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临穆西河而建,位于穆西河的右岸,这里地势比较低,雨林里的水流通过一条条小河在这儿汇入了穆西河。阳光下一条条小河散发着亮眼的光耀,直似给整个城市镶嵌了一条条玉带。穆西河的左岸也有土著居住,但是那儿连一座显眼的建筑都没有,所以也只是有人居住,却不等于旧港。
河右岸的城市里建筑风格多端,然多样儿中却带着集中,给人一种泾渭分明之感。无一丝杂乱!
内里地势最高处,也就是城市的东南部,是一座座的佛塔和带着天竺味道的王宫与权贵府邸所在地,金光闪闪,巍峨壮观,是三佛齐的贵人区。就像灯塔国大苹果城的曼哈顿、斯坦顿岛和长岛一样,大片的‘平民百姓’簇拥在那些建筑之间,这些人在三佛齐才真的是‘人’。而临河紧挨着码头港口处,这里的地势也比较高,但彼处临穆西河近,显然不如城市的东南部分,这儿却是一派天方风格的建筑群。甚是宏伟的星月寺非常之显眼,硕大的,跟一颗洋葱头形状仿佛的圆形宝顶也是金光闪闪。那外头却似有着一层金粉!
周遭多是两层的小白楼,圆形和拱形弧度交错,典型的天方教建筑风格,在阳光下,显得有一种异常的洁净感。也与紧挨着这儿的本地土著百姓之居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座城市内当然也有华人,但后者却与三佛齐的上层阶级居住在一起,富有中国气息的建筑风格早被湮没在贵人区大片的建筑中了。只看这个城市两段的两种建筑风格你就可以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富饶。然而那是你没把眼睛看向二者中间。
有富人区就有贫民区,就像大苹果城,有曼哈顿这样的富人区,就也要布朗士这样的贫民区。旧港也是如此,那一大片杂乱无章的当地建筑,密密麻麻的,多人叫人生出密集恐惧症来。且多是竹木混制的,屋顶上甚至只大片的香蕉树叶覆盖了事,显得破破烂烂,脏脏兮兮,且彼此间真的很拥挤。与那两段比,真的是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一条条河流水道穿梭在这片区域中,像是无形的在切割这些破烂儿。这就是占旧港人口绝大多数的底层土著的所在了。
此刻的旧港依旧安稳如故,充斥着安逸的气氛。
王储麻那者巫里深信自己的父亲能赢得战争的胜利,他唯独发愁的是日后中国人持续进攻,那该怎么办才好?三佛齐的财富是建立在对华贸易上的,这也是三佛齐历来对中原表露尊重的缘故。横竖就是口上喊几声皇帝万岁么。态度谦逊一些,送去些黑熊、火鸡、孔雀、鹦鹉、胡椒、肉豆蔻等,要不就是象牙、乳香、蔷薇水、万岁枣、白砂糖等。那就能得到优厚的待遇,还有丰厚的赏赐。就像那宋神宗元丰二年,赵宋便回赐白银一万五百两,还有大批的珍贵丝绸等。这可不是赔本买卖!
而双方战事一旦僵持日久,则中原新帝如何不怒?到时若禁止他们与之贸易,三佛齐可损失惨重也。天方人当然可以做中介商,可过一道手便要被拨去一层利润啊。麻那者巫里想着就心疼!
所以,这位三佛齐的王储半点也没发现天方人的蠢蠢欲动。在这个档口,天方人在星月寺里行集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如此大事他三佛齐的王储都忧心忡忡,那些追求钱财与利益的天方商贾,只会有十倍百倍的烦恼。
“长老,机会来了!”年过四十,体重至少有二百的亚苏丁兴奋地叫着。麻那者巫里那个愚蠢的卡菲尔竟然没有对城内进行任何的警备布置,前两日只是简单地召集了城内武士,今日又把他们重点分布在了码头、港口,且根本没有半点戒备,这是将后背亮给天方人啊。这真是真神赐予的佳机!
“他们已经聚集了多少人?”苏莱曼沙打断了亚苏丁的话。
“据说超过了五千人!”亚苏丁道。
他是看不起这些三佛齐人的,他们的武士已经几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缺乏纪律,是乌合之众,是一盘散沙,根本凝聚不起力量。更不通战阵之术,就是一群拿着刀的普通人。虽然他们这些天方商贾的手下也没几人通晓战阵之术,但他们至少是杀过人,干过仗!
