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鸽扑棱扑棱的越过辽河,落到了河西岸畔的一座军寨中。
曹全看着落到鸽巢架子上的飞鸽,脸上直若盛开了一朵鲜花来,上前一步把信筒取下,就快步回到军帐内进行翻译。稍后一道密信就被他亲手送到了岳飞帐下。

作为谍报司辽阳站的一份子,曹全作为整个信息传递的末梢,人始终处在一个非常安全的环境,偏偏又能频频在上官面前刷脸,能坐得这等的好位置,叫他这些年都不知道感慨了多少回。当年他祖父花的那五千贯可真是一个值!

水浒原著里写着呢,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得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曹正。为因本处一个财主,将五千贯钱教小人来此山东做客,不想折本,回乡不得,在此入赘在这个庄农人家。

这操刀鬼脑子不错,人也有上进心,还是林冲的徒弟。但陆皇帝再爱屋及乌,也不能抹杀去他身上的污点。这厮拿着本乡人的钱财做买卖折本不敢回乡,说起来恁地不光彩。陆皇帝收用了曹正之后,那五千贯钱连本带利就早叫曹正偿还了回去。

他那乡间的财主也是姓曹,就那时候便于当初的梁山泊有了勾搭,舍出去一个儿子叫曹正提携一二,后者跟着曹正先是在沧州贸易区落脚,后就进入了现在的燕京府,而后又去了辽东的辽阳府。

现下曹正是辽东区谍报司的头首,曹全也水涨船高,成为了下属情报组的副组长之一。

岳飞接过密信就忙打开来看,脸上立刻就露出笑容,叫来王贵留守营寨,自己打马就奔去了林冲军大营禀告。原来那花荣已经领兵抵到了辽阳府!

“好!”豹子头听后便大叫一声好。辰州之败的消息他自然还没听闻,他只知道阿骨打两日前引着一支精锐骑兵忽的向东去了。

目标未知,行踪未知。

花荣这个时候南下且是冒着一定风险的。

但不能否认,只要花荣领兵抵到了辽河,那就是他们等待已久的大好机会。

鹰扬军的存在必然会牵动粘没喝的心,自然花荣能牵制去金军的一部分注意力,这就是岳飞军强渡辽河的绝佳时机。

一幅幅大木簰早已经被齐军造好。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东西,也就是欺负一下没正规水军战船的女真人了。可它块头大,载重大,虽然速度慢。

辽河上波涛滚滚,可是随着岳飞一声令下,一幅幅大木簰被放入水中,更有一张张木筏。上万锦州步军已然摆出一副要强渡辽河的架势。

坐镇此处的女真将领不是别个,正个岳飞的老冤家完颜娄室。他儿子完颜活女一脸难堪的奔入军帐之中时,完颜娄室正闭目坐缩坐在大椅子上,身前且放着一只银碗,内里还有一点汤药残渣。

当日惨败,完颜娄室一口血喷出,已经伤了心肺。

“父亲,那大小眼要强渡辽河了。”

完颜娄室两眼睁开,却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自从听到花荣领军南下,粘没喝亲自带兵向北后,他心中就有预感,对岸的齐军也要动了。现在果是如此这般!

“父亲……”完颜活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完颜娄室也没兴趣再给儿子分辨,他能说什么呢?说汉儿早心存野念,早早就布局辽东,消息传达通灵,叫女真防无可防么?

金朝官府和军兵早就察觉到了天方飞着的一只只信鸽,但曹正甚是小心,谍报司组织缜密,女真人便是知晓消息在无时无刻不外流,却也拿不出具体的办法来遏制。

现下北面的齐军南下,粘没喝必然不能坐视不理,对岸若接到消息后,趁机发起攻势也是顺理成章。

号角声吹响,至少五千金军在辽河岸畔列阵。河对岸一样是旌旗招展,大批的齐军已经登上了木簰,正向着对面划来。

为首的第一队列,当头的不是别个,正王贵。此刻他一身半板甲,目光并没看着对岸的女真军,而是性趣十足的看着前方木簰上的一撮人在摆弄的东西。

一架架小型的扭力弩炮。这是随着方腊军征服了三佛齐之后,中国方才点亮的科技树。

从性能比上,这种扭力弩炮,尤其是大型的扭力弩炮,比之中国的配重式石砲是不划算的。威力弱,结构复杂,制造有难度。就算是操纵也不比配重式石砲更加优异,唯一的好处就在于占地小。

所以,立在木簰上的是一架架小型扭力弩炮,而不是一辆辆小型配重式石砲。

它们今日就是齐军的主要远程打击力量。

它们打出去的不再是石弹,而是经过充分实验和一次次调试、验证后的轰天雷。

这玩意儿要放在弩炮架上,第一它不能太短,不能在炮架上爆炸,不能飞到半路上爆炸;第二也不能太长,落地之后爆炸就可,稍微的短一点没关系,却不能把火绳留的足够士兵捡起来再远远扔开。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当完颜娄室看见河对岸的齐军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登上木簰木筏,一出手便是大规模渡江时候,还能做何选择呢?

