……感觉像是在做梦。

“云从,还愣着干什么?”孔维泗起身,甚至很恭敬地行礼。严肃地正了正衣冠,竟然对朱云从躬身说,“恭请大人继任尊位!”

因为从这一刻起,君臣之分已定。哪怕孔维泗资格再老、权势再大,也只是“臣”。

其他人见状,马上就有半数人员走出来尾随附和。而看到人数越来越多,就连孔维新等人也只能跟着行礼。现在大势基本上已定,再做无谓的抗拒只能让自己和家族跟未来的新教尊不和。

而这位新教尊又是这么年轻,万一寿元极长执掌权柄半世纪,那么哪个家族得罪他的话……那小鞋就算是铁打的,也得让你穿烂。

看着大殿里一众大佬对自己躬身施礼、齐声劝进,朱云从觉得有点云里雾里。但是一丝清醒让他马上做出了回礼的姿态,表示自己年轻学浅、修为粗略,还不足以登临大位,请大家另择贤能。

就如古时候的帝王禅让差不多,总要有个三劝三辞。

孔维泗继续劝进,最终朱云从便好似推脱不掉,一步步走向了那座至高的尊位上。

大婚之日,也是登临大位之时。虽然大婚被搅得稀巴烂,但半夜里却又得到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机缘,这个洞房花烛夜哦,简直说不清的悲喜。

随后就是繁琐的各种程序,哪怕这是紧急时刻的临时继位,也一样将程序搞了一两个小时。

直至深夜,朱云从这才从繁文缛节之中解脱。但是他登位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希望去看一看自己的恩师。

圣教以仁孝示天下,这是最不可缺的一环。

孔维泗也没嫌麻烦,带着朱云从走向圣教最后面的一个幽静的院落,穿越了以前颜晴主管的春秋阁。其实刚刚走向这个方向的时候朱云从就为之一惊,因为这是圣教临时拘押受审人员的场所。

以往有待审之人被押解至此,都交由春秋阁管束。在审谳结束、移交礼乐阁长期关押之前,待审嫌犯都会被暂时囚禁于此。

但,此次要去见的可是刚刚退位的教尊大人!甚至在黄昏时分,那位教尊还是遗族世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当然,暂时让教尊“静养”的地方,终究还是条件最好、最干净的一间,只是依旧和教尊的身份落差太大。

“先生,把夫子关在此处似乎……不太合适吧?”朱云从蹙眉问。在正式就位之后,朱云从也知道投桃报李,当众表示今后尊称孔维泗为“先生”。这在圣教传统之中,也是老师的意思。

孔维泗当时推辞了两句,但出于驾驭时局的需要最终还是接受了下来。当然,这也就进一步坐实了他第一大学士的位置。

孔维泗没有直接回答,铁青的脸色在黑夜之中让人觉得压抑。直至走到那座暂时监押嫌犯的特制监牢门前,孔维泗才微微转身说:

“教尊大人,我们并没有‘关押’前教尊,我们只是暂时将其‘限制’,请他静养。一个发了疯的天下第一强者,虽然暂时不会爆发实力,但我们不确定他是不是随时可能暴起。”

一旦这位超级血宗忽然爆发而且失去理智,在圣教总部里面六亲不认大开杀戒,将会造成何等伤亡。

“另外,”孔维泗沉吟道,“我们的路子或许错了,应该扭转过来,这也正是你需要肩负的责任。而在这条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前教尊难辞其咎。比如说,咱们和安全局、以及和墨家的关系,处理很不得当。”

朱云从脸色也不太好。在圣教内部,乃至于遗族世界之中,都流传着一句话——教尊无谬误。教尊就是半个圣人,是至圣在世间的唯一合法代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绝对真理。

但是现在,圣教第二人竟公然质疑前任教尊,甚至还说得这么严重、这么不客气。

朱云从:“压制墨家,不正是圣教千百年来的不变遵循吗,历代教尊都是这样,为什么单说夫子要承担这个责任。”

孔维泗:“前教尊常言‘天不变道亦不变’,其实他不想承认的是,恰恰是这‘天’已经变了。天是什么?是世界,是时代,是人心。所有的一切都变化了,却还固守原有那个已经过了时的‘道’,哪能行呢?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相比之下,我们比那些墨者更加顽固、墨守成规。”

朱云从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会从一向刻板、保守、讷直的孔维泗口中说出!要知道在众多大学士之中,孔维泗一项被视为保守派、基本教义派。

孔维泗幽幽道:“大道上面有偏差,个人修行上面也走进了歧途,这是前教尊又一大错。你,或许已经知道一些缘由了吧?”