如果是两者是在比烂,那显然三佛齐人比天方的武士、奴隶更烂。
最起码,所有真神的信徒是团结的,这里的人,无论是来自波斯的塞尔柱帝国,还是来自埃及的法蒂玛王朝,亦或是天方半岛上的阿拔斯王朝,此刻都能团结一致,齐心协力。
“那我们现在首先要对付的就是码头港口上的卡菲尔了。”
“我们有船。”此刻的码头上剩下的就只有天方人的三角帆船,和当地土著的小渔船了。在前者的眼中,后者的威胁是根本不存在的。
“只要我们的人能占据穆西河和港口靠东的河流,他们就是有十万人,也只能被困在港口。”旧港这座城市就是一座水城,纵横交错的小河虽更多集中在城市的中间位置,却并不意味着港口处便就没有。
天方人兴奋了。一口一言,很快策略便被敲定来。
三佛齐人守住了港口码头确实能保护着整座旧港。要知道这座城市的南部就是沼泽,北部则是茂盛的热带雨林。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条河流?那就是因为雨林里的水流都通过这儿汇入了穆西河。外来者若是用实力真真碾压了三佛齐人,那是很难进入这座城市的。
热带雨林对于陌生的外来者而言,有着太多太多的恐怖。他们自己在被逼无奈的时候却可以从东南两个方向离开这儿。谁叫人家是土著呢!
孙二此刻正呆在旧港这座城市的中央处,一座外表破烂的小竹楼里。他和他的四名手下正在做着动手前的最后准备。
方腊对旧港事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谍报司又岂能无动于衷?
对比方腊纵火烧佛庙的举措,谍报司的打算更是狠辣。他们自己在贫民区里动手,当战斗发生的时候,这大片的区域内会同时多地燃起大火。
“天王老子庇佑,这两日未见大雨,烈日炎炎,还吹起了风来,实是天助我等事成。”孙二高声叫着。他早年隶属时迁,陆皇帝当初寻了一些相貌平凡的汉子丢给了鼓上蚤,让他去调教训练。在水泊梁山早期时候,攻城破敌之时,他们这支队伍是频频立功。
只是随着时迁的受伤,当初红火一时的他们也渐渐归入了平淡。在时迁最后因伤势而只能留在陆皇帝身边做个虚职,最后更直接被谍报司给吃下了。
孙二两年前就被派来三佛齐了,但始终处于潜伏状态,陆皇帝对三佛齐的权贵,并没进行任何的拉拢和勾搭。
因为后者在他眼中全都是应该抹去的。
而现在谍报司就是要为方圣公查漏补缺,既然烧了佛寺,岂能不烧些贱民。横竖这都会让仇恨加固在天方商贾身上不是吗?这对摩尼教对中国都是好事!
而这些土著人的性命在孙二眼中,却是不值一钱的。
当厮杀声爆响的时候,旧港这座前一刻还散发着安逸祥和之气息的城市,立刻就被鲜血、杀戮和无尽的烈焰给包围,整座城市都仿佛身处地狱。
麻那者巫里要哭了。因为他手头只剩下几百人的卫队,他已经将兵力都调去港口守卫了。现在天方人一分为三,一部分驾船遨游穆西河之上,将港口的渔船通通化作火海,阻止三佛齐武士的突围。一部分隔着河流固守,阻住了三佛齐武士向东南回救。最后一部分才带着狰狞的笑,带着杀戮和毁灭,冲进了旧港最精华地带。
一座座佛寺中的和尚们仓皇而逃,或是闭门自守,僧团长老手足无措,在这个时候想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
无数三佛齐权贵蜂拥向王宫,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逃去。因为他们根本就无处可逃,但心中的恐惧却让他们不敢留在自己的家中……
然而丧失了自己的武力的三佛齐人,在天方人面前就如岔开了腿的美妇人,根本武力阻止自己即将遭受的摧残。
麻那者巫里哭泣着逃去了南方的雨林之中。千万别高估上位者的节操,在死亡面前,什么都可以丢弃!
就如麻那者巫里,人就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让自己的心腹去动员权贵们的奴仆坚守王宫,而他连他老娘和老婆都没带走,只带着一个儿子,就急匆匆的引着百十人逃出了王宫。
苏莱曼沙根本不在乎那正燃烧着大火的城市中部,也不在乎那些凄惨的土著们的死活。都是该死的卡菲尔,现在沦入火狱之中,不是很应该吗?“这是真神在责罚他们!”
“进攻,进攻。杀进王宫,里面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亚苏丁穿着丝绸长袍,手中却持着一把弯刀,高声的叫着。
而城市东南方少量的华人,此刻正瑟瑟发抖的缩在自己家中。似乎只是把大门紧闭,外头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一样。
却哪里知道,一双眼睛早就暗中盯着他们了。尤其是那些陆皇帝觉得不该存在的人家。
偌大的旧港,谍报司在这儿的人手岂能只有孙二五个?柳大这边才是主力。
“哥哥,王宫那边打起来了。番商把弓弩都搬了过来。”这又是一个相貌平淡无奇,可皮肤黝黑的人。
谍报司派来南洋的人里头,十个当中有九个是肌肤黝黑的。
“那咱们也动手。”柳大很淡定拎起了一把大马士革剑。
既然要装作是天方人动的手,那就要装的像一些,没必要在兵器上露马脚。余下的人也都是弯刀、直剑。
作为谍报司在旧港的头领,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柳大已经学会了从政治角度出发。在一场天方人发起的动乱中,几家华人死难在天方的直剑、弯刀下,那动手者是谁就毋庸置疑了。
日后,这可是一个问罪于天方的大好借口。横竖那几家华人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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