彼处金军当全力以赴,准备作战。

女真人也不是半点都没做准备的,至少辽河岸畔设立了多座望楼箭塔,还有栅栏胸墙。上千名重装步兵开始在旁人的帮助下穿戴盔甲。

一千重装步兵,一支不足五百人的马军,这些是完颜娄室手心里的拳头力量。余下的人马却是连铁甲都没的人,岂能算的上主力?

当初女真鼎盛时期,阿骨打亲率杀入燕京的那支军团中,只重甲兵就数以万计。你根本就看不到披着皮甲的士兵。

但是悬在,完颜娄室的手下不止有皮甲兵,更是有大量的无甲军兵。他们身上还穿着的皮袍就是他们的铠甲。

主战军团的蹦灭,女真人损失的不只是武力,还有诸多的刀甲,这些都是一方势力的战争底蕴。

远不是阿骨打苟上一年半载就能恢复过来的。

“放——”

没有丝毫的遮掩,当一面面木簰冲到辽河对岸时候,那弩炮上的轰天雷就尽数被点起,一颗颗嗤着火花的就已经腾空而起,向着百米之外的岸畔轰了过去。

弩炮的射程不弱,但女真人列阵的地方也不是可着岸边布置的。那望楼箭塔距离岸畔可都有百十米距离,女真人不是傻子。在岸畔击败敌人,齐军连岸都没等上,那可不就掉头便跑了么。

他们的立足点是放先头齐军上岸。人数不需要多,两三千人,那具有地势的他们狠杀一通,便是齐军掉头跑路,也恁地要撂下满地的尸身。

至于能不能战胜敌人,他们还是很有自信的。那时候的辽东东岸可是有不少女真骑兵的。

只是现在完颜娄室背后不止没了粘没喝带领的女真骑兵,对岸的齐军也会用一种全然出乎他们预料的方式,先一步展开进攻。

一颗颗轰天雷越过六七十丈的距离落到他们头上了。

轰天雷的重量远不如石弹,那射程自然就也超出不少来了。

北风吹过,让王贵额前的几丝乱发飘起,玄色的战袍下衣轻轻晃动。此时的他就如同青松一样耸立在木簰之上,任凭冷风拂面也纹丝不动。

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抛飞出去的一颗颗轰天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种扭力弩炮发射,与东方传统弓弩和投石机大相迥异的模样,叫王贵心中很是好奇。

他已经不是当初彰德府乡下的土鳖了,这些年里他的眼界比之当初岂止开阔了十倍。当时的王贵只以为大宋、西夏、大辽,这就是天下了。而眼睛更是只能盯着汤阴那一亩三分地,可现在他知道了南洋,知道了天方,知道了更遥远的欧罗巴和黑非洲。

外面并不是一片鸟不生蛋的荒蛮之地,外国子民也不全是不知礼数,狗屁不通的蛮子野人,眼前这种奇怪的扭力弩炮就是从西方传来的,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他的视线中,河对岸的女真兵密集拥挤在岸畔上,他们刀枪出鞘,箭弩待发,一切都准备妥当,女真人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他们是绝想不到自己这边会打出这么一张牌,就想当年党项人的泼喜军一样。谁能想到在骆驼背上安放小型投石机呢?而且据说那骆驼背上的投石机也是扭力形的。

党项人与回鹘商人、中亚商人都有联系,保不准就是从后者手中拿到了这项技术的。

当初的泼喜军牛逼哄哄,人数虽不很多,战力却不可小觑。“纵石如拳”就是宋史对泼喜军的注解。无论是身着着厚重步人甲的赵宋禁军,还是胸前明光铠熠熠生辉的将军抑或仅仅是在母亲缝制的征衣里求得一丝慰藉的乡兵,在泼喜军的石头面前都变得一样了,他们身上的铠甲在飞驰的弹石间都没有差异了,因为石弹携带着诡异的能量,在呼啸的风声中能够击碎一切阻碍。无论是皮甲、环甲还是札甲,,在泼喜军密集如雨的石弹下,都化作了飞灰。

而今日,女真人就变成了昔日的赵宋军兵,他们在粉身碎骨里明白了飞扬的含义,支离破碎间朦胧了仓惶的泪眼。就像当年很多赵宋健儿死在了乱石之下一样。人在砲石的面前,就像是一面不再结实的鼓,一记沉闷的重击便超度了一缕亡魂。

而现在被小型扭力弩炮打出去的轰天雷,就带着更胜于昔日泼喜军的杀伤力,给金军带来更加致命的威胁和伤害。

一个个小黑点直飞打来,然后落入女真密集的人群之中。

霎时,血肉横飞!

这是一股能震慑住人心魄的力量。

一张弓,再强,不过一矢两洞,在一发便能发出巨响,并能让人碎裂的轰天雷面前,就像是苍老而孱弱的老人与彪悍的屠夫并肩立着。

千里镜扣在岳飞的眼上,大小眼这一刻嘴角绽放着牡丹样绚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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