朱云从一愣:“什么缘由?”

孔维泗:“玄鸾没有告诉你?也就是她母亲的事情?”

朱云从点了点头:“我这位岳母虽然不怎么出现,但我知道她是在演易阁里默默为教尊做事,而且好像还是实力非常强的一位圣教剑士。”

孔维泗不屑地冷笑:“当初的圣教剑士,那是一批可以为了圣教教义而赴汤蹈火的殉道者,虽九死其犹未悔。而现在,只是成了前教尊的私人工具罢了。所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确定你要和玄鸾成婚之前,我准备给你介绍一位孔氏的姑娘?”

当初孔维泗竟然要亲自做媒,这让朱云从觉得拉拢的意思太明显。但是现在孔维泗表示,其实他只是不想让朱云从迎娶一个圣教剑士的女儿。只不过当时朱云从主意已定,而且孔维泗觉得大男人不应在婚约的事情上食言,所以也就作罢。

更重要的是,孔维泗认为女人和事业终究是要分开的。即便玄鸾成为未来的教尊夫人,朱云从也应该具备禁止外戚干预圣教事务的能力。

“这些都是外话,那么你知道你这位岳母大人最近一直在做什么吗?”

朱云从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晚宴时候她奉了夫子和王大先生的密令,故意吸引秦尧进入咱们总部之中。只是没想到没能将秦尧捉住,反倒惹出了这天大的乱子。”

事后他这位岳母又到玄鸾那洞房里悄悄交代了一些,于是玄鸾也才刚刚知道那些门道儿。等朱云从救醒并被召唤到圣教总部主殿的时候,玄鸾也没有隐瞒,将母亲刚才做的那些事和盘托出。

毕竟是奉命做事,朱云从觉得没什么。

但玄鸾没有告诉他,她母亲此前在帮助教尊捕杀生魂!

孔维泗:“圣教剑士到处捕捉强大的魂魄,一开始还只是魔魂。后来发现融合敌体之后的魂魄更加强大、效果更好,于是教尊便命令他们抓紧时间捕捉这种。而且他们掌握了不少的信息,拥有一个可能融合敌体的名单,照着名单一个个抓捕。”

为江湖闲散遗族免费绘制图腾不仅仅是公孙家族的事,圣教也在做,而且做得更多、更早,当然那时候都是傲慢之主朱赈豪在主持。

后来朱赈豪逃了,但圣教内部还是隐约弄明白了那些魔族们的打算。于是他们知道只要那个时段被绘制图腾的,基本上都会被反向界魔族盯上,也容易被载魂雀给夺舍融合。

那么就按照绘制图腾的名单,派出圣教剑士们捕杀就是了,简直就是精准的定点清除,效率极高。

也难怪每次都抓那么准,连解语忘忧已经活捉的温素馨,也能在家里被剑士们给击杀夺魂。

玄鸾的母亲是圣教剑士之中的佼佼者,而海菲菲也是个不错的。当初海菲菲之所以向华亚侦探所报案,则是为了顺便坑害秦尧。甚至她可能已经和大魔德容存在某种程度的勾结,只不过随着海菲菲和德容、恩里克的死,一切都已经成了谜。

总之这就是秦尧所要调查的载魂雀案件,没想到孔维泗却已经了如指掌。

朱云从则更加关注捕杀这些魔族的原因:“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孔维泗说了,这件事和教尊的个人修为有关,而且好像还说是什么误入歧途。

孔维泗翻手取出一枚锁魂铃,说:“将魔魂取来,特别是已经融合了敌体之后的魔魂,交给前教尊来吸收。通过一本书籍模样的法器《汲灵经》,可以让前教尊吞噬吸收,增强修为。哪怕没有吞噬自己的敌体,也可以强行推升到血宗的境界。”

吞噬魔魂!朱云从一惊。虽然被吞的是魔族,但这种方式无异于和魔族的行径差不多。圣教自诩为正大光明的正派代表,而教尊又是圣教的门面,怎么会做这种事!

孔维泗:“假如只是吞噬魔魂,勉勉强强算是说得过去——虽然也已经有点邪恶。但是前教尊的手法不同,他在了解了载魂雀的前因后果之后,哪怕明知某些遗族即将被反向界魔族吞噬融合,也故意让那些剑士们袖手旁观。直到这些遗族被吞噬融合了,剑士们再出手夺取融合之后的魔魂,因为这种魔魂对前教尊修为的提升作用更大。”

朱云从有点头皮发麻。要是这样的话,那么教尊就等于是故意纵容魔族杀害那些遗族,而后再渔翁得利,这心思可就更加阴险可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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